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商量,我們最終決定照常給師祖和幾位在混戰中犧牲的師伯師叔舉行葬禮,隻是師祖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按理來說是應該請同道中人前來參加的,不過考慮到白雲觀的情況,還有屍體的秘密,我們決定將他老人家的喪禮秘密進行。


    至於師祖的墓穴裏,我們準備先給他放上一套衣冠,而火葬的時候也以燒衣服代替,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決定。


    不過雖然說是秘密進行,可這個過程並不簡單,因為我們道家之人為求完美,死後會將屍體供放七七四十九天以求完美。而這四十九天中會發生什麽,我們誰也不敢肯定。


    除了喪禮的事情,還有如何處理叛徒,和去山下村子裏查看情況的事情需要商議。對於如何處置背叛師門,喪心病狂的三師伯等人,大家的意見並不統一。畢竟三師伯他們算是害死師祖的間接凶手,即使知道按照規矩來,對他們的懲罰是逐出師門,我們也不想太便宜了他們。


    所以經過再三思考後,我下令先將他們幾個人綁在師祖和諸位師伯師叔的靈堂上,日日聽為師祖他們誦經祈福的道士念經,以此來譴責和壓迫他們的內心。


    隻是無藥可救的人,究竟懂不懂何為內疚呢?說實話,我對他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然而對大師他們而言,最難的不是如何處理相處多年的同門,而是如何麵對山下一片狼藉的村莊。據那夜回來的弟子描述,四個臨近道觀的村子,隻有四分之一的人活著,有一個村子的人甚至被全部屠殺了,而更可惡的是,那些死者的遺體全部消失了。


    這件事造成的直接後果是,山下幾個鄉村的鬼氣陰森,許多魂魄因為怨氣無法消散,所以一直都停留在村子裏,所以無法入輪回。


    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大師氣的把整個房間的東西都砸了,其他的師伯師叔也十分的憤慨,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憤怒,我們能做的也隻有幫他們度化魂魄了。


    今天,距離師祖駕鶴西遊已經三天了。


    天氣好得不得了,可謂秋高氣爽,萬裏無雲。可是這種天氣就好像是對我們斷壁殘垣的道觀的嘲諷,讓我的心情更加煩躁起來。


    昨天在大師伯的主持下,我正式出任觀主。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但難得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持反對意見,甚至連不開心都沒有,我想經過那一夜苦戰,即使不熟悉,可他們已經認可了我。


    當然,這其中有一大半要歸功於我師祖的那些話,和他送我的那塊玉。那塊玉現在就掛在我的脖子上,大師說它是自從道觀建立以來,從第一代觀主就開始放在身上溫養的靈玉。


    靈玉是存在於昆侖山海拔三千米以上的一種白色的石頭,它們大多曆經了億萬年,被冰雪常年覆蓋,不斷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久而久之,它們的身上就沾染了靈氣,不但細膩油潤,潔白無瑕,而且刀槍不入,甚至能夠作為包治百病的藥材。


    所以說一塊普通靈玉的價值就足以讓那些玉石玩家趨之若鶩了,然而,師祖給我的這塊靈玉可以說是無價之寶,因為它被道術高深的諸位大師們溫養了幾百年,身上的靈氣甚至抵得上一個修為很高的道士的靈氣,它不僅能包治百病,更能辟邪除惡,讓你百鬼不侵。所以說,如果我身上這塊靈玉拿去古玩市場的話,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


    當然,靈玉畢竟是死物,所以別指望它能夠主動保護你,隻有在鬼怪對你產生惡意的時候,它才會發揮自己的作用。而且,靈玉這玩意兒還有點小任性,跟小狗似的,如果換了主人,還得有個適應期,直到它認你為主以後,它才會保護你。


    我知道了靈玉的價值,想起師祖的時候更加難受了。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是活屍人,總是會受到鬼怪的侵害,師祖一定不會將它傳給我的,因為無論是論修為還是輩分,我都沒有資格做這個一觀之主。


    想著這些,我用力地吸了一口煙,低頭一看,才發現地上已經堆滿了煙頭。陳冠東蹲在我的身邊,什麽話也沒說,也一根一根的在抽煙。


    我想好兄弟之間的默契就在於此,你心情很差的時候,需要的也許並不是開導,而是安靜的陪伴。


    正當我準備再抽一根煙的時候,我的頭上突然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我回頭一看,大師正怒氣衝衝的望著我,凶巴巴的說:“臭小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蹲在這兒抽煙,你以為你是失戀的小青年啊?你是白雲觀的觀主!”


