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停地揮手,“不是我,大人不是我啊,那是我嫡親的孫子,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她指著殷夫人劉氏,“是你!都是你這個賤婦,你——”


    “啪!”羅安之將驚堂木一拍,怒道,“公堂之上,成何體統!”


    殷叔士原本以為劉氏隻是要和離,如今看來,她是想要殷家家破人亡。


    因為不喜歡,殷叔士雖然與她曾育有兩個孩子,卻從來都不願與她講話。


    就算她鬧到了公堂,殷叔士任由母親亂說,也不願多問她一句。


    但此時此刻,殷叔士知道他必須開口了,“劉氏,你想做什麽?那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了!我從未怪你為母失職,你又何必胡亂攀咬旁人?”


    殷叔士這番話說得語氣誠懇,神情哀傷,好似勸慰,又似不忍。


    可聽到這話的眾人皆變色作嘔,就連見多識廣的順天府尹都麵露不屑。


    張秀水沉不住氣,捂住嘴小聲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雖然她們不願相信嫡親祖母竟會殺死自己的親孫子孫女,可看殷夫人的證人證物證詞,以及王氏的反應。


    這事是她做的可能性很大了。


    都已經到這份上了,殷叔士還能一本正經的說出這樣的話,真可怕。


    這堂上唯一麵色如常的,就是殷夫人。


    她並不理會殷叔士,反而對著羅安之再次磕頭,“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羅安之的目光離開狀紙,將堂上的證人證物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王氏的身上。


    “王氏,你害死孫女殷滿滿,孫子殷祥文,重傷丫鬟芷香,證據確鑿,你認不認罪?”


    殷老太太眼皮狂跳,她急促的呼吸,眼神如淬了毒一般盯著殷夫人,“我不認罪,我沒有錯!”


    暖寶靠在椅子上,兩隻小手交錯著,像是在玩自己的手指。


    其實,她掐了一個印,揮手打在了殷老太太的身上,不說實話,有的是辦法讓你說實話。


    完事後,她便靠在椅子上,靜靜看著殷老夫人開始她的表演。


    “我為什麽要認罪?不就是那個賤人生的賤種,死了就死了。”


    殷老太太說完這話,頓時就急了,這不是她要說的話啊!


    “什麽叫死了就死了?給本官從實招來!”羅安之見過囂張的,卻還極少見到這麽囂張的。


    “我招什麽招?我就是去普世堂問清楚不能用什麽藥,才去濟民堂買的藥!”


    “我就是哄騙芷香放的藥!”


    殷老太太急死了,她要解釋,可說出來的卻都是真話。


    “娘,你在說什麽?你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你就算生氣也不能如此亂說啊!”殷叔士給王氏使眼色。


    王氏懂啊,可那些話不是她想說的呀!


    “我怎麽沒做,我做的還不止這些!要不是你那次回來說一個身著青衣的姑娘幫了你,我如何能讓蕊悅給你做小!”


    王氏又慌又急,她怎麽會把這件事說出來?


    殷叔士聽了這話,心跳似乎有了一瞬間的停滯,“娘,你在說什麽?你為何要攀扯蕊悅?”


    王蕊悅,是王氏哥哥的庶女,從小沒了生母,王氏對這個侄女很是疼愛。


    “什麽叫攀扯?你當時要不是說得那麽仔細,蕊悅怎麽能將細節都說上,雖然蕊悅難產沒了,可她的兒子也必須繼承殷家的一切!”她指著殷夫人,“那個賤人生的孩子,也必須給蕊悅的兒子讓位!”


    殷叔士退後幾步,差點就站不穩了,暖寶看到他的嘴唇都在發抖,“你,你是說王蕊悅根本不是當初救了我的那個女娘?”


