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夢低著頭,小聲的說,“上星期我媽媽被公司辭退了,我們家有房貸和車貸,她就去跑外賣,結果前兩天摔斷了腿,在醫院呢。”


    許嫣桑一愣,“那你爸爸呢?”


    齊夢稚嫩的臉上閃過一抹難過,“我爸和我媽三年前就離婚了,離婚的時候,他說讓我們這輩子別去找他。”


    許嫣桑有些心疼這個女孩,她原本想問問齊夢家裏的情況,看能不能聯係大人把她接回去,現在看來,就算讓她回去,她家裏也沒有能給她撐腰的大人。


    還真就和夏君安說的一樣,不管她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可是齊夢一直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隻要那些人還欺負她,她就不能好好上學。


    許嫣桑想了一下,說,“你把你媽媽的聯係方式告訴我,我給她打個電話。”


    不管怎麽樣,都得把這事跟家長說一聲,她隻是一個陌生人,沒資格隨意插手。


    齊夢聽到她的話,頓時就哽咽了,懇求道,“姐姐,你能別把這件事告訴我媽媽嗎?她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


    小姑娘眼淚不斷的往下掉,看得出來是嚇狠了,又懂事的不願意給任何人帶去麻煩,她見許嫣桑不說話,便跳下了椅子,對著屋裏人鞠了一躬。


    說,“姐姐,叔叔阿姨,謝謝你們讓我在這裏待了一下午,我知道你們為難,你們別管我了,我沒事的。”


    說完,又看向夏君安,勉強的笑了笑,“大哥哥,謝謝你今天幫我打跑了壞蛋,在我心裏,你就是大英雄,我希望等我長大了,也能像你一樣厲害,再見。”


    她說完,便背著書包往外走。


    夏君安下意識的去抓她,“等一下!”


    齊夢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努力揚起嘴角,“大哥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下次他們再欺負我,我就找老師,或者報警。”


    許嫣桑心裏五味雜陳。找老師或者報警,這事就絕對瞞不住她媽媽。


    她知道,齊夢是在撒謊,她想讓夏君安別那麽自責。


    七八歲的年紀,這孩子懂事的可憐。


    她忍不住就想起了福利院的茉莉,同樣的命運多舛,可齊夢至少還生活在大城市,有媽媽,有家。


    她隻猶豫了片刻,便對齊夢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出麵幫你跟學校裏的老師交涉一下,看能不能管用。”


    這孩子小小年紀背負了太多,她不忍心看到這麽好的孩子被霸淩。


    齊夢聽到她的話,本來麻木的眼中迸發了希望,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可以嗎?如果太麻煩您的話就算了。”


    許嫣桑笑笑,“不麻煩,你今天在這裏住一晚,明天我過來接你,帶你去學校。”


    齊夢露出了笑容,用力的“嗯”了一聲。


    夏豔芳見事情走向成了這樣,頓時不幹了,皺眉看著許嫣桑,斥責道,“嫣桑,你也太胡鬧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那些混混們是好惹的?你惹出來事,到最後不還是得連累我跟你爸!”


    夏君安想說什麽,被夏豔芳瞪了一眼,“你給我閉嘴!”


    她又看向許嫣桑,不滿的道,“而且我讓你來是幫君安解決問題的,不是幫這個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陌生孩子!你倒好,你善良有愛心,那君安呢?他明天去了學校還不知道要麵臨什麽!”


    許嫣桑說,“芳姨,你先別急,我跟君安說幾句話。”


    說罷,她看向夏君安,“你跟我到臥室裏來一下。”


    夏君安難得聽話,點了點頭,“好。”


    夏豔芳忿忿不平的道,“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我們麵說?你別又帶壞我兒子!”


