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荒山野地裏靜謐得嚇人,唐喚雲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麵色蒼白,雙手撐地,看著兩具流著鮮血的屍體發呆了好一會兒。


    直到陸辛收起小木劍,走了過去喊了他一聲:“喚雲,你沒事吧?”


    唐喚雲回過神來,眼神呆滯,頭慢慢地轉向站在他身邊,臉上還沾著血的陸辛,忽然間心裏的驚恐和委屈一並爆發,他衝上去抱著陸辛放聲痛哭:“哇!!!阿辛!!我以為我要死了!”


    陸辛皺眉無奈一笑,拍拍他的背,輕聲道:“還好,我發現你不見了,及時趕了出來救你。”


    “對不起……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嗚嗚,辛哥,我害怕。”唐喚雲抓著陸辛不放手,心裏早就當他是大哥了。


    陸辛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兩個人的屍體,這還是他第一次殺人……雖然當時千鈞一發之際,他別無選擇,可事後回想起來,手上還在發抖。


    他強行鎮靜下來,繼續安慰唐喚雲:“別害怕了,他們死了……哎,我都與你說了,姚越的話不要輕信,他平日裏就四處與我作對,還經常挑撥你我二人間的關係,怎麽能聽他的?他就是想讓我們二人因為害怕而逃走,他再順利去參加考核,結果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些人是不可以逃走的,他們故意把暗房的鎖弄得很容易破解,讓人生出僥幸逃跑的念頭,從而判斷出來無心修煉之人,再殺掉。”


    唐喚雲瞪著大大的眼睛,止住了哭聲,還有些後怕,背後涼森森的:“原來是這樣……可是……辛哥,你為我殺了人……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陸辛看向兩具屍體,竟然已經無比淡定坦然地走了過去,他深深呼吸一口,伸手翻了翻屍體的衣服,沒有找到任何能證明身份的門派標識,他又摘了二人的麵具,發現也是不認識的人。


    其實,姚越的話並非沒有任何作用,以他的性子定是聽了點東西,卻半真半假地告訴自己。


    所以,姚越的話讓陸辛心裏起了點疑惑,之後他便自己調查了幾日,果然,把他們綁過來強行修煉的人並非正派弟子,若是留在此地,以後不知還會不會有什麽變數。


    於是,當晚陸辛便下了決定,幹脆就這一次帶著唐喚雲一起跑。


    決定好之後,陸辛目光堅毅,拽起坐在地上,渾身發軟的唐喚雲道:“喚雲,我跟你一起跑,至於那些暗房的孩子……我現在力量還不夠,剛才純屬僥幸,是他們輕敵了,等我們變得強大了,就回來救他們。”


    “好、好!辛哥,我們一起跑吧!”唐喚雲馬上站起身來,跟著陸辛往密林的深處跑。


    二人跑了一段時間,唐喚雲不知是累得跑不動了,還是因心有餘悸,身上疲軟無力,就不小心摔了一跤,陸辛發現了以後連忙回頭蹲在他身邊,想要將他扶起來。


    唐喚雲趴在地上,腦海裏空白一瞬,更不知道為什麽,因為摔了這一跤,突然像是頓悟到了什麽一樣,也不吭聲,表情都平靜了下來,眼底生出了莫名的倔強,他無聲地看了一眼陸辛。


    陸辛擔心地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傷到哪裏了?”


    唐喚雲搖搖頭,沒說話,起身後拚命往前奔跑。


    ……


    後來,二人一路風雨飄搖,學著大人的模樣去做事,他們在一處破土地公廟裏正式結為義兄義弟。


    “天地為證,日月為鑒,今日,我陸辛願與唐喚雲結為兄弟,從此風雨同舟,肝膽相照,共同懲奸除惡,造福蒼生。”


    “我唐喚雲願與陸辛結為兄弟,從此不離不棄,同甘共苦,以除盡天下妖魔為己任,絕不懈怠。”唐喚雲認認真真地看著破舊的土地爺爺雕像道。


    二人對著雕像磕了三個響頭。


    拜完之後,唐喚雲問他:“義兄,你不會害怕嗎,以後我們恐怕就要和那群妖怪打交道了。”


    陸辛目光堅毅,沉聲道:“我爹娘就是被妖魔所害,從那天起,我已經立下誓言,此生必不會讓妖魔再橫行人間,那些跟我們一起被抓的孩子,我一定要想辦法回去救他們。”


    唐喚雲垂眸沉默,半晌才問:“義兄,你不過才比我大幾歲,為什麽你都不會害怕的,我每天都覺得好害怕,怕吃不飽,怕穿不暖,怕被人欺負,怕妖怪把我吃了……你說的那些大人說的話,我也聽不懂。”


    陸辛確實是早熟,兒時的經曆讓他過早的明白了許多事。


    他看著唐喚雲,摸了摸他的頭,隻道:“等你再長大幾歲,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了,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再害怕了。”


    唐喚雲表情一震。


    ……


    時間一晃而過,兩個人拚命修煉,可是等他們稍微有了點修為想再回去救人的時候,才發現當年那間暗房早就空了,裏麵血跡斑斑,空空如也。


    二人費了不少力氣,找了江湖探子打聽,這才知道了內幕,原來當年考核失敗的人因為沒有用武之地,又不想讓他們泄露秘密,就全被殺掉了,而考核成功的人的確被帶走了,不過不是去了什麽漂亮的山水之地,而是確實被當成了某種承載世間祟氣的“容器”。


    原來……那場考核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那群孩子麵臨的都是死亡。


    後來,成為少年人時,陸辛和唐喚雲一同入了修真界,正式成為了問心門的弟子,而這時的唐喚雲已經沉穩內斂了許多。


    他站在山頂上,看著浮雲下的眾生,又想起了兒時從暗房裏逃出來的那一晚。


    當時,他害怕極了,渾身抖個不停,見到陸辛來救他,就拚命抓住了他,想讓他保護自己,後來一路走來,陪他一起除妖,結拜為兄弟,不過也是怕陸辛拋下他不管不顧。


    他沒有什麽信念,隻想靠著陸辛的保護活下去,直到長大以後,他才突然又想起來了,那日在荒山野地跌倒以後,為什麽會突然心裏難過了起來。


    他微微搖頭,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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