    “當然不是!”王氏滿臉焦急,這件事說出來,她和兒子的母子情分也就到頭了,她的孫子平兒也要完了。


    誰都沒有發覺,這母子二人在說什麽青衣女娘的時候,殷夫人的神色突然大變。


    隻是很快,她的神情便恢複了正常,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雲汐和韓洛可她們都悄悄看向暖寶,這種情況,恐怕和小龍神脫不了幹係,可真是解氣啊!


    殷叔士此刻神情癲狂,他抓住王氏的兩個胳膊拚命搖晃,嘴裏大喊,“娘,娘啊!這麽多年,你竟然騙了我這麽多年,你讓我以為我心心念念的青衣女娘就是王蕊悅!”


    “你讓我家不像家,你讓我的一雙兒女都沒有了,就為了一個假的!”


    “居然是假的!”


    殷夫人看著這一幕,心中竟感覺有幾分荒謬。


    羅安之抹了一把臉,心道果然每家的鍋底都是黑的,無一例外。


    他將驚堂木一拍,直接宣判:“殷王氏,刁狡無恥,利欲熏其良知,使張冠而李戴,敗人伉儷,破人骨肉,傷人性命,幼子無辜,其罪難赦,念其年邁,著杖責二十,流放八百裏!”


    王氏直接嚇尿,她想喊冤,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殷夫人劉氏聽到羅安之的宣判,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她終於為自己的孩子報了仇。


    如今,該為自己做些什麽了,想到這裏,她再次磕頭,“大人,我嫁與殷家這些年,殷老夫人從不許我管家,更是不給我一分月例,這些年我一應花銷都是自己的嫁妝。”


    “包括我那兩個苦命的孩兒所有的費用,都是我自己在出。”


    幾個小女娘聞言皆是大驚失色,沃德天呐!


    這真是聞所未聞!


    羅安之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心道剛才應該說兩千裏的。


    媽的,說少了。


    殷夫人繼續道:“昨日,殷叔士的庶子殷祥平欠了外麵一萬六千多兩,殷老夫人卻要我來出這些錢,理由就因我是嫡母,求大人做主,我要休夫!”


    殷夫人之前所求隻是和離,如今卻改了口,她要休夫。


    羅安之眉心動了動,休夫,夫君還在當朝為官。


    這要是判了,自己可就成了齊國史上第一人了。


    韓洛可與雲汐幾人都在下麵打起了眼神官司,殷夫人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看著受了這麽多年的氣,卻在重要的時刻絕不手軟。


    殷叔士也沒想到一直以來都逆來順受的夫人,竟要休夫。


    他上前幾步走到劉氏身旁,想去抓她的手,被殷夫人躲開了。


    殷叔士卻絲毫不介意,他一臉的痛苦,“夫人,這些年我受人蒙蔽,我們不要分開,今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絕無二心!”


    殷夫人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中嘲諷意味甚濃,讓殷叔士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夫人,我……”


    殷夫人抬手阻止了她的話,“說起來,這麽多年你並未打罵過我,隻是無視而已,你從來都不會看我一眼,更不會與我說話,你母親罵我打我,你都不會做聲。”


    “我生下兩個孩子,你都沒有過問一句,兩個孩子殞命,你更是沒有過問一句。”


    “這十幾年,你與我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句。”


    “我劉媛敬佩你是個專一的人,但我也看不起你,我鄙視你!你要是真專一,就應該一生一世不要碰我!”


    說罷,殷夫人重重地磕頭,“羅大人,打罵是摧殘,無視又何嚐不是摧殘,求大人做主,民婦要休夫!”


    殷夫人的一番話,讓眾人淚目。


    這樣的生活,她竟然堅強地過了十幾年。


    就連羅安之都有幾分好奇,她的堅持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心中所想,自然就問了出來。


    殷夫人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自然是有原因的,請大人為民婦做主,休夫之後,民婦一定告知諸位。”


    要不是此刻正在公堂之上,幾位小姐一定會纏著羅安之,讓他快點宣判。


    羅安之沉默良久,他有種感覺,這個答案可能會讓殷叔士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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