    許嫣桑沒有理會夏豔芳的叫囂,把臥室的門反鎖上,才看向夏君安。


    “你幫齊夢,會麵對什麽,你心裏應該有數的。”


    夏君安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我在學校裏人送外號小霸王,誰能奈何的了我?而且你不是把那丫頭接手了嗎?他們不會再找我的麻煩。”


    反倒是她……夏君安眼中閃過一抹異樣,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又咽了回去。


    許嫣桑看著他,“我叫你進來也是想跟你說這個,齊夢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在學校好好學習,別再招惹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夏君安不屑一顧的笑道,“還用得著你說?我巴不得把那個麻煩扔出去呢,有你接手,我樂得自在,瘋了才會上趕著找麻煩。”


    許嫣桑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她早就對夏君安的混不吝習以為常。


    夏君安見她沒話說了,站起來就往外走,順手摸了根煙叼到嘴邊,手碰上門把的時候,聽到許嫣桑聲音輕輕的道,“其實你不用在我麵前裝的這麽吊兒郎當,我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為了我打架那事,我知道。”


    夏君安的手僵住了。


    許嫣桑看著他的後背,輕聲道,“你把自己偽裝的滿身是刺,不光可以傷害欺負你的人,也會傷害身邊最親近的人,我希望你能換一種方式生活,至少,不要裝的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夏君安沒回頭,嘲諷道,“你懂個屁,也來教訓老子。”


    拉開門出去了。


    許嫣桑苦笑一聲,歎了口氣。


    半年前,她和周牧川婚姻鬧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不知怎的,這些事就傳到了學校裏,大家都說她是惡毒小三,霸占著周牧川不放,害得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


    她也是偶然聽到,才知道自己被傳的多麽不堪。


    貪財,用身體上位,手段下作,沒有成人之美……


    那段時間,夏君安在學校裏惹的事特別多,幾乎每天都是鼻青臉腫的回來,家裏一問他就不耐煩,夏豔芳哭著讓她去看看,生怕唯一的寶貝兒子在外麵受欺負。


    許嫣桑便跑了一趟,正好就看到夏君安一挑六,把對方打的鼻青臉腫,踩著對方的臉怒氣衝衝的罵,“許嫣桑是我姐,我罩著的!再敢讓我聽到你們惡意編排,我弄死你們!滾!”


    那些混混狼狽不堪的跑了。


    也是在那一次,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一直對自己沒什麽好臉色的繼弟,背地裏會這麽護著自己。


    她從此對夏君安改觀,慢慢的發現,夏君安其實本性不壞,隻是因為夏豔芳管的太過,他不知道怎麽反抗,再加上以前單親,在學校裏被欺負,才長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這也是她為什麽幾次三番都願意去幫夏君安的原因。跟夏豔芳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不想看到夏君安走上歧途。


    許嫣桑又歎了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能奢望夏君安能一下子變成正常孩子。


    推開臥室門走出去,正好看到夏君安摔門離去,夏豔芳神色激動的咒罵著,一旁的許大喬唉聲歎氣。


    而齊夢忐忑不安的在旁邊站著。


    許嫣桑知道,她今天不能把齊夢留在這裏了。


    便上前對父親道,“爸,你們早點休息,我帶齊夢回去了。”


    許大喬擔憂的道,“你一個人能照顧得了嗎?要不還是讓她住家裏吧,反正我閑著沒事,給她做做飯什麽的也方便。”


    許嫣桑看了一眼就要爆發的夏豔芳,笑笑拒絕了,“不用,反正我明天請假,我帶著吧。”


    她帶著齊夢離開,路上給傅臻謄打了個電話,本來有些不好意思,打算要是傅臻謄不願意,她就帶著齊夢去住一晚酒店。


    沒想到傅臻謄半點猶豫都沒有便答應了,“沒事,你們隨便住,住多久都可以。”


    許嫣桑鬆了口氣,心裏更覺得傅臻謄人真的很善良。


    殊不知此刻電話另一頭的男人,正麵無表情的電話處置了幾個高管,正事完成了,他合上電腦琢磨著:都帶個小姑娘回來了,她應該段時間內不會再想著搬出去了吧?


    許嫣桑很快就帶著齊夢回來了。


    一進門,傅臻謄看到齊夢的瞬間,神色頓了一下,隨即笑了,“回來了?吃晚飯了嗎?”


