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我正躺在沙發上,江楚坐在我身前,我身體也有些綿軟,渾身無力,坐都坐不起來,江楚把我頭上的黃符揭下笑道:“不錯,不錯,劉易把你訓練的不錯,這麽快已經能熟練的使用正道清神符了,還能不受幻術誘惑,也算天資極佳了。”


    “校長,你別拿我開玩笑了,我現在覺得渾身無力,站都站不起來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易楓又來了?”


    “嗯,但他來了又走了,他對你下了幻術,你之所以渾身癱軟,是因為你在幻術的世界裏所消耗的精力太多了,別多想,好好睡一覺休息休息就行了。”


    說完這話,江楚往我腦門上猛地一拍,瞬間我就覺得渾身疲累盡掃,身體也舒服了很多,墨窮薪走過來扶著我上樓,回自己房間休息,樓下那個中年男人對江楚說:“抱歉,這一回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那個家夥敢冒此大不韙。”


    “罷了,一切都是天意,有些事情我們預料不到,也阻止不了,業力一來,縱使佛陀聖賢也無能為力,我們也阻止不了,還是要靠他自己控製,其實他從心底並不想墮落吧。”江楚說著,還一邊望了望我。


    我聽他說完,心裏一頓,攀著墨窮薪的肩膀,不再聽,趕緊回臥室,墨窮薪,把我放在床上,正要出門,我低聲道:“墨師兄,你應該知道了,我有可能成魔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控製不住自己了,墨師兄你不在意嗎?”


    “能讓你成魔的隻有你自己,自己的心,自己的選擇,至少現在你還是我的同學,而不是什麽魔。”墨窮薪說完,轉身走出去,靜靜的關上門。


    那一瞬間,我覺得墨窮薪的眼中閃著靈動的光芒,無論過去或很多年後,我們分崩離析後,我都還記得那個鼓勵的眼神,和那靈動的目光,那也是我對他記憶中他最帥的一刻,因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卻,他給我的那個鼓勵和那句話。


    如果一個人真的休息下來,要不是睡著了,要不就是死了,無論如何床上都是最舒適的一個地方,最放鬆的一個地方,我躺在床上,驅散所有的恐懼和擔憂,就想好好的睡一覺,什麽都不再去想了。


    一合眼,還沒多久,我的眼前就是一群熙攘的人群,來來往往或快或慢,男女老少都在走,而我傻呆呆的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群群的人,來來去去,我隻能看得到他們在走,卻看不到他們要走到哪裏去,也不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故事,他們就像我身邊的過客一樣,一個個與我擦肩而過。


    我有些要抓狂,這個夢境到底是要幹什麽?就讓這些人一個一個來來去去?這是要把我折磨瘋吧?剛剛被易楓折磨了,現在又來被這些東西折磨,我真是受夠了。


    我腦子裏剛想到易楓,轉瞬間,我就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順著很多人的方向走去,我好像匯入了人流,完全不由自己控製。


    走著走著,周圍的環境突然變化,我來到了一個空曠的樹林裏,地上樹葉已經很厚了,陽光穿透娑婆的樹葉打在地上,看起來已經是白天了,我應該在一片鬆樹林裏麵我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境,但這夢境太過真實,我甚至能嗅到泥土的味道。


    此時有一個半大的孩子,走進了樹林,他身上穿著很奇怪的衣服,那種衣著應該是曆朝曆代都沒有的,這個孩子走進樹林以後,就開始在地上撿拾起來,隻是不知道不知道在撿什麽。


    那孩子一言不發,一直在邊走邊撿,我見到他有時候丟下的東西才知道他一直在撿樹枝,那些掉落到地上的樹枝,一直到天上的陽光開始西斜了,這個孩子才走出了森林,而此時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走動起來,一直跟著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到了一座有些破敗的建築前,走進建築裏,我也隨他一並走進建築,建築裏隻有一尊早已破敗的神像,和分崩開的八卦圖,從造型上看,應該是一座老君的造像,那個孩子把樹枝很恭敬的擺在神像前,供桌上已經有了不少的樹枝,那個孩子把樹枝擺好以後很是不舍的看了看樹枝,然後才不舍的離去,離開破廟回到自己家裏去。


    然後世界忽然快速轉換,一晚上幾乎是眨眼就過去了,又是森林的那個地方,還是那個孩子,他還在撿樹枝,隻不過撿起樹枝後卻沒有去昨天的廟裏,而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在另一個地方有一座看起來要精致的多的建築,這個孩子還是走進去。


