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宴與陸今安站在樓下等候,兩人的臉上都看不出什麽情緒。


    直到一抹紅色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兩人不約而同的抬眸望去。


    紅衣如血,青絲似錦,身姿窈窕婀娜......


    當雲裳的精致豔麗的麵容出現在謝之宴與陸今安的視線中時,兩人皆是不同程度的瞳孔一震,麵色詫異。


    謝之宴驚訝的是,出現的人竟然是雲裳,而不是江晚棠。


    而陸今安震驚的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雲裳,嫵媚妖嬈,豔麗無雙。


    在他印象裏的雲裳,一直都是溫婉良善,溫溫柔柔的。


    似乎當初在紅顏苑所了解到的花魁雲裳,在這一刻有了具象化。


    親眼目睹,遠比道聽途說,要來的更為震撼人心。


    陸今安雙手緊握成拳,眼底一抹紅意瞬間蔓延開來了。


    他不自覺的上前兩步,千言萬語梗在喉間,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而雲裳直接越過了他,徑直走向了他身後的謝之宴,微微福身,道:“大人,姐姐已經睡下了,我們出發吧。”


    謝之宴禮貌頷首,眸色深深的看著她:“她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去冒險。”


    他一夜未眠,眼尾透著淺淡的紅,隻是這微微的疲倦感並不折損他的清雅俊美,反而多了幾分野性韻味。


    雲裳頓了頓,輕聲道:“可是...我也不想姐姐以身犯險。”


    “這是雲裳自己的選擇。”


    “走吧,謝大人...”


    話落,她彎了彎唇,笑容嫵媚動人,輕易的就恍了人心神。


    在那麽恍惚的一瞬間,謝之宴好似在她身上看到了幾分江晚棠的影子。


    此刻,謝之宴終於能明白,為何在江晚棠心裏,雲裳會那麽重要。


    因為她們的眼睛,他們的心地...一樣的幹淨善良。


    同樣的命途多舛,雖是弱女子,卻心性堅韌,頑強不屈,心懷道義...


    本質上,她們是屬於一類人。


    而能做到像她們這般的女子,這世間本就少有。


    “好。”謝之宴沉聲道。


    風月樓內。


    整座樓內,宛如一片喧囂的樂土,處處彌漫著醉人的氣息。


    台上,各色花娘們翩翩起舞,花枝招展,目不暇接。


    台下,早已是人山人海,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直到雲裳上台的那刻,在場所有人都沉浸了下來。


    仿佛隻要她站在那,都不用比試,就已然是他們心目中美豔不花魁該有的樣子。


    台上的美人,火紅的身影窈窕婀娜,臉上始終掛著一抹顛倒眾生的媚笑,明明是靈動溫婉的長相,一顰一笑卻仿佛是刻在骨子裏的魅色...


    雲裳一襲紅衣,額點花鈿,鬢邊牡丹,身姿曼妙,活色生香,她手拿著一把琵琶,嫋嫋娜娜走到台上,長袖一甩,翩然起舞,舞姿輕靈,步步生蓮,紅衣翩躚若一隻墮入凡塵的精魅,最媚,也最美。


    她動作無一不優美,無一不動人,美豔得咄咄逼人,活色生香得直教人看得目不轉睛。


    琴弦愈發緊繃,曲子進入最高潮,聽得人呼吸都不由提了起來。


    雲裳的舞步也隨著飛速跳轉起來,在空中勾勒出靈動飄逸的殘影......


    衣裙翻飛,仿佛一隻血紅色的蝴蝶,迎火展翅飛揚,如墨的長發隨風飛揚,又豈是震撼二字可以形容。


    暗中的陸今安,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台上的驚豔的雲裳,雙手緊握的拳頭在顫抖,一雙眼眸裏已是猩紅一片。


    他親眼看著他的雲裳,在青樓裏遊刃有餘,從善如流的麵對各色男人,又親眼看著她在台上跳舞的模樣...


    陸今安此刻清楚的意識到,淪落青樓的那些年,他嬌養的小姑娘,到底在過著什麽樣的日子,經曆著什麽樣的痛苦掙紮。


    他的心髒像是被鋒利的銼刀來回銼著,銳利而深刻,血淋淋的一片,連帶著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絞痛起來。


    心好痛...


    怎麽能這麽痛?


    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大抵就是這種感受了吧......


    也是直到此刻,陸今安才清楚徹底的明白,那個很單純,很善良,會甜甜喚他一聲“陸哥哥”的小阿雲,早就被陸府的那些人葬送了...


    他的手捂著胸口,一點點按壓著心髒的位置,目不轉睛看著台上的雲裳,神色痛苦,嘴裏一字一頓,低聲呢喃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念到最後,已是不自覺的聲音哽咽,淚流滿麵。


    “對不起......對不起......”


    台下的歡呼聲、喝彩聲、掌聲交織在一起,如同雷鳴般在空氣中回蕩......


    客棧裏,江晚棠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外麵的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了下來。


    她睜眼的一瞬猛地想起了什麽,快速起身往樓下跑去。


    剛下樓,就遇上了在負手而立在那等候的謝之宴。


    江晚棠快步上前,語氣急切:“雲裳在哪?”


    謝之宴轉過身來,看著眼前麵色焦急的江晚棠,眸色深暗,是繁沉的複雜情緒。


    他沒說話,似是不知該如何說。


    逼窒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江晚棠看著謝之宴複雜深暗的眼神,一顆心髒,猛得下沉。


    她知道,雲裳出事了......


    江晚棠沒再等他的回答,直接抬步往外走去。


    他不說,她便自己去尋。


    謝之宴早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他閉了閉眼,沉聲道:“我帶你過去。”


    一個時辰後,謝之宴將她帶到了臨州城外的一處深山腳下。


    那深山宛如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恐怖氣息,四周霧氣彌漫,濃稠得如同實質,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樹木之間,陰森可怖...


    江晚棠光是站在山腳下,便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而上,仿佛無數冰冷的觸手正沿著她的雙腿攀爬。


    又好似一個身形巨大的幽靈,正陰森地俯瞰著她。


    江晚棠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目光看向了一旁麵色凝重的謝之宴。


    後者眸色微斂,淡淡開口:“此山名為霧冥山,當地人稱之為幽冥山,鬼山。”


    “是整個江南最為神秘恐怖的存在,傳聞進去的人,無一例外,都再未出來過...”


    說到此處,謝之宴頓了頓,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愈發低沉:“雲裳最後留下的線索標記,便是在這處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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