巨浪洶湧,漫天席卷而來。


    他立在那裏,好似一尊石雕,任由巨浪瘋狂地傾下,將他沒入其中。


    赫連紫風麵無表情,將所有的痛都埋在了心底,唯有一雙手握緊,骨節發出哢嚓聲響。


    這一刻,他滿身的傲氣,盡數消磨,那如千年幽潭的雙眼,瞬間失去了一切的光華,隻剩下死灰一片。


    “從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的關係,隻是陌生人而已!”


    耳邊回響著她無情的話語,心口好似被剜去了一塊,劇烈疼痛。


    終於,連她也拋棄了他……


    一輪接著一輪的巨浪擊打在他身上的疼痛,根本無法與他心中的痛相比,倘若可以,他真希望就這樣被掩埋在浩瀚的大海之中,從此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絕望!


    飛濺的水花落下,他渾身上下浸濕一片,挺直的脊梁依舊挺立著,沒有被壓彎。然而這樣傲然挺立的他,反而更顯蒼涼和悲戚。


    “啊!——”


    他仰天長嘯,那一聲絕望的咆哮,掏空了他所有的一切。


    鮮紅的液體自口腔漫出,在嘴角處順著慘白的麵頰流淌而下,烏黑的長發在浪花飛濺中,一寸寸變白,仿佛雪峰山巔那終年不化的冰雪。


    刺目的雪色,在月光下,竟如同聖潔而妖冶的雪蓮,格外得震撼人心。


    次日的清晨,三大聖地的船隻陸續在聖島靠岸,大大小小的船隻,共有五隻。其中四隻乃是來迎接歐離、應伍等隱世高人的,來自幻夜星海;唯有最小的一隻,乃是來自白鯊島的專屬船隻。


    雲溪一行人跟隨著白楚牧坐上了專屬於白鯊島的船隻,上船後,雲溪遠遠地看到船尾站著三人,她的雙腳頓時停下,疑惑地看向他們,心中生出了疑問。


    船尾有兩男一女,特征很是明顯,立在左側的女子穿著一身紫衣,身材婀娜,款款而立,不知為了何事,此刻正在黯黯拭淚。她的右側,是一斷了右臂的年輕男子,他舉目凝視著前方背對著他們二人的男子,默默地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尤為吸引雲溪目光的,是立在他們二人前方的男子,他立在船尾的最末端,一頭雪發隨風舞動,妖嬈而刺目。


    那背影好熟悉……難道他是?


    雲溪的瞳孔驀地一張,腦子裏轟然一震!


    那一身紫衣、那一柄寶劍,除了他,還能是誰?


    這怎麽可能?!


    她的身形猛然一晃,雙腳卻好似注了重鉛,一步也無法挪動。


    怎麽會?他怎麽會一夜白了三千青絲?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聲音很輕微,然而前方的男子卻感應到了,他的背影微微一僵,卻沒有回首,隻是周身的氣息更加冰冷了。


    紫衣女子也感覺到了,她紅著眼轉過頭來,在看到雲溪的瞬間,她哽咽的聲音輕喚了聲:“大嫂,我大哥他……”


    赫連紫語泣不成聲。


    赫連紫鈺也跟著回首,冷冷地瞪了一眼雲溪,隨後扭轉了頭,不願理會她。


    雲溪腳下踉蹌了下,渾身上下忽然被抽去了一半的力氣!她果然猜對了,真的是他!可是,怎麽會?


    心底湧起無數的愧意,雲溪感覺很不是滋味。倘若她昨夜沒有說出那樣無情的話語,他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夜白頭?


    是她害了他……


    這五個字,好似一個烙印深深地烙在了雲溪的心底,抹滅不去!


    內疚、愧意、酸澀、苦楚……各種情緒在瞬間噴湧。


    “溪兒?”龍千絕自她身後走近,也看到了船尾那醒目的白色,震驚之餘,他更擔心的是雲溪的反應。


    雲溪沒有回應他,隻是呆呆地看著船尾的那道身影,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龍千辰自他們的身後而來,相繼上了船,越過兩人,他率先看到了赫連紫語哭泣的身影。他焦急上前,安慰道:“紫語,怎麽了?你怎麽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千辰,我大哥他……”赫連紫語撲入了他的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天才兒子腹黑娘親 9惹人憐愛。


    龍千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撞見了那一頭雪白的發絲,他微微呆住,隨即回過神來,吃了一驚,不由地脫口而出:“他的頭發怎麽……”


    伴隨著龍千辰的驚呼聲,其餘陸續上船的人也發現了這個事實,紛紛露出驚訝之色。而作為被圍觀的赫連紫風本人,則渾然不理會眾人的目光,依舊迎風立在原處,化作一座石雕,冰冷無比,生人勿近!


