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添覺得他的人生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每當他覺得好一點時就會突然出意外。


    比如現在,好不容易從店員做到店長,卻因為空降關係戶導致失業。甚至不等他從失業中緩過來,又收到其他更壞的消息。


    “好的,謝謝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回去……”


    沐添掛掉電話後心裏又煩又悶,但再煩日子還是得過,有些事情也不能不管。


    他家和工作地點都在j市,隻是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來回路程要快一個多小時。當初為了圖方便,在工作穩定後他就直接住在店裏提供的宿舍內。當然,主要也是他家就剩他一個人,住哪對他來說其實沒區別。


    不過現在,他顯然得趕緊回家,不光因為他已經失業,還因為剛才那通電話。


    平常他回家都是坐公交,但今天沐添想想還是選擇打車。


    “去江陽路向陽小區。”他將行李箱放好坐進車裏後對司機說。


    八月份正值酷暑,炎熱的天氣讓司機似乎不怎麽想說話,點點頭就啟動車子往目的地方向開。


    車子駕駛過程中,沐添視線下意識投向窗外,他臉上表情很平淡,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麽。


    江陽路這邊屬於j市老街,車開過來到處都能看到年代久遠的老小區,當然,其中也夾雜著一些近些年新建的樓盤。


    “到了。”


    司機話落,沐添說完謝謝就動作麻利地拿著東西下車。


    他上次回來是過年那會,離現在也就半年多,明明時間不算長,但此時站在小區外麵,卻莫名讓他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


    中午正是熱的時候,年輕人要麽在上班,要麽窩在空調房裏不願意出來,小區外麵隻有個別放暑假的小孩在玩鬧,以及樹蔭下坐著幾個老人邊摘菜邊閑聊。


    沐添路過老人們身邊,主動開口叫人打招呼。


    其實他小時候不愛叫人,後來還是奶奶教他要嘴甜一點,禮多人不怪,他才慢慢學會叫人。


    奶奶並不是他親奶奶,他親奶奶在他兩三歲時就已經去世,但她對他比親奶奶也不差什麽。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聽到奶奶的孫子出事後立刻趕回來。


    “沐添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店裏放假了?”


    王老太太話剛落,她旁邊李老太太就接著問他:“你是因為康康回來的吧?唉,康康這孩子也是造孽……”


    給沐添打電話的是他隔壁的鄰居,對方在電話裏沒說得太詳細,隻說讓他要是有空可以回來看看。


    這會聽到李老太太提起,還有點搞不清楚具體情況的沐添自然要多問幾句。


    通過幾位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地講述,沐添才知道最近這一個多月發生那麽多事情。


    上個月月底,康康爸爸媽媽在河邊吵架,結果夫妻雙方一起落水,被人救上來時已經失去生命體征。康康大伯幫忙處理完喪事後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並不願意將康康這個侄子帶回家照顧,於是康康就繼續住在向陽小區。


    沐添把康康奶奶當自己親奶奶,但他跟康康爸爸媽媽關係卻很一般,對於沒人通知他參加夫妻二人的喪事倒是沒什麽遺憾。


    隻是到底是認識的人,想到奶奶去年才去世,結果今年她兒子兒媳婦全都沒了,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感歎,覺得人生無常,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到來。


    康康全名叫尤康,尤家跟沐家本來隻是單純鄰居關係,和樓上樓下其他鄰居沒有區別。但在沐添十一歲那年喪父後,社區居委會想把他送到福利院,他堅決不願意時,是康康奶奶表示願意照顧他,才讓他能繼續住在自己家裏,自那天起,在沐添心裏,老人就像他親奶奶一樣。


    李老太太:“要我說康康他大伯是真要不得,親侄子爸媽都沒了他都不願意管一下,搞得孩子把好好的房子給燒了。”


    沐添畢竟姓“沐”不姓“尤”,尤家夫妻去世時,小區裏自然沒人多管閑事打電話通知他。之所以現在隔壁鄰居會聯係他,純粹是利益相關,沐添家住一樓,尤家在三樓,兩家在同一棟,幾天前康康在家點蚊香,結果把家給燒了,如果不是小區裏人發現得及時,恐怕整棟樓都要遭殃,鄰居越想越後怕,覺得像康康這種情況根本不適合獨居,這才忍不住打電話給他。


    沐添從幾位老人這裏搞清楚情況後,跟她們告別往小區裏麵走。


    老人們望著他背影,話題不自覺轉到他身上。哪個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別說沐添沒有千裏耳,已經聽不到她們說話的聲音,即便聽到他也不在乎。畢竟從小到大,他家一直被附近居民拿來當談資,他早已習慣。