    這建築裏竟然也是廟,隻不過廟裏麵供奉的神靈很是古怪,反正我是認不出來,那孩子還是把樹枝恭敬的擺在供桌上,和昨天並無兩樣。


    而這回我又被迫隨著那個孩子一直回到他家,他的家裏並不富裕,到晚上的時候,孩子的父親回來,和孩子的母親商量,我才知道這個爸爸是一個柴夫,每日砍柴為生,這個孩子是家裏的獨子但是是一個啞巴,不會說話,這個家雖然貧窮,卻還是一個比較溫馨的三口之家。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個孩子依舊每天撿柴,一天供到道觀裏,一天供奉到另一個不知名的神廟裏,這樣過了很久,那個孩子一點點長大,直到有一天,這個已經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再也沒有來過森林,也不再有人去廟裏供奉。


    而我還是像傻子一樣動彈不得,隻能無奈的任其擺布,很快我又被驅使著走進道觀,那裏麵還是一樣的破敗,那些木頭還是靜靜的呆在那裏,證實著曾經有一個孩子存在,破敗的神像則毫無變化,全然不理會世上的變遷。


    一個雨夜,一個渾身濕透的年輕人,闖進平靜的廟裏,那個年輕人麵容清秀,身背書囊,放下書囊後,看著那些木頭,高興的笑了,然後一邊跪在地上拜謁道:“廟中的神祇啊,學生榮開,進京趕考,遇上大雨,在此歇息,此地這麽多木柴,想來是神靈顯靈,祝我順利,弟子將來若能高中,必重修此廟,並入道修行,請神靈慈悲庇佑。”


    說完把那些木柴拿來,壘在一起點火,脫了衣服坐在那裏烤火,第二天一早便起身離去,廟裏又恢複了平靜。


    不知又過了多久,有一天廟外傳來一陣鞭炮鑼鼓聲,我本想出去看看,奈何卻動彈不了,隻得作罷,外麵一個身著紅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滿麵春風得意,看起來已經高中了的樣子,不久前的落魄書生,現在卻已經金榜題名,回來還願。


    沒有多久,這廟就被重新整修,破敗的神像得以重修,唯一被丟棄的隻有那些被孩子苦心撿取的木枝,他們被無情的丟棄了,觀中還有了道人在此修行,那個當了官的年輕人還在此皈依,並親手抄寫了《道德經》,送到觀中。


    而我又被那股力量影響,到了之前還很精致的那個廟裏,那裏麵還是一樣的精致,但是比起被精修的那座道觀來說卻差了不少,那些木頭也無人打理,幹枯在神台上,無人打理。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個雨夜像之前那座道觀一樣,闖進一個年輕人,幾乎就是第一次的翻版那樣,也許了相似的願,也用木柴來烤火,然後便離去,上京趕考去了。


    因為我動不了,我還在想這座廟也很快就要被修繕起來了吧,這一次還沒等我驗證,又轉換場景,我又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隻是這一回卻很繁榮,很興盛,之前那個在廟中許願的年輕人此時正跨馬遊街,春風得意,好不快活。


    我一直跟著他遊街完,晚上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坐著轎子到了一座府邸,這座府邸外麵寫著榮府,有人把守,還有官府門前才會有的石獅子,年輕人下轎後,一個人走到府中,一直走到正廳。


    一個已過中年的男人在那裏端著茶碗,悠然的品茶,雖然歲月蹉跎,年紀上變了許多,可我還是一眼看出,那中年人便是之前高中的那個榮開。


    年輕人走進去後,躬身行李拜謁道:“老師,學生得老師教授,才能有此高中的機會,學生來此便是感謝老師的。”


    榮開很是和藹,笑了笑,扶起年輕人道:“於楓,我也沒有幫你什麽,如不是你的文章得到了聖上賞識,你也無法高中,在此為師先恭喜你了,也囑咐你兩件事,第一件便是為官要清廉,能為百姓做主才是好官啊,第二件,為師信仰三清,常讀道德,若有機會,你也應多讀此書,內容博大,不遜於五經四書,還請善待修道之人,也算報答為師了。”


    “老師教授,學生謹記。”


    於是那個叫於楓的年輕人,便從此開始了信仰道教的行動,山野中那座古怪神祇的廟宇便被遺忘了。


    忽然間,我四周又開始人來人往,好像一下又變回了開始的那樣,隻是我卻注意到,來往的人群中,有三個我認識的,一個是那個撿木頭的孩子,一個是後來的榮開,一個是於楓,三個人都在不停的走,走著走著,忽然臉都變了,那個撿柴的孩子變成了我的模樣,那個榮開變作了江楚,那個於楓化作了易楓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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