    許嫣桑擺擺手,“沒顧得上吃,我點個外賣。”


    她可以餓著,卻不能餓著孩子。


    傅臻謄道,“別點外賣了,我做點吧,很快。”


    齊夢乖巧的進臥室寫作業了,許嫣桑便進了廚房幫著做飯。


    順便把齊夢的情況跟傅臻謄簡單說了一下。


    傅臻謄在聽到女孩叫齊夢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異樣,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做完飯,許嫣桑把齊夢喊出來吃飯,吃過飯便帶著她洗漱睡覺了。


    而傅臻謄看著她們忙碌的身影,不著痕跡的掏出手機,打開一份文件,對著上麵的照片看了一會。


    然後他起身,走進臥室,反鎖上門之後,給黃助理打了個電話。


    “齊鑫的前妻和女兒都出事了,應該是鄭青青讓人幹的,齊鑫的突破口找到了,聯係律師去一趟看守所,跟齊鑫見一麵吧。”


    黃助理驚愕萬分,“鄭青青應該是用齊鑫的妻女安危,威脅齊鑫替她頂罪的,怎麽還會讓人動齊鑫的妻女啊?”


    傅臻謄冷笑了一下,“仗著齊鑫在裏麵,對外麵的事一無所知吧。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燈,盯緊點,看能不能抓到一些三年前那件事的蛛絲馬跡。”


    “是。”黃助理鄭重的應道。


    傅臻謄掛了電話,站在窗邊,神色冷沉。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早就開始了,但願不要牽扯到許嫣桑的身上。


    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送給她一個驚喜。


    三天後,看守所。


    齊鑫麵色蒼白,聽完律師的話,他捂著臉哭了。


    “我以為……我聽她的話,她就能護住我的妻女……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她騙得我好苦……一邊跟我保證會好好照顧我的妻女,讓我替她頂罪,一邊卻又找人害她們……她好毒的心啊!”


    律師坐在他對麵,適當的時機開口道,“齊先生,如果你想爭取減刑,可以向警方提供關於鄭青青違法犯罪的更多線索,反正你已經被關到這裏了,你的前妻和女兒都受你連累,你委曲求全並不能保護她們。”


    齊鑫呆呆的抬頭,兩行淚落下來,他嘴唇哆嗦了一會兒,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我要舉報鄭青青和她哥哥合夥……”


    良久,律師起身,跟他握手,“齊先生,你的訴求我都明白了,我現在回去準備一下,過幾天我會代表您提起上訴。”


    齊鑫像是鬆了口氣,慢慢的點了點頭,對他擺擺手。


    律師離開了警局,坐回車上,便將剛剛用錄音筆錄下來的資料轉發出去。


    然後打了個電話,聲音恭敬,“黃助理,我已經將齊鑫的口供發給您了,傅總關心的那件事不太好辦,他隻有口供沒有證據,找不到突破口。除非從鄭青青身上下手,把她心態搞崩,沒準還有機會。”


    可是當下的問題是,他們不能近距離接觸鄭青青,這個思路就無法落實。


    黃助理想了想,“我問問傅總吧。”


    律師連忙道,“好,有什麽需要您再聯係我。”


    而看守所,齊鑫被關回去不久,鄭青青便被帶去了審訊室。


    一個小時之後,她神色恍惚的從審訊室出來,腳步麻木的回到了關押自己的房間。


    不到十分鍾,房間裏突然傳出來一聲尖叫,緊接著一個女獄警跑出來,“不好了,鄭青青自殺了!”


    值班的警察連忙跑進去查看,卻見鄭青青倒在地上,手裏抓著一把尖銳的指甲刀,刀口帶血。


    她的脖子上,被指甲刀劃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血液呈噴射狀往外湧,她還沒徹底死透,胸口輕微的起伏著,眼睛睜的大大的,整個人都陷入了幻覺裏,驚恐又麻木的看著虛幻的地方。


    她死了才好,死了,就永遠不會有人找到哥哥頭上了。


    那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隻能用死亡永遠守住那個秘密。


    獄警連忙打電話叫救護車,其他人迅速的拿了紗布過來給她止血,救護車來的很快,鄭青青被送上車前往醫院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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