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回洞穴的時候,我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麵,在一片黑暗空無的世界裏,無數的“我”有時候以惡言惡語,有時候又用拳打腳踢,而老趙就在他們最中間,手裏撚著念珠,每一顆珠都是一句佛號,他就在這裏默默的誦念佛號。


    我看著那些東西,那些就是我的心魔,在老趙念佛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在他的身後有一個模糊的背影,那個背影是一個身著灰色僧袍的僧人,衣著雖然粗簡,但是眉目清秀,他站在那裏就有一種超脫凡塵的感覺,他雙手合十,一句一句的誦念佛號,不急不慢,恰到好處,他像是一個人又像老趙的縮影。


    我終於弄明白了,原來那就是老趙的前世,前世修行已經圓滿,隻是不知為何又重入輪回,隻是雖然重入,但佛緣未斷,所以那個石台上他已經不是凡人了,不是因為他本身,而是因為他有一個神秘的前世。


    老趙其實說的對,他從來沒有騙我,騙我的是我自己,在我的心裏懷疑他,所以我就一直懷疑他,甚至沒有去思考,乃至錯認了好人,世間事誤會大抵如此而來,每一個人的仇恨或許都隱藏了一件小事,真不知是人間世事無常還是因緣注定。


    突然通透的心,黑暗就被驅散了,我每次向前走一步這裏的黑暗就被驅散一分,那些屬於我的幻象也消失一分,這個時候我的嗔恨已經完全不在了,我隻有內心的悔意,好在這一切終究沒有釀成大禍。


    當我跨域這黑暗,走過每一個“我”之後,我終於到了老趙的身邊,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時候,這所有一切都消失了,我們都隻是在洞穴之中,而老趙昏倒在地上,我把他扶起來,擔在肩上往洞外走。


    想了想覺得反正他沒醒來,就偷偷的在他耳邊低聲道:“老趙,你一定要沒有事啊,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出去了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你知道嗎,我在這個世上已經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能讓我真心信任托付性命的,我的朋友不多的。”最後說完的時候我的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有些東西憋著很不好受。


    老趙被我扛出來以後,我把他放在地上,徐麟有些不解,按理來說在石台上沒有輪回顯示的人在這些石洞裏走,就是普通的石洞,沒有一點影響,其他的人都是如此,但是唯獨我和老趙兩人完全顛倒了過來,他問我的時候我隻是搖了搖頭不願意多說,因為他無法理解在進洞的時候我的執念有多麽深沉,也不能知道老趙為了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也沒有多問,隻是幫老趙摸了脈,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包好的銀針,給老趙在幾個穴位上紮了幾下,我看老趙就已經有了醒轉的跡象,我走上前給他喂了點水,他才慢慢的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我然後是徐麟,老趙苦笑了一下道:“沒想到還是出來了。”


    “嗯,出來了。”我低聲答應道。


    我們幾個人都在休息,隻有趙廣東和劉易坐在一邊打量我們,趙廣東對身邊的人道:“小鬼,你看出來了嗎?”


    “命運坎坷,選擇不同罷了,就像你說的,他師父都不能插手的事,我們兩局外人如何插手?”劉易翻了個白眼,也不再理會趙廣東。


    第十七章 苦海無邊


    老趙醒了以後,也預示著我們應該繼續上路了,到這裏的時候怨氣更加強烈了,應該說我們距離那經久不散的怨氣越發的近了,前麵的隧道依舊繼續往下,其實我很奇怪這種隧道的情況下那具棺材是如何上去的,還是說其實並不是這裏上去的,而是別的地方的?


    我們慢慢的走到隧道的盡頭,可以說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前麵有一條不算寬的地下水道,但是水流湍急,也就是說外麵的河水就是最後流入了這條水道,過了、水道才算是這裏最真實的墓穴。


    河流雖然不寬也不是可以跳的過去的,我們帶的工具雖多,卻唯獨沒有涉水的,所以想要過去就隻有一個地方,在河道之上的一座石板橋,那座橋在這怨氣之中居然散發出微微的碧光,經百年戾氣洗滌依舊不為汙染,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石頭。


    還是曾瑤見多識廣,或者說是我們這些窮孩子沒那份機緣,曾瑤用手指輕輕觸摸了石板之後“咦”了一聲然後很是驚訝的道:“這,這居然是一塊玉石,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這麽漂亮的玉石。”


    被她的話所吸引,我們才仔細的去看,那一塊玉石著實完整漂亮,而且能架在河道中間必然不是拚湊起來的,或許也真的隻有封建時代的統治者,真龍天子才能在全國找到這樣的好材料,甚至將其掩埋至此吧。


