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簽後,楊晉一向長珀和葉靈珊說自己想去看看劍宗的山門,他上山這麽多年,至今一次也沒有去過山門。


    兩人欣然同意。


    三人一起沿著廣場邊上的一條山路向下走去。


    自山門通往山上的這條山路,盡是黃岩玉鋪設而成,陽光透過林蔭照射在黃岩玉上閃閃發光,看得楊晉一目眩神迷,趕緊將目光從腳下的玉石上移了開去。


    這條玉石路蜿蜒曲折,臨邊一側立著一排精巧的石欄,石欄上每隔數丈便有一尊石雕,石雕形象各異,品類眾多,龜龍麟鳳,仙獸祥瑞,活靈活現,看得楊晉一不時發出一聲驚呼。


    三人沿山路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下到一座同樣由黃岩玉鋪設而成且麵積巨大的廣場上。


    廣場內有好些手持掃帚的值守弟子正在打掃地上灰塵,還有好些弟子負劍而立,站在廣場四周負責值守。


    見三人前來,有幾個值守弟子跑來與他們打招呼,問道:“長珀師兄,葉師妹,你們這是要下山嗎?”


    “我們剛剛抽完簽,就順道帶小師弟來山門前見識見識。他上山這麽多年,還沒來過這裏。”


    那幾人打量一番楊晉一,眼裏均流露出一絲驚詫之色,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楊晉一,楊師弟?”


    顯然楊晉一至今還在混沌境的事情,在劍宗已經成為了人盡皆知的消息了。


    長珀臉色一沉,故作不悅道:“你們幾個可別挖苦他。”


    那值守弟子連忙歉然道:“我們哪裏敢挖苦師弟。”


    他們衝楊晉一抱拳道了歉,楊晉一忙還過禮表示沒有關係。


    幾位值守弟子嘻嘻哈哈間,又對葉靈珊道:“小師妹,怎這麽久都不去重劍峰上轉一轉啦?”


    “我不告訴你。”葉靈珊吐吐舌頭,嘻嘻一笑,道:“潘師姐怎麽也不來樸混峰上找我啦,是師叔不讓她出峰嗎?”


    “咱們潘師姐為了在明清境拿個名次,閉關練功好久了,我們大家都沒見到她。”


    葉靈珊聽完這話,暗想必須把這消息給姐姐說了,萬一到時候讓姐姐碰到這潘師姐,教她也好有點心理準備。


    楊晉一發現這幾位重劍峰的師兄對待自己師姐的態度很是殷勤,若非是他們值守任務在身,隻怕今日就要跟上師姐了。


    看著幾位師兄圍著葉靈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楊晉一的心頭忽然升起一種酸酸的情緒來。


    幾人又聊一陣,直到幾位值守的重劍峰弟子被人叫走,兩人這才領著楊晉一往右首邊那塊高足十丈的巨大石碑走去。


    繞到碑前,楊晉一見那石碑從上到下鑿刻有“世門劍宗”四個古風古樸的蒼勁大字。


    葉靈珊道:“這是咱們劍宗的山門石碑,所有到訪劍宗的人,都是從這廣場處上山的。”


    楊晉一見那石碑頂上孤立著一尊威風凜凜的石凰,那石凰巨喙尖利,細長的利爪深深地嵌入身下的石碑,看上去栩栩如生。


    師兄長珀說這尊石凰像已經在這裏立了千年有餘,楊晉一聽完後心中十分感慨,佇立在石碑下,昂首凝望著石凰,一時間出了神,一動也不動,整個人仿佛穿梭在時間的洪流中,向著千年前這座石凰雕鑿而成的那一日疾馳。


    石凰雖然經曆了無數個歲月的洗禮,表麵也已被風霜侵蝕得斑駁陸離,但它的眼神依舊透射著一股犀利,尤其在秋日晴天時的傍晚,當金色的餘暉將石凰完全籠罩的時候,它就仿佛真的活了一般,讓人忍不住懷疑它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飛。


    楊晉一早就知道劍宗的開派祖師是一位精通石雕的匠人,他原本以為樸混峰上的那些石雕已經足夠驚豔了,卻沒想到前山處,竟還雕刻有這樣一尊巨大的石凰,內心對這位祖師的敬畏又加深了不少。


    他立在碑下癡癡地望著,頃刻間,隻覺得自身渺小的如同是一粒微塵,在這條浩瀚的時間長河中,顯得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許久許久,已經走到遠處的葉靈珊回過頭招呼他時,他才從震撼的情緒中緩過了神來。


