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能走不能走都得走,王副官,你瞧出我們這趟渾水的凶險來了吧,我們離著藏寶暗構還有千裏的路途,你就已經損失了兩個兄弟。這樣吧,對家找的是我們幾個,你帶你的人還從正路走,然後往西,我們要是能從此處脫身,與你約個地界會合。就在鹹陽、鹹陽……”魯一棄並不知道鹹陽有些什麽地方,他到過的地方真的太少,就算是書上看到的些地名他也不知道如今還在不在,合不合適做個會合地點。


    “鹹陽城外渭水邊十八裏營。”瞎子在旁邊開口了,他這輩子都混跡在西北一帶,對那裏的些地方比對自己女人的身體還熟悉。


    “對,就在鹹陽城外渭水邊十八裏營會合,到時我們一起開正西和西北兩處暗構,分成照舊。”經過一場驚恐和搏殺,魯一棄的思路變得越發清晰,語氣也變得氣勢非凡,不容辯駁。


    王副官清楚,剛才要不是魯一棄,他此刻也會和他的兩個兄弟一樣躺在外麵無知無覺了。而且麵前這個他一早就覺得非同凡響的年輕人說的話,不管怎麽說都是為自己和手下在考慮,自己似乎沒有任何理由不答應。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得到這樣一個承諾,他直覺中強烈地感到,這個承諾要比三叔說的話可信上百倍。


    魯一棄再次遇到養鬼婢是在翻過滾石坡以後,一身白的養鬼婢牽著她的白色騾子站在半坡處的一棵孤零零的大鬆樹下,看到魯一棄他們從她麵前過去,隻是有意無意地瞟了兩眼,似乎想看到什麽,又似乎怕見到什麽。


    魯一棄沒有和她說話,隻是朝她笑了笑,也不知道養鬼婢有沒有看到。不是他不想說話,是因為養鬼婢的出現讓他再次覺得什麽地方出錯了,自己好像疏忽了什麽,但到底是什麽,他自己卻不知道。


    穆老頭也意識到些什麽,有一點是明擺著的,老道指點的這條隱蔽的路徑好像不是太隱蔽的,至少這養鬼婢就知道,而且還趕在他們前麵等候在這裏了。


    “穆老,你墨家理論中認為這世上有鬼,這養鬼婢倒是個證明!”養鬼婢讓魯一棄想起到心中一些難解的疑惑,但他不喜歡發問,於是他采用了這樣一種狡猾的詢問方式。


    聽了魯一棄的話,穆天歸趕忙將思想從這路徑有沒有問題上收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不由自主地覺得,魯一棄所有的話都要認真仔細去麵對,讓這個年輕人了解得越多,對要辦的大事越有利。


    “嗬嗬,其實世人誤會我墨家《明鬼》一文了。世人最初創造這個‘鬼’字,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我不知道是什麽,但絕不會是我們現在概念中描述的。而我墨家理論中的‘鬼’就更不是現在概念中的那樣,我家老祖宗是想世人明白‘鬼’其實是一種力量,一種人活著就擁有,死後還能繼續遺存下來的力量。這力量依附在人的身體之上,並和人的身體狀況息息相關。但這力量卻無法利用,隻有極少數人在偶然的時候用出,比如說一個五歲童為救自己母親竟然推開千斤巨梁,這也就是人偶爾間能發揮極度潛能。當然也有人能通過修煉來使用這力量,並且鍛煉它提高它,但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就已經不是人了,那就已經成仙了。”


    “哦!?隻是不知道這力量是一種什麽形態存在,要不倒是可以有辦法對付。”魯一棄覺得穆天歸口中的“鬼”理論極有意思,這樣的解釋是他第一次聽說。


    “那應該是一種場,比如說菩薩修煉的道場,神仙修煉的玄場,鬼其實是和這些相似的一種場,隻是無法修煉得和這些場一樣強大。不是說這種力量和身體狀況有關嗎,那些垂老善終之人一般不會留鬼下來,而冤死的、暴死的、死不瞑目的人臨死之前總會留下一些強烈意念,這些意念便成為一個新的中心讓這力量依附,這就在無形中出現了一個包含能量的範圍區域——場,有些場可以到處移動,有些場卻局限在某一個區域內。當然,這種力量隨著時間的推移能量會漸漸減弱乃至消失,也會因為什麽特定因素突然消失。”


