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人攻打進城的那天突然烏雲密布,隨即下起了大雨。


    很快又是瓢潑大雨,如萬頃波濤倒卷上天又傾灑至人間,狂風亂雨襲來,仿佛將整個伯國摧殘得麵目全非,整座城也仿佛大雨中東倒西歪。


    驟然變天,不祥之兆。


    伯國根本沒個準備,城池就被那群人輕易攻破了,城外弓箭烈馬,刀槍劍戟,聲聲不斷,城衛兵第一時間前往前線護住子民卻仍是死傷無數,城防箭塔上有一排弓手快速射箭,可箭頭不僅埋沒在了風雨中更是埋沒在敵方的盾牆之中!


    他們根本阻攔不住西戎人驟雨疾風般的洶湧架勢!


    城內更是血雨腥風,無數西戎人騎著烈馬踏著屍體而過,呼嘯風雨聲蓋不住那些人揚起鞭子掠奪財寶和女人的歡呼聲,何其殘忍!


    “救命啊!唔——!”


    “爹、娘……不要死嗚嗚嗚!”


    “孩子,快跑……啊!”


    混亂中,傳來無數人的尖叫和哭喊聲,還有刀劍沒入皮肉的聲音,大街上血水混合著雨水一起流向四麵八方,鐵蹄踏過,飛濺起一片汙濁泥濘。


    痛苦的叫嚷聲中還夾雜著那些侵略者縱情大笑的聲響。


    就在伯國皇庭附近的區域,無數侵略者集結成了一個小隊當作先鋒隊,他們更是看到人就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還沒有反應過來有外敵攻城,人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護庭守衛怒喊一聲衝上來與外敵相互廝殺,戰火之中都是孩子們的哭泣聲。


    這個時候從遠處跑過來一個哭紅雙眼的女子,女子從地上抄起一把劍,不管不顧地狠狠衝向了敵軍:“我殺了你們!!!”


    “公主!不要啊!”後方有人大喊一聲。


    這個時刻,遠在天邊的寧帝突然感到心髒劇烈一抽,一向沉穩淡然的他忽然失去了理智,魔怔一樣拿起房裏的劍就要往外衝,身邊的太監總管嚇得臉色慘白,跪在地上忙把他拉住了:“陛下!陛下!這是怎麽了?去、去請太醫!”


    太監剛喊完人,寧帝好像又冷靜下來了,他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發了一會呆。剛剛一陣心悸,總感覺蘭沁死了,可是……她活的了嗎?


    他明明知道西戎人要攻打伯國了,他明明可以用無數種方法護住她,哪怕隻是綁她到寧國,將她捆住囚禁在這後宮裏!也好過……


    恐懼的那一刻,身體支配了大腦,他不顧一切地想衝出去,一劍把那群西戎人全都砍死!


    太晚了,還是太晚了。


    他扔了劍,眼底無神地抬頭望向天空,滾滾烏雲籠罩四方,讓人心頭悶得很,也驚懼不已……


    ……


    事後有人在巫後那裏報告,說是寧帝近日憂思深重,半夜還會夢囈叫“沁兒”,今天更是打算提著劍去伯國戰場,親自殺個痛快。


    巫後聽完後,不屑一顧地冷笑一聲:“都這個時候了,還裝什麽情深意重,有本事飛到伯國去救啊。”


    丫鬟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心想皇後娘娘怎麽敢如此說天子……


    說完,巫後自己也發現了,這麽多年了,服從隻是習慣,愛早就隨風而散了。


    ……


    當日,皇庭廣場眾將士浴血奮戰,和外敵拚死一搏,蘭沁公主突然怒不可遏地持著一把劍跳進了戰場,衝著最近的一個敵人狠狠地捅了過去!


    可那人察覺到了背後的殺氣,極其敏銳地一個轉身就是一腳,蘭沁中了那一腳飛得老高又摔在了地上,她幾乎內髒破裂,痛得撕心裂肺。


    這個時候,她的朋友,戲班的同伴甚至還有再普通不過的百姓見到了她竟是全都衝了過來,擋在了她的麵前,抻著脖子,展開雙臂,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她就是公主啊,好啊!把她帶走!”麵前那人露出一個邪佞的笑,盯著蘭沁看了看。


    一名同伴很快向前一步,怒吼一聲:“休要對公主放肆!你們這些畜……”


    他話還沒說完,胸口就中了一刀,他瞪大雙眼,筆挺地站在蘭沁麵前,可沒撐住一會兒便倒在了地上,睜著眼死了。


    “阿宣!!!”蘭沁痛苦地大喊了一聲,那是她戲班裏的師弟,一直護她左右,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礙事的東西!”那人殺完了一人之後,滿不在意繼續往前走。


    可其他的同伴和百姓,又繼續頂替了阿宣的位置,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護住蘭沁。


    趴在地上的蘭沁哭得撕心裂肺,她在泥土和血泊中痛苦地大喊:“你們躲起來!快躲起來啊!不要管我!我要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一名百姓明明渾身在顫抖,卻堅決不走,隻瞪著一雙通紅的眼道:“他們是預謀已久的,就算今日我伯國戰敗,也請公主以後務必讓我們的子孫後代勿忘今日!若有來生,報仇雪恨!”


    另一人也激動不已地說道:“公主,我剛剛在他們的人裏看到了一支軍隊,他們雖然偽裝了起來,但是用的還是慣用的武器,我在他們的劍柄上看到了寧國軍隊的符號!!!”


    瞬間,蘭沁隻感覺喉嚨被什麽人扼住了,無法呼吸,胸腔鬱憤上湧,緊跟著一口熱血噴了出來,沒等她回過味來,麵前的兩個百姓被那人兩刀了結了。


    蘭沁狠得咬牙切齒,整個人都在顫抖,巨大的震憤令她發狂,於是,她忘記身上的疼痛,仍舊拿起了身邊那把破了刃的劍,在那畜生殺光她所有的子民之前,狠狠衝了過去,怒喊道:“如此對待我的子民,對待我的國家……他們死了,我絕不獨活!我要殺了你們!!!”


    那一刻,她抱著必死之心,要和她的國家以及子民在同一天埋葬。


    一把染著子民之血的刀刃直直貫穿進了她的心髒,她睜著眼,仇人的臉她沒有去看,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用最後的一點時間看了一眼四周,滿地的子民枕在血泊之中,護衛隊的人甚至來不及救她,在往後撲向她的那一刻,被敵人的長槍捅穿,那名護衛倒在地上,瞪著眼咬著牙伸著手想要夠到她,可還是在短暫的幾息之後斷了氣。


    四處狼藉,滿目瘡痍的伯國,再也不複當年,勁舞歡歌,滿城笑顏。


    也不知是當年那一次百歲宴的錯,還是那一眼傾心的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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