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鴛,我來說吧。”墨子渝從高台上緩步走了下來。


    他金冠玄衣,英氣逼人,慢慢走到戚百歌的麵前,鄭重其事地對她:“百歌,我是已死之人,想法也變得不同了,重生在鬼界,我並沒有覺得不好,反而覺得命運給了我新的機會,我在這裏能與家人團聚,我擁有鬼身能不懼任何疾病,這都是曾經身為島民的我所無法擁有的。”


    戚百歌沉默地看著他。


    墨子渝繼續誠懇道:“我想帶著所有的族人重新在這裏紮根,照顧好他們,但是閻王不會給我分權,我與他商談數日,最後,無奈之下我隻好用九州鼎來做權力的交換,自此,我在這裏的所有子民都能得到優待,他們不會再受疾病之苦,快樂自在……九州鼎的確是我與其他座下精英去問心門盜走的,而在我生前,我的師父也曾教授我破除結界的術法……總之,的確是我辜負了你。”


    盡管什麽都已經想清楚了,可得到真相的那一刻,還是猶如一刀狠狠捅向了她的心髒。


    她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問他:“你是說因樹人病而死的島民都在這裏嗎?”


    “一部分,在這裏我把所有的族民都找到了,這些人我會不惜舍命相護,生前沒能做的事,死後絕不會失職,我還沒有忘記,我曾經是祈花島的二島主,你若恨我,便在我心口上捅上一刀,我毫無怨言,更不會還手。”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


    戚百歌眼圈還是紅的,悲憤地看著他:“那你可曾想過我?之前,我與你說過我們山門的規矩,與你說出九州鼎的位置所在已經是觸犯了規則,可我當你是我最親密的人,你可知道,你這是把我放在了什麽位置上?是師門的叛徒!”


    這回,換做墨子渝沉默地看著她。


    半晌之後,他又向前一步,鄭重其事道:“捅我一劍吧,百歌。”


    可是,她又怎麽舍得,即便他是鬼身,她也不忍。


    一群人看著她,默不作聲。


    慕寒星在這個時候也沒有插話,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她也沒法替小師妹做決定。


    戚百歌並沒有這個念頭,她神情有些絕望地搖了搖頭:“不了,我捅了你一劍又有何意義?無非是讓你自己好過一點罷了。”


    墨子渝神情微變:“百歌!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那你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麽來彌補你。”


    生前,他很少虧欠人,最對不起的除了無辜的柳家人和林家人就是戚百歌了,他一直都記得。


    戚百歌果斷堅決道:“歸還我派之物。”


    眾人一驚,心裏都有些佩服,慕寒星真的以為小師妹至少還會猶豫一下,就此把九州鼎留在這裏,換取墨子渝他們一島人的安穩生活。


    墨子鳶有些焦急:“百歌姐姐!這口鼎對於我們的人來說有多麽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啊!生前,我們被樹人病折磨,其實很多人都避之不及,念及在同胞情誼才想辦法替我們治病,可是誰見了我們都是離得遠遠的,眼裏寫滿了‘別靠近我’,難道我真的什麽都察覺不到嗎?我們和這裏的祈花島人都是被病痛折磨過的人,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生活!”


    幾個人心裏一聲長歎,誰都是想好好地“活著”罷了,有尊嚴,有自我地“活著”,無論在哪裏。


    戚百歌心緒已經歸於平靜了,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師父曾經告誡過她,身為修仙之人,多半要放棄自己的紅塵知己,因為身上肩負的責任太重,二者永遠無法兼顧,所以,師父他才一直形單影隻,從不給任何人承諾。


    她總算體會到了,這種無力感。


    “子鴛,對不起,這次我來的目的很明確,我代表問心門必須要取回失竊的九州鼎,這也是我的責任。”戚百歌眼神堅定。


    眾人沉默無聲了,還沒等到正式談判就已經陷入了僵局。


    這個時候,慕寒星見他們僵持不下,隻好站出來開始表態了:“幽王殿下,我是問心門的搖光長老,是百歌的師姐,先不說鬼界之人盜走我派之物足以讓我派前來與鬼界鬧上一鬧,看在我師妹的麵子上我可以代表門派既往不咎,但我希望你能清楚,九州鼎回歸天地之位,才能讓三界平和,從此再無妖邪侵擾。”


    墨子渝看向她,眼神變得清冷,冷硬道:“照顧族民是我的職責,照顧三界不是。”


    慕寒星:“……”


    “城主,我有些話想跟這位幽王大人說。”鏡塵上前一步,看著她請示道。


    她點了點頭,看來鏡塵打算替她當這個外交官了,有他這種能言善辯的文官在也不必她親自跟墨子渝談了。


    “幽王殿下,久仰,從忘川河一路到這裏也有過了不少見聞,我聽鬼界的小鬼們說,幽王想改製,還在通緝四處抓生靈飲血用來增長法力的雷紋虎,如今,雷紋虎已被我們的人除掉,雖然不敢借此事邀功,但至少可以當作籌碼與幽王談上一談。”鏡塵慢慢悠悠地說著。


    慕寒星都差點忘了,雷紋虎已經被龍槿殺了,這件事確實是個不錯的籌碼。


    墨子渝和墨子鳶思忖片刻,這的確是談資,畢竟他要通緝雷紋虎殺雞儆猴一事,整個鬼界都知曉。


    墨子渝道:“舍妹應該與你們提過了,若是想要金銀我即刻命人去準備,但你們並非凡人,應該是看不上這些俗物,除此以外,鬼界的靈丹妙藥還有外界一直覬覦的藤鬼枝我也可以送給你們。”


    這墨子渝倒是大方,想當年她還在浮月城的時候就對藤鬼枝很好奇了,但這個時候,這些東西他們一概不能要。


    鏡塵淡笑,委婉道:“久聞藤鬼枝是稀罕物,能兌換鬼界珍品,但想必於我們這行人也無甚意義,不如還是聊聊歸鼎一事吧,據我猜測,幽王當初對閻王的提議該是希望重整鬼界之後,想辦法把鬼界與另外三界並駕齊驅,鬼界閉塞不通外界,想必幽王殿下應該也不知道,眼下三界的人都在覬覦九州鼎的下落,想把它據為己有,目的麽……當然也和幽王一樣,護佑自己國家的子民,但神器久不正位,天下將大亂,祟氣橫行,到最後誰也逃不開被蠶食的命運,這豈不是毫無意義了?”


    墨子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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