    “那是不是相當於物理中的磁場、電場?”魯一棄終於忍不住了發問了,他覺得自己快接近問題的中心了。


    “這些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所謂鬼害人,是因為死去的人留下的場力太強大,活人身上所帶的場被影響導致紊亂,或者是活著的人自己身體所依附的這種力量太弱,承受抗拒不了死去人留下場的力量,這才會有遇鬼的人或失魂或發狂等種種現象。我自己估摸這就是世人常說的豪光重的人不怕鬼、豪光低的容易被鬼纏。”


    一般一個人將一件事情講到自己推測的地步就證明他知道的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穆老頭也一樣。


    “哦!”一棄心裏想的要比穆老頭說的多得多,這個洋學堂出來的不相信鬼的學生,他思維的路線始終是科學的,他認為自己觀點是對的,“鬼”就是個未散的生物場,其形態類似懸浮的磁場或者電場,這樣的場力在一定程度下就會影響到活人的生理係統,從而造成其精神與**上的傷害。那些驅鬼的道士所用的方法也許是正好利用了一些工具破壞了磁場電場的存在,比如說寶劍、銀針、含鐵的磷石粉等等。


    道路的崎嶇危險不容他們多做談論和思考,養鬼婢的出現更可能是意味了前途的莫測,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擺脫威脅。


    回頭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隻有加快速度趕在對家還沒來得及將坎麵布好之前衝過去。行進的速度快了,促使他們的警覺力和注意力也同時提高到最高點,他們更沒有閑暇說些什麽想些什麽。


    沒有等到他們走到歪鬆嶺,對家已經發起了一輪攻擊。還是一個黑影,從身後的空中趕著撲將過來。


    這裏的環境不像道觀所在的峽穀那樣黑暗,在加上滿山遍野的雪光映照,魯一棄依稀可以看出那真是一隻怪鳥,模樣有些像鷹的怪鳥。


    要擋住空中的襲擊,最好是有可以阻礙怪鳥飛行和撲下的東西,比如說樹。龍門澗的樹木叢林不是太多,但是眼前的歪鬆嶺倒是有一片七扭八歪的鬆樹,穆老頭高聲喊到:“快走,往林子裏去!”


    獨眼和瞎子走在前麵,雖然這兩個人隻有一隻眼睛,但是他們的速度是極快的,他們畢竟是練家子。再加上獨眼的夜眼可以看清路途障礙,所以行動如貓縱狗跳分外迅捷。瞎子曾經是個白奪夜盜的賊王,雖說看不見,但是他可以聽到獨眼的落腳點,所以緊跟在獨眼身後一步都沒拉下。


    魯一棄的行動相對就慢多了,腳下接連幾個踉蹌差點沒摔倒。他的速度一慢,穆老頭也就快不起來,斷後是由他負責的,保證魯一棄的安全更讓他覺得是天大的責任。但是他也有一份疑惑,自己感覺中的一個絕頂高手,怎麽此時會如此不濟,是自己感覺的錯誤?還是這年輕人在掩藏些什麽?亦或許是故意做給對家看,在給對家擺道道下誘兒?


    情況雖然是緊迫了點,但是就在鐵鷹掠過人頭頂這樣高度的時候,他們離樹林已經很近了。這裏是鐵鷹不得不抬高飛行角度的距離,要不然就算能抓到些什麽,它也要被樹枝給絆住。要想不被樹枝絆住,除非是打橫進行攻擊,也就是側麵攔截。這樣的攻擊這隻鐵鷹是做不到的,它要抬起沉重的身軀飛過樹梢,然後再掉頭側向撲下,那時這四個人已經可以坐在樹林裏喝水了。除非再多出一隻鐵鷹。


    對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對家與墨家、魯家對決了幾百年,並且一直都大占上風,他們既然追到了這裏,又怎麽會疏忽了如此明顯的一個細節?


