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淮作為顧緲名義上的二哥,在和警方對接後,拿到了骨灰。


    在那片熟悉的海上,他們找到了賀之淮。


    賀之淮見到他們兄弟二人微微一愣。隨即笑著說:“我記得你們,是我們的緲緲的同學吧。”


    “你要幹什麽?”遲晏上下打量著他,覺得這人有點不正常。


    賀之淮說,他要送顧緲去她想去的地方。


    賀之淮要把她的骨灰揚進大海裏。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她已經被這片海剝奪了生命,不可以再困在這裏!


    她應該安靜的沉睡,然後等待輪回的機會,再與他見麵。


    而不是永遠的……困在這片深海裏。


    那些魚群,會像啃食她的血肉一樣蠶食她自由的靈魂。


    遲斐覺得荒謬,想去把骨灰搶回來。他以為遲晏也會這樣做。甚至比他的反應還要激烈才對。


    可不知道為什麽,那天的遲晏在聽到賀之淮的話後,安靜了一瞬,突然說:“我讚成。”


    他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停滯在了半空。


    一半是因為眼前這兩個人一拍即合的想法,一半是因為伸出手時突然暴露在陽光下的醜陋的疤痕……


    數不清有多少。


    有的淺淺的是剛剛劃傷的,有的深一些的還纏著紗布,滲出點點猩紅。


    他狼狽的拽住袖子,將手腕縮回去。


    也是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想通了。


    其實想想,在遇到顧緲後,很多事,他都是在一瞬間裏想通的。


    沒有繁瑣的解題步驟。


    又或者不是想通,是他說服了自己。


    賀之淮說,顧緲喜歡海。


    那就留在這片海裏吧。


    反正、反正他也是要和她一起走的。


    無論在哪裏,無論去哪裏。


    哪裏都好。


    她在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海底,或者更遙遠的地方。


    哪怕要翻山越嶺,徒步到世界的盡頭,他也要去赴她的約。


    他會安靜的陪在她身邊。


    幫她撕扯掉禁錮她的海草,幫她分走魚群的注意力,她會自由自在的遨遊在這片深海裏。


    想到這裏,他上前,沉默的幫賀之淮打開了骨灰盒的蓋子……


    那天的風向,每一次抬手揚起的角度,都精確到他在心裏做過了不下十遍的計算。


    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但他就是記不起來自己當時看到骨灰從指縫間溜走,被風吹散好似她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他的內心在想些什麽了……


    難過嗎?


    是解脫?


    還是慶幸?


    少年狼狽的從喉間溢出兩聲急促的哽咽,驚醒了還在沉思的顧緲。


    “遲斐?”顧緲手足無措,她就隨口一問,就哭了?


    迂回都不行啊?


    一點都不能提?


    “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別難過別難過,都過去了!”


    “你看我這……不是也沒死嘛。”


    遲斐像聽不到她的話一般,呼吸急促到胸膛劇烈起伏。


    顧緲怕他又和上次在教室裏一樣呼吸性堿中毒,連忙在他懷裏轉了個身。


    少年垂著頭微微蜷縮著身子,根本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顧緲也不敢看,匆匆一眼從他臉上劃過,她迅速抬起手抱住他。


    麵對麵的擁抱比從背後相擁更有安全感,也更曖昧。


    交頸而臥,彼此的呼吸也交纏在一起。


    空氣並沒有因此而升溫。


    之前搞哭賀之淮的時候,她還有點小興奮。輪到遲斐,她怎麽就這麽的緊張呢。


    她好像個渣男啊。


    真的好想哄一句:你別哭了我給你買個包。不給他們買,隻給你買。


    遲斐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他記得那天他們骨灰快要灑完的時候,蔣家的人來了,將他們圍了起來。似乎要動手。


    但很快,顧敘也趕到了,製止了一切。


    他和遲晏回去了。


    但在中途分開了。


    遲晏說有事,支支吾吾的也說不上來要去做什麽。


    他毫不關心,和他分道揚鑣。


    他回到家。


    回到了現在和顧緲住下的這套公寓裏。


    那時,他偷看到她的誌願,她想去京大。所以他也改了誌願。


    放棄了保送的機會。


    父母第一時間在京大對街不遠給他安置了這套公寓。


    那天和現在一樣。


    他躺在床上。


    就在他和顧緲如今身下躺著的這張床上。


    外麵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雷聲斷斷續續,閃電刺破雲端,照亮了房間地板上的一灘血跡。


    手腕無力地垂下,搭在床邊。


    嘀嗒——


    滴答。


    分不清是窗外的雨聲還是其他什麽東西在墜落。


    他沒有顧及,隻一味地望著窗外的電閃雷鳴,眼神呆滯,空洞,唇邊的笑帶著一抹釋然。


    他緩緩合上眼,意識模糊間,耳邊隻剩下了如擂鼓般沉悶的雷聲。


    又好像是破門聲。


    他沒辦法分辨了,眼皮越來越重,直到合上,再也睜不開。


    後來那天晚上,他是在醫院的搶救室裏度過的,具體發生了什麽,他記不清了。


    隻記得再次睜開眼睛,腕上最深的那道痕跡被厚重的紗布遮蓋。


    環顧一周,是家人在抽泣。


    還有遲晏看向他時那複雜到不可言說的眼神。


    遲晏似乎沒辦法理解他這樣的行為,和現在的顧緲一樣,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


    不對。想到了什麽,他笑了一聲。


    遲晏應該已經看到了他的遺書,就在他的床頭櫃上,那張正麵寫滿了計算公式被偽裝成草稿紙疊放整齊的紙上。


    是他匆匆找來一張紙寫下的。


    但字跡工整,每一筆的力道都很重,仿佛要穿透紙張刻進桌麵,給他的人生留下最後一抹不可消磨的痕跡。


    【伽利略說過,數學是上帝用來書寫宇宙的文字,探索無盡奧秘的鑰匙。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利用好這把鑰匙,打開隻屬於我的世界。


    我知道,我要走很遠的路才能到達這裏,又或者窮極一生都無法觸及這片天地。好在上帝眷顧,我想我已經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棲息地。


    所以,我的家人,請務必將我的遺體沉在那片公海海底。我希望可以永遠沉睡在那裏,創造我的公式。


    本遺囑完全代表了我的真實意願,懇請各位尊重並執行。】


    落款:遲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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