    楊晉一跑至葉靈珊和長珀身邊,但見廣場邊石欄下,雲鬆自崖壁上伸出,枝頭鬆針密集,亮如翡翠;眼下的青竹山中,一簇簇如紅雲般的楓樹林,左一朵右一朵地嵌在山間;更遠處的天邊,大批大批過冬的鳥兒向南飛馳,看得人心曠神怡。


    秋日的氛圍,在這連綿千裏的青竹山中,已經是愈加濃厚起來了。


    楊晉一看著眼前的場景,思緒在一瞬間便飄得更遠了。


    他很想知道爹娘現在何處,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這幾年的經曆告訴給他們聽了。


    這時候,他忽然瞧見山下數道人影正朝著山門廣場飛來。側過頭去看旁邊的值守師兄,他們的目光也正盯著飛上來的幾人。


    待得幾人飛近,師兄長珀道:“是正元峰的人。”


    那幾人飛到廣場上落下,有值守弟子上前向他們詢問兩句,便將他們放行上山去了。


    楊晉一見這幾人衣衫襤褸,身上還沾有不少血漬,心中一驚,也不知他們為何這副模樣?他們又會不會受了傷?但見他們身姿挺拔,步伐穩健,倒也不像是負傷的樣子,心中更覺疑惑。


    這些人大多都是二十六七歲,隻隊伍最後邊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但他表情和其他人一樣冷漠,眼神十分犀利,也並不和路上遇到的值守師兄講話,看樣子似是不喜歡和旁人打交道。


    楊晉一見少年有些熟悉,隻是臉上有血漬汙跡,一時辨認不出,就聽師姐葉靈珊在一旁道:“最後麵那個,就是跟你一起上山的莫崖。”


    楊晉一這才恍然大悟,他怎說這人看著有些眼熟。


    原本,見到這位和自己一起上山的朋友應該感到開心才是,但見對方此時這副模樣,心中隻覺萬分壓抑,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他盯著莫崖,但見他的神態已然和二人初見時判若兩人,心中不禁大感困惑,也不知道他這幾年經曆了什麽事。


    廣場中央的莫崖忽然回過頭來看向楊晉一,他盯著楊晉一,似是也覺得對方熟悉。


    時年十五的楊晉一不但個頭躥起老高,就是樣貌也有了不小的變化,童年的稚嫩在他的臉上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堅毅。


    如今他的個頭已經和葉靈珊相差無幾,身子較之五年前也壯實了不少,就是說話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厚沉起來。


    楊晉一抬起胳膊使勁揮手,滿眼期待地望著對方,在心中喊道:“莫崖,是我,我是楊晉一!”他希望對方能認出自己來。


    莫崖表情忽然一怔,就在快走上山路的時候,他終於認出了對方,凝起的眉頭忽然舒展開,眼中含笑,衝楊晉一輕輕地點了點頭,但等不到楊晉一回應自己,他又扭過頭,跟隨前麵的師兄上山去了。


    楊晉一臉上的笑緩緩消失,看著莫崖離開的背影,他心中略微有些失落。


    長珀雙手撐著石欄放目遠眺,道:“我聽去龍鳴山值守回來的師兄說,正元峰不久前將莫崖也派去輪換了。有天夜裏,魔教的人來騷擾大家,那莫崖還親手殺死過一個魔教人。”


    “殺人?”


    楊晉一心中劇顫。


    目前為止,他連一隻麝兔都不敢殺,一起上山的莫崖卻已經動手殺人了,這種震驚令他無以言表。


    忽然間,一種說不清是恐懼還是無助,亦或是其他什麽情緒猛地衝上心頭,讓他感到全身一陣乏力,腦中嗡嗡作響,回頭再想去看看莫崖,後者已走上山路林蔭深處,不見了蹤影。


    其實,他們既然是正教弟子,早就已經做好了麵對這種事情的心理準備,可當自己身邊真的有人做過這件事情時,楊晉一又開始懷疑自己往後麵對魔教人,究竟下不下得了那個手?


    “這幾年,正元峰弟子的戾氣漸漲,其他幾座峰上的師兄弟都不敢輕易招惹。聽說正元峰好些人的手上都有沾過人血,”長珀壓著聲音說完,忍不住又罵道:“就他南宮克愣頭愣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看他是被陳執事慣壞了,這次比選大會,也正好挫挫他的銳氣。”


    楊晉一能理解正元峰弟子的手沾過人血一事,因為正元峰負責整個劍宗的安全。


    聽大師兄說,如今天下暗潮湧動,魔教人時常襲擾正教各派,或許劍宗也是魔教人襲擾的目標,大家之所以覺得天下風平浪靜,全仗著他們正元峰在背後守護著各峰的安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俠江湖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郭牧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郭牧之並收藏仙俠江湖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