    “溪兒,進去吧!”龍千絕專注地盯視著雲溪略顯慘白的臉龐,無聲地歎息,伸手,擁著她步入船艙。


    雲溪『ji hu』是處在靈魂遊移的狀態中,被他牽引著,走進了船艙,直至過了許久,她才悠悠回過神來。


    “千絕,是我害了他……”她幽幽說道。


    “不要把罪責攬在自己的身上,這與你無關!”龍千絕溫柔地安慰道。


    雲溪失神地搖頭:“怎麽無關?倘若我昨夜不是那麽無情地和他斷絕關係,他何嚐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龍千絕微微眯眼,不再言語,看著她的神色更顯憂慮了。她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知道她是不可能輕易將這個心結放下了。究竟孰是孰非,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船隻慢慢行駛離岸,也不知過了多久,船隻忽然停在了下來。


    “我出去看看!”龍千絕起身,溫柔地輕擁了她一下,隨後翩然轉身離去。


    雲溪一路上都處於神思恍惚中,甚至連暈船的症狀也克服了。現在船一旦停下,她暈船的症狀反而突顯了出來,腹中一陣翻騰。


    “嘔!”她捂著嘴,飛一般衝出了船艙,尋到船舷處,趴在那裏一頓猛吐。


    偶然間抬首,才發現此刻船隻停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霧當中,分不清東西南北。


    原來這裏就是屬於三大聖地的海域了,倘若沒有識路的人導航,她很有可能就會迷失在了這一片充滿迷霧的海域當中,最後饑渴而死。


    船頭,隱約可見有另一隻船靠近,陸續有人跳上了船,聽聲音,來人正與白楚牧交涉。雲溪一路扶著船舷,走到了船尾,她腳步有些虛浮。


    仰頭處,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處身於一片迷霧當中,依舊矗立在船尾最末端,和上船時一模一樣的站姿,仿佛從未挪動過。


    雲溪抿了抿唇,強忍住腹中的難受,凝視著他的背影,開口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會傷你如此之深,我……嘔!”


    她趴在了船舷,又是一陣猛吐。


    赫連紫風的背影微微晃動了下,他突然轉身,無情地擦著她的肩而過。


    擦身之際,雲溪看清了他的臉,雪染的眉毛下,是一雙冰冷無比的眼睛!那冰冷的溫度,讓雲溪心底猛然一震。他的視線『ji hu』沒有和她有任何的接觸,就直接擦身而去,留給她的是無邊無際的寒意……


    那一刻,她心底說不出的滋味。


    船頭方向,爭論聲越來越大,雲溪逐漸回神,努力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罷了,事已至此,她還能如何做呢?


    他跟她劃清界限也好,至少這樣,他就不會再心係於她,或許哪一天他可以找到一個真正愛惜他的女子,與他攜手共度呢。


    “牧少主,你應該知道咱們三大聖地的規矩,外人沒有邀請函,是不得隨意踏入聖地一步的,還是請你將你的這些朋友們全部帶回吧。”


    船頭新上來的人乃是看守三大聖地門戶的弟子,此刻正與白楚牧爭論著龍千絕一行人的去留問題。


    白楚牧當即就惱了,對著弟子一頓數落:“他們是本少主的客人,本少主想讓他們進他們就進,你若是再膽敢阻攔,就別怪本少主不客氣!”


    “牧少主,這是小人的職責,小人不敢有任何的疏忽。還是請牧少主得到了長老會發給他們的邀請函,再請他們踏入聖地海域不遲。”這弟子竟是個敬忠職守之人,油鹽不進。


    白楚牧氣得麵紅耳赤,想他好歹也是白鯊島白家其中一脈的少主,現在卻被人給攔在了海域外,讓他在自己的朋友麵前丟了醜,他麵子上實在是過不去。再加上聞長老等人的境遇,他如何真能讓龍千絕、雲溪等人重返聖島?


    “你給本少主去稟報泯長老,就說淩天宮尊主和他的家人前來聖地拜訪,請泯長老務必親自來一趟!”他朝著弟子招了招手,湊近對方耳邊低語了幾句後,又道,“快去快回!事關重大,切不可誤了大事!”


    弟子聞言,神色變得更加凝重,點頭領命道:“是,牧少主!小人這就去稟報泯長老。”


    臨近的船隻越駛越遠,很快就消失在了靄靄的迷霧當中。


    奇特的哨聲遠近呼應,這是屬於三大聖地的人在海域上相互傳遞信息的方式……沒過多久,方才的船隻再次駛了回來,隔著一小段距離,遙遙喊著:“泯長老有令,你們的船可以通過了!”


    白楚牧長舒了口氣,立即下令,讓船隻繼續前行,駛入更為濃密的霧境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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