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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吊床這個狹小的空間裏躲了一天,想出去又放不下麵子。


    直到晚飯前有個人衝進我家,站在那嗷嗷的喊,“宋師傅,宋師傅在不在?”


    爹爹拿著鍋鏟從後麵的廚房出來,嘴裏叼著一根燃著的香煙。


    “誰啊?別喊,別喊。”


    我這才將頭從簾子裏探了出去,一瞧是隔壁賣早餐的文姨。


    她整個臉都是腫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帶著哭腔道:“宋師傅,我、我娘走了。”


    爹爹的煙頓時掉在了地上,愣了半晌,“啥時候的事啊?”


    “就在剛剛,我這不是立馬就過來了,家裏什麽也沒準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爹爹放下鍋鏟,雙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抹了一把,“別著急,我拿些東西跟你去。”


    我連滾帶爬的下去,一溜煙跑到貨品櫃拿東西,毛遂自薦道:“我也去。”


    爹爹想也沒想直接拒絕道:“太晚了,你跟富貴在家,飯我做好了。”


    “我不!你不說以後讓我接你的攤嗎?帶我去學習學習吧!”


    爹爹見文姨著急,也沒功夫跟我浪費口舌,吩咐我趕緊打包壽衣壽鞋,他負責拿別的。


    文姨家住的離店裏比較遠,平時他們夫妻早晨過來做生意,晚上再回家,所以我也沒見過她母親。


    文姨騎了一輛自行車,爹爹開拉貨的三輪車,我和一堆冥品在後麵的車鬥裏,負責固定一人高的大黃牛。


    男的走時是紙馬,女的是牛。


    等到了以後爹爹讓她們先給老人家換衣服,他去外麵幫忙搭靈堂。


    我把衣服遞給文姨的時候,才看清老太太的臉。


    腦子裏頓時閃過昨晚那句,“小丫頭,這地方都是死人,快回家!快走!”


    怎麽會是她?


    昨晚在北山提醒我離開的老太太!


    文姨接過壽衣,見我遲遲不鬆手,出聲喚道:“相陰?相陰?”


    我連忙回神把衣服給她,“對不起,我溜號了。”


    文姨沒怪我,掀開老人家身上的白布,看樣子已經清理過衛生了,家人們合力給她穿衣服。


    老太太很瘦,幾乎隻剩皮包骨,腿上有些淤青,應該是臥病在床,家人幫忙翻身留下的。


    文姨一邊哭一邊說,“媽,你昏迷這麽久了,最後連句話都沒交代就這麽走了...你讓我們怎麽辦啊!”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我連忙提醒她,“文姨,眼淚不能掉到奶奶身上,她會走不安生的。”


    爹爹說,親人的眼淚是最沉之物,走的人會惦記家裏,背在身上不願意進入輪回。


    她連忙用袖子擦幹眼淚,還吩咐大夥道:“都別把眼淚掉到咱媽身上。”


    不知道誰說了句,“小姑娘懂得真多。”


    我拿的壽衣比較全,因為不是提前製作的,老奶奶穿在身上尺寸有些大。


    潔白貼身的襯衣襯褲穿好後,開始套罩衣和罩褲,上麵繡著繁雜的金色祥雲圖案。


    爹爹曾經說過,“以後我要是死了,一定趁我沒咽氣的時候就給我把衣服穿上,不然我就白疼你了。”


    當時我不懂,問他,“為什麽呀?人沒咽氣就穿不會不吉利嗎?”


    記得當時他說,“人要在咽氣之前穿壽衣,咽氣之後穿就認為是失身走的,視為不孝。


    你要是不敢,也可以讓別人來穿,穿單不穿雙,穿雙有人亡。


    這是規矩,聽見沒?”


    “爹爹才不會死呢!”


    “每個人都有死的那天,阿陰,你要敢正視死亡。”


    我甕聲甕氣的回他,“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親手給你穿,不過即便有天爹爹變成鬼了,我也不怕。”


    眼前這個奶奶...應該就是咽了氣才穿的衣服。


    到了穿鞋的環節,不知是不是她腳浮腫的緣故,怎麽穿也穿不進去。


    眾人互相看了眼,紛紛沒了主意。


    文姨對我問道:“你家裏還有沒有大點的鞋子了?”


    我看了眼大小,明明合適,鞋碼也是她告訴我的,我還特意拿大了一碼。


    “有是有,不過來不及了吧?”


    文姨崩潰的蹲在地上掩麵大哭,“一定是咱媽跟咱們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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