    雖然我沒學過考古,也知道古代的皇帝大都葬在北方,一般是以京城和陝西一帶最為常見,就算要尋龍脈也不會到這偏僻的巴蜀之地,更談不上耗費人力物力來此修建如此浩大的工程“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走過玉石橋之後,就是一扇石門,石門周邊刻畫了天王造像,這些天王造像顏色還很鮮豔,石門很大,看起來並不好推門而入,我們幾個人都不大可能弄開這門,最後還是趙廣東有辦法。


    他依舊召鬼出來幫忙,取了幾道黃符,動作很快的撕成幾個小人,然後丟在地上,腳連踏三下地上,手印一起誦咒道:“山中有座鬼符廟,廟裏有位真神人,神人通靈法萬奔,速使真靈法將神,起始五方鬼靈真,速疾而成,神兵火急如律令。”


    刹那間在這怨氣之中就湧出幾隻小鬼,四周跳躍著如同幽靈一般的綠色鬼火,這些小鬼看似小,但其實力大無窮,趙廣東指示他們開門,他們幾個像是完全沒使力似得,門已經被打開了,我突然覺得學會這些法術的話一定很方便。


    最後辦完這些趙廣東一揮手,那幾個小鬼又是一個打滾,就消失的無隱無蹤了,最後隻剩下兩個黃人,趙廣東把黃紙人撿起來,掏了幾個紙金元寶,一個小黃人身上放一個,那些小黃人刹那間燃起一到火焰,整個把金元寶連同紙人一切燒掉了。


    我們也從這裏進門了,剛才的景象要不就是看不見的,看得見的以前也見過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特別,我覺得其實徐麟也會用這種法術,畢竟楚淩頂都用的出來,那麽徐麟不用,想必是因為、各自對道法理解不同罷了。


    而我呢?、自從上次見到如此方便的法術以後,我就想學,可惜回去翻遍《承天》那上麵隻有一招“召天丁力士”的術法,但是要求之高簡直不是我所能達到的,我估計也隻有趙廣東這種修為才做的到,那麽這拘鬼之法比如是《載地》之上的術法了。


    就在進門之後,我們這群人才看到,眼前的一幕是多麽的恐怖,這石門後麵並沒有奇怪的隧道,也沒有厲害的機關,隻有一間主室,在最中央是一個幾尺高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具看起來很華麗的棺槨,這不重要,我們還不至於被這棺槨嚇壞,至少在見了鬼神之後,我反倒不那麽害怕這些東西了,或許以前的恐懼其實來源於對死的未知和敬畏吧,現在我知道死隻是換一種形式,心裏也就舒坦的多了。


    真正可怕的是在石台下的萬人坑,在石台之下有一個大坑,這些坑裏有無數屍體,這些屍體衣著不同,有很多朝代,古裝的,也有最近的民國的衣著,我想那李家村的村民大致都葬身於此,而這坑中屍體無論身上衣著是什麽,但是都沒有腐爛,看起來竟栩栩如生像是數千人都睡著了一樣。


    而這些人的身邊一股昏暗的怨氣濃鬱的居然連肉眼都清晰可見,看得到一層朦朧的黑霧,我在《承天》上看到過一句話“天地生萬物,萬物得靈聚而有神,神本清明,於外物相交方為濁所染之,若於此間,受橫死、積不詳,氣聚而不散,謂之怨,怨本無形,卻可聚可散,聚而不散,凝於玄色,善噬肉損骨,厲害非常,其名曰‘苦海’。”


    大致意思就是說一個人的神識本來是清明的,因為在塵世走多了,慢慢就有了各種不好的念頭,也把本來均衡的世界弄的有了高低之分,於是清明的神識就被汙濁了,如果這個時候死得又慘,生前的怨念,死後的恐懼聚集在一起,慢慢的就化為怨氣,怨氣本是無形的東西,飄蕩在天地之間,如果有一天在某一個地方不停的聚集還沒有辦法舒緩,就會凝結成實質的玄色,這種凝結出來的霧氣很厲害,能吞噬人的骨肉。


    之前小樓裏和楚淩頂布置的陣法裏麵也有怨氣,但是遠遠達不到聚而不散的標準,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曾瑤和夏雪平時看起來膽大,一旦真的見到了這恐怖的事物之後,都嚇得不行,隻敢躲在我們幾個人的背後。


    好吧我承認我也害怕了,我也想躲到後麵去,可是看看我一個堂堂的大男人躲到後麵去實在是太不堪了,這些怨氣把四周攏住,我們根本沒辦法靠近那個棺槨,我看了看徐麟打算他用那個法術試著把這裏的怨氣驅散,他好像明白我的心思似的搖了搖頭,然後看著趙廣東,趙廣東心神一動道:“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試試。”


