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場麵極度安靜。


    震耳欲聾,白狼恨不得自己真的聾了。


    她知道她說的這個話有可能會激怒老頭。


    老頭眼睛微微一眯,帶著肅殺和壓迫,暖寶卻隻是笑笑。


    她又不是被嚇大的。


    大概是明白這小團子不能硬來,他很持重但又有些可憐兮兮的開口。


    “暖寶,老夫有私心,但不多。你想想,如今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一個老頭,能做什麽呢?”


    說話間,老頭的背,佝的越發明顯了。


    暖寶幹笑兩聲,退後靠在了大石頭上麵,“天爺爺,你大概多年不在天界行走,不太了解我。”


    “我這個人吧,有愛心,但不多;有孝心,但看人。四十斤的體重,三十九斤的反骨,尊老愛幼基本無法實現。”


    小龍神的意思很明確,你別跟我打感情牌,咱倆沒感情,我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一開始,她隻是覺得自己是一個無情的飛行機器,但漸漸地感覺不太對勁了。


    即使自己是被天道寵愛,即使自己特別可愛,即使自己馱著他四處亂跑。


    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從老頭各種幫助到如今,太好,太突兀了。


    到了沙漠之後,她心裏奇怪的感覺更明顯了,有個詞叫什麽來著,欲擒故縱!


    結果他們遇到了沙暴。


    沙暴應該與他沒有關係,但暖寶確定,他一定知道自己在沙暴裏遇到了什麽。


    於是她開始裝傻。


    接著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那麽問題來了,他真的是讓她幫忙跑個快遞這麽簡單嗎?


    她懷疑過老頭是不是想弄死自己,借個命,借個運之類。


    但不管他想讓自己做什麽,反正不能是不清不楚的,她才不會做那種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事。


    這才有了剛才的那個問題。


    問題是老頭明顯就是想讓自己做事,但又故意不說,想要讓她來主動提出。


    他沒想到看起來軟綿綿的小團子,骨子裏竟然這麽硬氣。


    “好吧,你提要求吧,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盡量去做。”他收回了眼神,語氣也軟了下來。


    暖寶心道了一聲老狐狸,不說讓自己做什麽,隻讓自己提要求,嗬。


    “天爺爺,您開什麽玩笑呢,我提什麽要求啊,哈哈。”能讓老頭自己都說不出口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事情。


    他是瘋子,難道自己就一定是傻子嗎?


    老頭此刻多少是有點想刀人的心思了。


    兩人還就這樣僵持住了。


    白狼已經閉上眼睛,連立起來的耳朵都合攏了。


    另一邊的莫蘭,盡量把飯做得複雜點,味道可能一般,但就主打一個花樣多。


    他第一次討厭自己被杌懷訓練過之後,變得耳聰目明。


    老頭看著眼前裝傻的主仆三個,將他要暖寶做的事情,傳音告訴她。


    小團子很後悔剛才為什麽沒有戳破自己的耳膜呢?


    “天爺爺,你可是做過天道的人!”暖寶心裏已經有點火氣了。


    她連想都沒有想便拒絕了,讓自己滅了蠻族,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說實話,就算他說他自己動手,讓暖寶送他過去,這事她都不會幹。


    現在都不是說自己想訛他點東西,現在是她根本不想沾這事情。


    凡人在神的眼中,確實如草芥,像螞蟻。


    包括她自己,沒有入心入眼的人,就啥也不是。


    神高高在上,神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可誰見過神真正動手對凡人滅族的?


    不要說殺百萬千萬了,就是殺幾十個,也沒有多少。


    不是他們不屑於動手,而是沒有理由的動手,是要擔因果的。


    一旦牽扯到了因果,不止自己會有事,她的家人,和她有關的人,都可能受到牽連。


    作為上一代的天道,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她就算有再大的福運,也擔不住這個。


    “你也知道,蠻族不停的侵略屠戮,難道你不擔心那些百姓?”老頭知道暖寶心係百姓,自然知道拿什麽來說事。


    暖寶笑了,“天爺爺,他們要是敢來一萬,我就和百姓一起幹一萬,他們要是敢來十萬,我們就幹十萬。”


    意思是,今天你說啥都沒用。


    “暖寶……”白狼忍不住在心裏喊了一聲小團子。


    卻第一次被嚴厲的嗬斥了,“閉嘴!”


    老頭似乎很難過,看起來越發的老了。


    可暖寶依然非常堅決的轉過頭,不去看他。


    這次的談話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暖寶難得的沉默,但她腦袋裏卻在瘋狂的轉,腦脊液都差點燒幹了。


    “暖寶,那你幫天爺爺處理了那些亡魂吧!”老頭拉下麵子,幾乎是在求她了。


    暖寶第一次覺得很棘手。


    “你幫我辦了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從今往後,我絕對不會離開湖霧鎮的範圍。”老頭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決定。


    暖寶依然在打哈哈,“天爺爺,瞧您說的,我天天看見你開心,反正您長得好看,我喜歡好看的人。”


    老頭異常嚴肅地看著她,“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從上次讓你進入湖霧鎮之後,你天道爹再也沒有出現過?難道你想永遠這樣?”


    我#¥%……*&,暖寶差點就爆粗口了。


    暖寶壓下因為被威脅衝到頭頂的火氣,“天爺爺,您前麵問我對天道的印象是什麽,我再說一點我的看法吧!”


    老頭冷漠地點頭,他此刻也退去了暖意。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她看到老頭聽到這幾個字之後震驚、悔恨、凶狠等一係列複雜的神情,心裏第一次真心地感謝自己的師傅。


    天道是什麽?


    任萬物自然興起,而不為其創始,有所施為,但不加自己的傾向。


    不創造,不滅殺。


    暖寶不知道老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他現在遇到了什麽困難,但一個天地規則的執行者,卻破壞了規則,這事不是她能碰的。


    她可能會因為強權低頭,但僅限於送快遞。


    有些東西不堅持,那就是萬丈深淵。


    暖寶就不信他真的敢動自己,她如今才是受到天地規則保護的人。


    “你去吃飯吧!”老頭這次真的像老了幾十歲那樣,整個人連精氣神都沒有了。


    就好像一直亮著的蠟燭熄滅了。


    暖寶點點頭,叫了白狼一起過去。


    白狼三步一回頭,有些擔心的頻頻注視老頭,不過暖寶卻並沒有發現。


    老頭依舊仰頭看著天空,也沒人發現他眼中狠辣和無奈交替。


    暖寶喝了一口湯,悄悄給莫蘭點了個讚,味道不錯。


    莫蘭又暗戳戳回了她一個江湖最高禮儀。


    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自己也想解決蠻族亡魂的事情,她說了讓蘇和巴去輪回贖罪,做不到她會想辦法。


    但她不會為了一個不那麽重要承諾,去做一件沒活路的事。


    知道小龍神的決定,老頭再沒有強迫她,但也再沒有說話。


    收拾好之後,他們便準備原路返回,離開沙漠。


    老頭不強迫她,可暖寶忘記了,這裏還有一群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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