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醒來的顧長寧連呼吸都是微弱的,那氣若遊絲的一點呼吸讓小院內所有人的血液都冷掉了,他們突然都不知道要怎麽麵對流逝的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去拯救顧長寧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顧長寧的屋子裏想辦法,薑萍和小魚則手忙腳亂的檢查著顧長寧的身體。


    薑萍行了一輩子醫,心跳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快過,感覺自己的心要從口裏跳出來。


    她一輩子都在救人,現在卻對喚醒顧長寧無從下手,見慣了生死,但在麵對自己家人的時候,還是無法控製緊張和難過。


    “薑伯母,我怎麽覺得這呼吸不是顧姐姐自己的呼吸,像.......”


    “像她體內的蠱蟲的呼吸。”


    “對,這呼吸太微弱了,弱的都不像人的呼吸。那顧姐姐會不會......”小魚都快要哭了。


    “沒有,我可以肯定沒有,阿寧是沒有心跳了,但是她體內的其他器官還在運轉,而且眼睛也沒有散,她還活著。”


    “那現在顧姐姐為什麽醒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站在他們身後的薑卓不能上前,但是已經著急地開口了,“姑姑,用針,之前祖父在赤城的時候用針喚醒過長寧,我們用針試試吧。”


    “卓兒,拿針過來。”


    ......


    然而三針過後,顧長寧連眼皮都沒顫一下。


    薑萍和薑卓也陷入了深深的懷疑,這三針均是紮在了顧長寧最痛、最敏感的穴位,但是這些痛卻像被身體吞噬了一樣,毫無反應,而隻有死人才會這般。


    顧長寧是不是真的......死了。


    站在一旁的青桐已經傻了,不知道怎麽會變成了這樣,小姐怎麽突然就醒不過來了,他該怎麽給他主子匯報。他很心疼現在昏迷不醒的顧長寧,但是更心疼遠在中都的主子。


    .......


    半個月過去了,薑萍、小魚他們始終沒找到喚醒顧長寧的方法,而本來之前已經養回來一些肉的顧長寧,在昏迷了十幾日後,因為不能進食,如今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


    青桐終是隱瞞了顧長寧昏迷不醒的消息,往中都送的他自己編的信息,小魚也默契地沒有告訴李謹。


    薑萍看著遲遲不醒的顧長寧,她知道,如果顧長寧一直不醒,就算她還有呼吸,但是終有一日也會餓死的。


    薑萍沒有聽顧長寧的話,把她昏迷不醒的消息送回了中都的護國公府和肅州的顧府。這是他們顧家的孩子呀,如果顧長寧的生命真的止步於此,她不能、也不忍心就這麽讓長寧留在惠南,顧家的人要來陪她走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


    六月殘夏日光長,蟬聲蟲鳴人倍忙。


    白羽將沈惠清帶著顧喜樂去了肅州的事情告訴李謙的時候,他正在養心殿批奏折,殿外的蟬鳴叫的他心煩意亂。


    “白羽讓人把養心殿附近的知了都粘下來,叫的人心慌。顧伯母怎麽這個時候帶著喜樂去肅州了?”


    “聽府裏的管家說,是護國公派人來接的,說是要給喜樂小姐上族譜。”


    李謙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可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白羽搖了搖頭,“奴才派去的人問了顧管家,顧管家說他也不知道夫人什麽時候回來,但估摸著護國公班師回朝的時候,夫人和喜樂小姐要一塊兒回來的。”


    “青桐那邊兒有信兒過來嗎?”


    “陛下,前日才收到青桐的信兒,說小姐一切安好,您忘了?青桐即便再來信了,也要過兩日才能送到中都。”


    ......


    十日後,除了顧學武,沈惠清帶著兩歲半的顧喜樂日夜兼程趕到了惠南,長平已經從明州到了,長青兩口子也從蘇南趕了過來,顧學禮因為腿腳不便加上路途更遠,還要些時日才能到。


    一家人沒有相聚的喜悅,心頭全都籠罩著陰雲。


    沈惠清坐在顧長寧床前,抓著她的手,看著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的女兒暗暗垂淚。


    沈惠清不明白,她的兒女怎麽都這般命苦。她上輩子是不是做了太多壞事了,所以這輩子讓她的兒女遭受這些。


    薑萍在一旁安慰道:“大嫂,阿寧還有希望,她也很堅強,一直在抗爭,我們都不要放棄。”


    沈惠清抹了抹眼淚,“我知道,萍萍,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我來了,你們都休息休息,這段日子,我守著阿寧。”


    穀子雨抱著顧喜樂坐在顧長青旁邊,“大伯母,我可以跟您替換,一塊兒照顧姐姐。”


    沈惠清紅著眼睛衝穀子雨和善一笑,“多謝你了,不過你現在懷了身孕,不能勞累,香蓮也來了,她替換我就行了。不過,最近喜樂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幫我帶一帶她。”


    顧長青接道:“大伯母您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喜樂的。”然後對著顧長平道:“你在這裏住兩日,看過大姐後就回明州吧,明州那裏離不開你,這裏也用不上那麽多人。”


    顧長平卻放心不下顧長寧,“可是大姐......”


    沈惠清也勸道:“長平,你待兩日就回明州吧,如果你大姐姐有什麽消息了,我們會通知你,讓你盡快趕回來的。”後麵的話說的都有些哽咽了。


    屋內眾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可能意味著什麽,年幼的顧長安也聽懂了,此時他正依在顧長平懷中,在聽到他大伯母的話後,不禁往他三哥懷中又站了站,低聲叫了一句“三哥。”


    顧長平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的難過,點頭答應了。


    惠南城的夏天比春天更熱鬧,但是薑卓他們住的這個小院,卻在喧囂的惠南城中顯得異常的安靜。


    偶爾有幾句笑聲也是喜樂和長安的,所有的大人都笑不出來。


    兩歲半的顧喜樂,會跑會跳,說話更是伶俐的不行,什麽都愛學,常常人小鬼大學著大人說話,讓這個沉悶的院子還是有些生動勁兒。


    顧喜樂從小養在沈惠清跟前,學會的第一句話就是祖母,但是對於娘親、爹爹這些字眼卻有人天然的親近。


    她看跟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都有父親、母親,咿咿呀呀的叫著爹爹,娘親,兩歲的她不一定有多少思考的能力,但是模仿的能力卻是正是一生中最強的時候。


    因此她兩歲的時候,常常會衝著沈惠清叫娘親,剛開始的時候直接把沈惠清叫懵了,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老淚縱橫。


    後來經過沈惠清的糾正,顧喜樂不叫了。但是沈惠清知道,這是因為喜樂還小,等她能自己思考時候,總會來問她,她為什麽不能叫爹爹,叫娘親?她的父親、母親去哪裏了?


    來到惠南後,顧喜樂發現身邊比她大的都在叫“母親”,這下本來已經被沈惠清糾正忘卻的稱呼,她又學會了。


    開始衝著穀子雨叫“母親”,第一次叫穀子雨的時候,穀子雨也愣住了,愣愣地去看顧長青,而顧長青則紅著眼睛笑著摸了摸顧喜樂的頭,“樂樂,是嬸嬸,這是嬸嬸,不是母親。”


    顧喜樂看穀子雨愣住的反應好像很好玩一般,根本不聽她二叔的話,還是扒著穀子雨叫母親,“不要,不要,樂樂就要叫母親。”


    顧長青和穀子雨相視一笑,但那笑是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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