    說著也不理會我們,朝著怨氣走去,就在快要接近的時候,周身散發出一股熾烈的月白、火焰,火焰在他的身體周圍往外擴散了出去,當他走進怨氣之中的時候,那沉寂的如同死水一般的怨氣開始朝著他的身上衝擊,想要把他吞噬進去,而趙廣東周身的月白火焰卻在炙烤周圍的怨氣。


    然後趙廣東一個人渾身散發著火光護體,宛如天神一般走進了無邊怨海之中,走了一會他退回來說道:“之前在石台上沒有反應的隻有我還有劉易小朋友,趙弦歌,我們三個可以過去,剩下的人是過不去的。”


    我有些不解的道:“老趙修為還比不過徐麟,為什麽他可以過去?徐麟就不行?而且我記得這怨氣有吞噬人的骨肉的作用,就像強酸一樣,老趙進去說不準是找死。”


    趙廣東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真正吞噬的是心靈,心如果沉穩自然可以過去,如果隻是蝕骨之相,我都有辦法送你們過去,隻是這裏最討厭的就是怨氣對人的影響,你們一旦進去都會被控製,然後永遠的沉淪在這裏麵,懂嗎?其實這裏與其說是怨氣聚集,不如說是苦海無邊,眾生於苦海之中沉淪不可解,非回頭不可登彼岸。”說完還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於是劉易,老趙還有趙廣東三個人一起進走進這怨氣之中,然後我們就都大開眼界了,為什麽這三個人可以不為六道所感,畢竟在這怨氣組成的苦海之中普通人即使被保護好了,走進去就不是我們眼中所看的那麽遠了,那就是真正的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了。


    而他們三個人走進去之後,趙廣東就不說了,一身月白色的火焰把所有的怨氣直接燒退,劉易依舊是那一陰一陽之氣交相融轉,化為一個太極一樣的圖形,所有的怨氣見到他直接就躲了,根本不要說還上去反撲,但最讓我驚詫的其實是老趙。


    老趙手裏那顆舍利子放出金色的光芒,金光之中老趙背後有一個清瘦的僧人身影,那個身影曾經在那個洞穴裏,我也在老趙的背後見到過,那個僧人麵目微和,眼露慈悲,外麵的怨氣被金光撒到的地方都漸漸的平息,甚至慢慢的被歸攏化去,這一切看的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老趙手裏的念珠依舊緩慢的轉動,但是現在卻不像老趙在轉動,更像他身後那個僧人在轉動,聲聲佛號傳了出來,那些怨氣都被一點點的驅散,這個時候趙廣東手裏拿了一道黃符,把符夾在劍指之中,腳踏罡步,決動七星,誦咒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和徐麟所不同的是,隨著老趙的咒語停下,那道黃符放出的光芒好像硬生生的把怨氣弄出一個口子,被老趙的金光所吸引,怨氣就像有一個宣泄的口子一般,把怨氣逐漸的、朝那裏麵引導。


    正在我們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劉易從那跑了回來,跳到秦濤背上,然後喘了幾口粗氣才道:“剛才那架勢你們是沒看到,那氣勢簡直和黃河決堤一樣啊,把我嚇了一跳,你們知道這是咋回事不?”


    我對這個問題已經糾結了好久,趕緊道:“快點說,別賣關子了。”


    “五百塊,不二價,這可是天機耶,你以為是八卦可以隨便說嗎?”劉易翻了個白眼,然後就不說話了。


    我們幾個都有些無語,就連秦濤都有些無語的道:“我給你的零花錢還不夠嗎?”


    “哥哥,這不一樣,你給的和我自己賺到的完全是兩個概念。”劉易趕緊辯駁。


    “好吧我答應你了,快點說。”我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急忙催促。


    “好嘞,我告訴你們哈,你們在這上麵沒聽到,其實在下麵趙弦歌後麵有一個僧人,那是趙弦歌的前世,本來、轉世了也就不會隨便出現,隻是趙弦歌手裏的那顆舍利子正是他前世圓寂火化之後留下來的,至於為什麽沒有往生極樂,就不知道了。但那個僧人對趙弦歌說這是最後一次幫他了,而且我看到趙弦歌手裏的舍利子已經沒了。”劉易一臉嚴肅地說。


    他臉上的嚴肅其實看起來並不嚴肅,尤其是配上這張稚嫩的臉的時候,隻是他的話卻讓我們重新把目光聚焦回去,盯著怨氣之中。


    第十八章 龍氣


    老趙的謎算是完全揭開了,之前果然是我胡思亂想,其實從來都不是人家在騙我,騙我的隻是我自己,我在自己的心裏不斷的衍生出去給人定位,其實我很自私,很貪婪,隻是因為我藏得太好,沒有被人發現,甚至連我自己都騙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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