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微微訝異:“你是……夢裏的阿星?”


    慕寒星湊上前去,心裏倒是高興:“大師傅,沒想到,從夢境醒來以後,你還能記得我?”


    “我如何能不記得,你為了完成我的造橋心願,跋山涉水,去了三界尋找材料,還幾次救我於危難之中,即便是在夢裏,我都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方赫都開始愧疚了。


    聽完這話,族長看了一眼慕寒星,心裏總有些不落忍,她為了凰族付出了太多了。


    “說什麽感謝的話,這些都不必了,你能報完琢玉姑娘的恩,醒過來就是了。”慕寒星心裏高興,雖然陪著他大夢一場,一切都是虛幻的,但至少值得。


    說到琢玉姑娘,方赫的臉色明顯一沉,他低垂眉眼淡淡道:“其實……琢玉姑娘,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慕寒星心頭一震,瞪大雙眼:“……什麽?”


    方赫經曆過現實和夢境兩個世界,他太清楚現實的殘酷了。


    他對她解釋道:“當年,那些被祟氣附身的美人魚妖化之後,大舉來犯許國城鎮,阿星你隻是在夢境裏救了琢玉姑娘而已……”


    慕寒星喉嚨一哽咽,她想起來了,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那些妖化的美人魚拉滿了弓箭要射向百姓,琢玉來不及擋住所有的箭矢,隻能用自己的身體當盾……


    當時,她在夢境裏用蒼雪劍的寒冰凍住了射向琢玉的箭矢,可是現實……沒有她……所以,當時的琢玉也沒能得救,就這樣為了拯救百姓而死……


    她心口突然一陣疼痛,眼眶濕潤了。


    還記得她是那樣一個爽直仗義的姑娘啊……


    “所以……”她終於明白了,對方赫道,“因為琢玉姑娘為了救許國人過世了,你再也沒有回報她的機會了,才會深陷執念無法自拔,被那施夢人鑽了空子吧。”


    方赫悲痛又慚愧的模樣,他雙手捂住了臉:“……是我糊塗了,對不起。”


    慕寒星道:“大師傅,還記得我在夢境裏與你說的嗎?一國的運勢你左右不了的,不如回到現實,重操舊業,專心幫助小鳳凰們吧。”


    方赫恢複了心情,恩人已經故去,他無力挽回她的生命,隻能在心裏默默地緬懷她了。


    “嗯,我知道了,這一次能醒過來,全賴阿星相助,多謝了。”方赫再一次道謝。


    阿星……?


    鳳簫的表情有些不解,怎麽夢境裏稱呼變得這樣親昵。


    “好了,事情解決了,族長大人,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吧?”慕寒星又轉過頭正色問族長。


    族長肅然道:“放心,我言而有信,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派空兵偷襲,更不會倒戈向冷飛刃,待你成為新的城主,凰族會重新與你簽訂結盟契約,共同長存。”


    “好!爽快!”慕寒星心裏痛快了。


    她本來打算這就啟程離開建木了,但是剛剛沉溺在夢境裏,她感同身受,於現實而言,青雲塔何嚐不是那座天橋。


    構成人欲念的造物,真的有必要存在嗎?


    當初,寧國的若何皇帝正是派了撫寧將軍爬上的青雲塔,才能襲擊浮月城。


    若是沒有青雲塔,凡人又該如何登天?


    是女魔頭最初的善意造成了後來她的境遇嗎?或許諸多原因都有吧。


    臨走之前,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跟族長鄭重其事道:“族長大人,有一事,我想跟你說一下,當然了,我會尊重你的意見。”


    這讓在場的人都有些錯愕不已,慕城主這態度……有些讓人招架不住,還真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恭謙。


    想當年,三界謠傳,她孤傲冷血,雖然也做過不少漂亮的政事,但性子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也有謙遜溫和的一麵。


    被奪舍了……?


    連族長都開始懷疑了,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她微微錯愕,問慕寒星:“你說吧,什麽事?”


    “當初,我為了方便惠及天下百姓才奴役你們的族人建造了青雲塔,傷害了你們的尊嚴不說,也讓凡人心生欲念,企圖用這塔一步登天,穩坐天宮……現在想來,是我當時考慮不周了,所以……”她眉頭一皺。


    心裏又權衡了一下利弊,最後表情有些痛心疾首道:“所以,我想斬斷青雲塔,以此,斬斷凡人的欲念。”


    在場人瞪大雙眼,最震驚的其實是方赫,但最理解她這個做法的也是他。


    他與她在夢境裏看到了凡人魔怔的嘴臉,為了一日成仙,他們無視君主,不顧道德,喪失人性,那場麵簡直太可怕了。


    所以,方赫想明白了以後,第一時間站了出來:“我讚成!”


    族長看了二人一眼,又皺眉問:“當初,我族為了建造青雲塔,可是花費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耗費了無數人的心血……你這樣任性……可曾考慮過那些工匠的感受?於我們凰族而言,每一件造物都珍貴無比,都是心血的凝結,更何況高聳入雲的青雲塔……”


    族長心疼凰族舍棄尊嚴建造的青雲塔,她當然能理解,所以態度才這樣異常恭謙。


    “我正是因為同樣心疼凰族的心血,所以才想第一時間詢問你的意見,若是你不允,我也不會亂來。”慕寒星誠懇道。


    屋內人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方赫打開了局麵,開口道:“族長……我知道青雲塔是凰族的心血……但是我在夢境裏親眼見過了那些凡人的模樣,給了他們捷徑,他們會變得怠惰,變得異常冷血可怕……若是以後,凡人帶著無數軍隊上了天界,企圖找尋一處地方鳩占鵲巢,我凰族的建木未必不會受到波及……我是真的見過凡人生惡的場麵……你們難以想象……”


    方赫在族中威望極高,他的話族長不會不考慮的。


    所以,族長歎了一口氣:“也罷,這樣吧,我會認真考慮的,請給我兩日時間。”


    慕寒星露出淡笑:“當然可以,青雲塔是凰族所造,斬斷還是保留,權力也都應該交給你們,我也隻是提議。”


    族長暗想,現在的慕寒星的確和之前不一樣了,但不管她是不是奪舍之人,都不重要,能保護住互相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看來這次做聯盟的決定不會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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