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姬無淵獨自坐在禦案前,眸光直直的落在木匣子裏的那支海棠花簪,眼眸幽沉,神色冷然。


    他微微眯起雙眸,眸色寒冽陰沉,落在一旁的王福海身上:“送此物之人可還說了什麽?”


    王福海驚恐地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回……回陛下,那人說……此物乃是貴妃娘娘與蕭小侯爺的定……定情信物……”


    隻一瞬,大殿內的溫度瞬間冷卻了下來,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姬無淵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狠戾,他的手指緊緊地握住禦案的邊緣,指節發白。


    許久,他抬手拿起了木匣子裏的那支海棠花簪,簪子上的海棠花雕刻得栩栩如生,若是仔細從側麵看,還能看到每片花瓣底下那一個個小小的“棠”字。


    確實是定情信物無疑。


    那顆油紙包的桂花糖靜靜地躺在一旁,散發著淡淡的桂花甜香。


    姬無淵眯了眯眼,眼中劃過危險的光彩。


    一片死寂中,大殿上突兀響起一聲極輕的“嘖”聲:“好一個定情信物。”


    帶著笑意的、無比熟悉的聲線,這是動怒了,要殺人的前兆。


    王福海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姬無淵淩厲的聲音響起:“送東西過來的是何人?”


    王福海道:“看守宮門口的一個小太監。”


    “殺了。”姬無淵冷淡的道。


    “是。”


    王福海誠惶誠恐的,後背已被汗濕。


    緊接著,姬無淵又道:“可查出派人送此物的是何人?”


    王福海將身子俯得更低,結結巴巴地說:“是……是貴妃娘娘的長姐,江家大小姐,江晚芙。”


    誰能想到,這位曾經才貌雙全,豔冠京城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放浪形骸,在外麵豢養小倌不說,還被夫君休棄回了娘家。


    當初陛下大選,原本擬定名單上的江家嫡女,本該是她。


    遠在鄉野的二小姐卻突然回京,代替姐姐進宮,這其中的齟齬,明眼人都能探出幾分不對來。


    若是妹妹不受寵倒好,大家相安無事。


    可偏偏這位二小姐自進宮以來,深受陛下寵愛,一如高歌,扶搖直上。


    這不,妹妹剛封了貴妃,姐姐就想壞主意破壞來了。


    唉,這都是什麽糟心事啊!


    “江家?”姬無淵冷笑一聲,嘴裏呢喃著這兩個字。


    “去替孤傳一個人過來。”姬無淵開口,輕描淡寫的語氣,可是之後說出來的一句話,叫人心驚肉跳:“……蕭景珩。”


    這是要嚴懲,還是當麵對峙?


    這剛出了戚貴妃之事,如今剛封的玉貴妃眼看著又要出事……


    這後宮的女人,真是沒一個消停的。


    “陛下……”王福海倉皇地抬起頭,臉上還有未褪的慌亂。


    他想說,這蕭景珩好歹是平陽侯府的獨苗,不好隨意打殺了啊。


    “怎麽?”姬無淵冷哼了一聲,語調陡然轉冷,鳳眼微眯,肅殺涼薄:“孤說的話,聽不懂?”


    王福海不敢耽擱,忙麻溜的起身,告罪後向外走去。


    不多時,暗衛首領進殿稟告:“啟稟陛下,屬下查到貴妃娘娘和蕭小侯爺過往確有交集,但交集不多。”


    “蕭小侯爺幼年與江家大小姐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兩人成親前,蕭小侯爺曾多日在丞相府外徘徊,但不知為何,他在大婚當日丟下新婚妻子,策馬急驅至宮門口,攔下入宮選秀的貴妃娘娘。”


    “兩人短暫的交談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貴妃娘娘全程未露麵。”


    “……”


    “……”


    後來暗衛還稟告了蕭景珩與江晚芙成婚後大致情況,從兩人鬧和離,江晚芙不守婦道,在外養小倌,到江知許被貶,江家落敗,蕭景珩休妻……


    姬無淵本就氣場淩厲,此刻陰著張臉,一言不發,越發氣勢迫人。


    他垂眸望著木匣子裏的海棠花簪,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暗衛首領稟告的內容與上次查到的別無二致,但他卻直覺兩人之間沒那麽簡單。


    單從這海棠花簪子上來看,分明是郎有情的,且不淺……


    這般想著,姬無淵眼尾突然就多了一抹嗜血的紅意。


    他捫心自問:生氣嗎?


    當然是生氣的,氣的想殺人。


    他所有的篤定和自信,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這場帝王與寵妃的博弈,在自己對江晚棠日複一日的沉溺深陷中,終究變得不堪一擊的脆弱。


    他不能確定江晚棠的心中,是否真的有他。


    但縱使是沒有他,也絕不能有別人。


    他看上的人,哪怕別人多看一眼,他都覺得是在覬覦。


    敢覬覦他的人,就是在找死。


    不到半個時辰,一襲湛藍色長袍,俊美不凡的蕭景珩便走了進來。


    蕭景珩走到大殿上跪下行禮:“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姬無淵冷眼瞧著跪在大殿上不卑不亢的蕭景珩,這還是他頭一次正眼瞧他,眸光不自覺的帶著幾分冷意。


    他手指彎曲,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沒有絲毫要開口叫他起來的意思。


    看著看著,心中還暗自較勁了起來。


    嗯…相貌長得是不錯,但是比孤差遠了;


    切…這瘦瘦的身板,身材也不如孤;


    ……


    一番比較下來,這蕭景珩是樣樣不如他。


    姬無淵的目光諷刺中帶著不屑,毫不掩飾。


    樣樣都不如孤,還敢肖想孤的女人?


    不自量力。


    殿內的氣氛從蕭景珩一進來,就瞬間冷凝了下來,是姬無淵無形間對他釋放的威壓氣勢。


    然,蕭景珩跪得挺直,沒有絲毫的不滿和膽怯。


    許久,姬無淵抬了抬眼皮,神色冷漠中透著威嚴:“孤竟不知蕭小侯爺還是一個多情之人……”


    “娶了青梅竹馬的姐姐,心裏又想著她的妹妹。”


    蕭景珩瞳孔猛縮,心下一沉,隨後心中警鈴大作。


    陛下都知道了?


    那棠兒怎麽樣了?她會不會有事?


    這般想著他的一顆心髒瞬間揪緊,心中忐忑不安,偏還故作鎮定的道:“微臣不知陛下是何意?”


    “可是微臣哪裏惹惱了陛下?”


    話音剛落,一隻木匣子重重砸到了他的額角上,大量鮮血涓涓流出,順著他的側臉流到了身上,大殿上。


    然蕭景珩已經顧不得其他,所有目光和心緒都落到了那隻掉落在地的海棠花簪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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