    我無辜的咕噥一句“您老還知道我是觀主啊,這巴掌可一點沒留情”。大師雙手叉腰,讓我再說一遍,我唯唯諾諾的道歉,他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他媽就算是成了秦始皇,那也得把他當天王老子供著。


    看著說話底氣十足的大師,我布滿陰霾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我就知道,大師那麽堅強,怎麽可能會沒骨氣的一蹶不振,隻是當我看到兩鬢的幾縷白發時,心裏依舊很不是滋味。


    我壓下心中的難過,跟大師說我正蹲在這裏監工呢。然後我就看到正在搬木頭的兩個小道士向我投來不屑的目光。


    唉……雖然我是名正言順的道觀觀主,但從大師到下麵的小道士,大家平時裏還是把我當成小輩來看,讓我真是想有觀主的自覺性都難。


    大師又是“啪”的給了我一巴掌,然後拎著我的肩膀把我給提了起來,說:“起來,幹正事兒去。”


    我立刻收起了全部的懶散,挺直了腰杆,轉身才看到除了蘇仁師伯外,活下來的所有師伯師叔都站在那裏。


    蘇仁師伯昨天晚上醒了過來,因為傷勢有些嚴重,所以需要躺在床上將養半個多月,原本怕他受刺激,我們想要隱瞞師祖仙逝的消息,但誰也沒想到,他趁著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艱難地來到了師祖的靈堂。


    作為最常陪伴在師祖的弟子,他和師祖之間好像有一種心電感應。那天晚上我們站在靈堂外麵,聽他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把哭暈的他送回房間,他醒來以後,再也沒有提起師祖仙逝的事情,隻是我知道,他的外表越是平靜,內心就越是激蕩。


    但是現在我們誰也無法開解他,大家幾乎不會去提師祖去世的事情,更不敢說自己的傷心,因為我們都怕一說出來,這種悲傷就開始傳染,疊加,後果隻會更嚴重而已。


    “我們已經商量好了由誰負責山下的那四個小村子,現在就出發吧,一定要趕在十一四十之前抵達村子,因為十一點四十的時候陽氣最旺盛,到時候度化有怨氣的魂魄,送他們順利去陰間會相對容易一點,而一旦過了十二點,這時候由盛轉衰,陰氣最重,不僅會給度化帶來困難,還可能會刺激到那些凶惡的魂魄。


    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我們於是帶著家夥下山,不過讓我吃驚的是,剛出觀門,我就看到了溫雅。她正站在那裏,百無聊賴的撥弄著一株小草,看到我們後,她站起身子,淡漠的說:“我跟你們一起去。”說完也不管我們怎麽說就轉身走了。


    大師這時很好奇的問我是不是和她發生了點啥啊?我感覺挺他媽尷尬的,我倒是想發生點啥,但自從那晚上她突然給我告白以後,她對我的態度比之前還冷,我也沒那個膽子追問她究竟是啥個意思,又加上事多,所以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


    不過真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怕我在那村子裏遇到惡鬼,所以才跟著我的麽?美人心,真是海底針,可惜我不會讀心術,不然好歹也能撈一撈。


    這時,我身邊的陳冠東幽幽的來了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雖然我知道他是在取笑我,可是因為這句話,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混戰的那天晚上,她選擇告白的那個時機好像有點不太對頭。我記得當時如果不是小鬼提醒的話,也許通靈鬼已經傷害到師祖了。


    這個想法令我渾身冒汗,溫雅她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的?還有蘇蘇沒說完的話,也是因為她傷了王八精而被打斷的,這麽一想,我覺得她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了。


    就這樣心事重重的下了山,和師伯他們兵分兩路後,我,大師,魃壩師伯朝著道觀最西側的那個小村走去。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到了村子以後,我們所有人還是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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