    沐添熟門熟路走到自家所在樓棟,開門後沒往裏走,隨手將行李箱推進去就重新關門,拿著手機和鑰匙往樓上走。


    老小區樓道都比較窄,采光也不是很好,不過這樓梯他從小到大走過不知道多少遍,閉著眼睛都能上來。


    又上完一層樓梯,沐添抬頭已經能看到三樓。這棟房子是一層兩戶,三樓靠右邊大門上麵有些煙熏火燎的痕跡,與此同時,門前麵地上還坐著個麵部扁平,眼距有些寬的青年。


    青年身上衣服有點髒,粗短的手指握著根雪糕棍放在嘴裏啃著,配上他有些呆滯的表情和身後的背景,畫麵莫名讓人感覺有些心酸。


    “康康。”沐添邊繼續上樓邊開口。


    他聲音有些低沉,但坐在地上的青年卻是立刻聽見,抬頭那一順利,原本呆滯的臉上瞬間露出笑來。


    “弟弟!”


    康康從地上爬起來,身高瞧著並不比沐添矮多少。實際上從年齡來算,他其實比沐添還大兩歲,沐添今年二十三,他已經二十五。


    但從言行舉止來看,他又完全不像個二十五歲的青年。當然,其實從他那標誌性的麵容其實也不難看出,他是個唐氏綜合征患者,也被稱為唐寶。


    唐氏綜合征患者主要表現除了特殊麵容和生長發育遲緩外,還有智力落後。康康外表看起來是個成年人,實際上智商隻有四五歲小孩子水平,哪怕康康奶奶在世前已經努力教會他生活自理,但他還是很難獨立生活。


    康康看到沐添就像看到親人一樣,帶著點興奮圍著他不停喊弟弟,同時伸手抓著他衣角。


    沐添知道他是沒有安全感,哄了幾句後,任他拉著自己衣角開始往屋裏走。


    大門的鎖估計是被燒壞了,一拉就開,而打開門口裏麵是焦黑一片,看著就讓人感覺不舒服。


    尤家夫妻不喜歡他,沐添其實很少到樓上來,更多時候都是康康奶奶把飯送到樓下給他吃,但這麽多年下來,他當然不可能一次都沒來過尤家。


    望著經曆過火災後已經有些不成樣子的房子,沐添忍不住在心裏歎氣。


    火災主要地點是客廳和餐廳,據說是康康在看電視時有蚊子咬他,就在客廳裏點蚊香,但他不知道把蚊香放在安全的地方,回房間睡覺時更沒想著滅蚊香,於是發生火災。


    好在火滅得比較及時,沒有波及鄰居,同時房間裏還稍微保留下來一些東西。


    沐添領著他到房間裏挑著能用的東西打包好後,見這個家裏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想著明天再找人換大門鎖也來得及,便直接帶著康康下樓。


    失去奶奶和父母後,沐添對康康來說就是最熟悉的人,康康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主心骨一樣,問都不問就直接跟著他走。


    像康康這種智商隻有四五歲的唐寶,讓他獨自生活,不出意外才是意外。他隻是把家給燒了而沒有燒到自己,已經是運氣很好,沐添不想責備他什麽,但是在下樓時還是提醒幾句讓他不要再碰打火機。


    “火壞,康康不要它。”


    康康說話時他們已經走到一樓,隔壁鄰居不知是不是聽到聲音,直接開門出來。


    沐添對門鄰居姓胡,胡家大兒子比沐添大幾歲,給沐添打電話的正是胡家老大。


    此時開門的是胡母,她不太同意兒子給沐添打電話,因為覺得沐添這孩子本來就很不容易,三樓那孩子還有大伯在,怎麽也輪不到他管。


    見沐添真回來,還一副要把康康往自家領的架勢,她更後悔沒攔住兒子打那通電話。


    “沐添你回來了,阿姨跟你說點事。”


    “胡阿姨。”


    沐添剛叫完人就被她拉到旁邊,她小聲說:“沐添啊,我知道你這孩子心善,念著當初康康奶奶對你好,但去年康康奶奶生病,你又出錢又出力,該還的也還了……康康他有大伯,即便他大伯狠心不管,也有社區居委會,你可不能犯傻……”


    “你這個年紀,正是要結婚生孩子的時候,要是帶著他,哪有姑娘敢嫁給你,要我說這事你還是別沾手,你一沾手,他們那些人巴不得有人管,肯定就把這爛攤子直接丟給你了。”


    沐添不覺得人一定要結婚生孩子,尤其是想到自家那個會喝酒家暴的父親,就更不覺得自己身上這種基因有什麽延續下去的必要。


    當然,他心裏是這麽想,卻不覺得有必要說出來。他早就明白,人和人思想不同,說服別人認同你的想法是件又累又不討好的事情。


    沐添是明智的,他要是真說出不想結婚生孩子的想法,胡母肯定要站在過來人的角度各種勸他,甚至會直接給他介紹對象。而現在,在胡母說完,他點頭表示知道後就直接帶著尤康進家門,讓對方也不好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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