    在貼近鬆林的邊緣,又出現了一隻鐵鷹,從魯一棄他們奔跑途徑的側麵撲擊下來,目標是獨眼,它似乎也知道,攔下了第一個,就有可能牽製住後麵的幾個。


    獨眼被撞跌出幾個跟頭,雖然鐵鷹的鐵翅、鐵爪、鐵喙都沒有與他的**做直接接觸,但是就這自上而下的一個大力撞擊,讓獨眼手中用來阻擋的“雨金剛”像麵大鑼一樣被敲響。獨眼從剛才撿到的那根羽毛知道,這鐵製的畜生重量極大,衝擊力也不是自己能夠抵擋的,於是他沒有硬撐,身體隨著撞擊力順勢滾出,這樣雖然有些狼狽,卻是可以避免受到內傷。


    鐵鷹一撞之下,雙翅稍一撲棱,將身形隻比原來提高了兩尺多就再次撲下。這樣迅速的連續撲擊就連瞎子這樣的老賊頭都沒想到,他緊跟在獨眼之後,獨眼跌出,他就變得首當其衝了。


    瞎子的位置比起獨眼來要靠後一步,所以他需要擋擊的是鐵鷹的一隻翅膀。


    瞎子沒有擋得住,因為他根本就沒擋,那隻翅膀掀起的風勁讓他這個老賊頭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能力可以與之一碰的,所以他也跌出,準確說是他將自己扔出去的,方向角度都和獨眼的一樣,隻是他落地的地麵與獨眼不大相同,落下時被碎石、亂枝撕扯得很狼狽。瞎子沒在乎自己的形象,落地後還繼續就地滾出幾步遠,對於他這樣的江湖人來說,保住性命要比是否狼狽強上百萬倍。


    鐵鷹的撲擊落了空,反倒一個低掠飛了過去。


    魯一棄和穆天歸趕到時,瞎子和獨眼也已經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他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再緊趕幾步,躲進樹林,這樣才能暫時逃脫危險。


    晚了,他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些,第一隻追擊而來的鐵鷹已經繞了半個圈回來了,它現在已經和第二隻鷹的攻擊途徑一樣,而且它的攻擊角度似乎更低,變得極難躲避。


    第五節:聲嘹唳


    (仙呂-醉中天)爪喙無幸夢,雙翅架烏風,八百如雲浮,殺勢何曾空。


    誰料高手眾?回手扯開墨雲天。隻是一主點,把飛鐵盡碎落山澗。


    穆老頭拔出了劍,這是一把古樸粗重的寶劍,但這樣一把劍卻閃爍著兩線清靈的刃光。青光一泓卻攪起華光四射,魯一棄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蕩。


    穆老頭揮劍直擊鐵鷹,這揚起的半扇青華仿佛漫天青霞,帶起的風聲就似梵語天籟,這番情形讓魯一棄心中不禁豪氣衝漲。


    穆老頭手中的劍與鐵鷹的鐵爪相擊時,魯一棄槍中的子彈也同時擊中了鐵鷹的腦袋。鐵鷹的身軀往後上方一騰,旋即便再次落下。


    這次沒等穆老頭揮劍,魯一棄的子彈就再次射出,還是鐵鷹的腦袋,鐵鷹再次往後騰起退卻。


    當然,鐵鷹還會繼續撲下,你就算打爛它的腦袋它都不會死,它照樣可以履行它的襲殺任務,而且等那掠飛過去的第二隻鷹再回轉過來,那時的攻擊力還會加倍,要是第二隻鷹再換個撲殺的途徑和角度,兩邊夾擊,上下合圍……真的不敢想象。


    當然,子彈終究會打光,魯一棄打光了槍裏的子彈以後他還能做些什麽呢?他還有其他對付鐵鷹的辦法嗎?沒有,真的沒有,如果給他更多時間學習《機巧集》,學習《班經》,他可能會有辦法應付,可是現在,他真的不行,他最強大的能力就是準確地射擊。


    魯一棄沒有辦法不代表其他人都沒辦法,比如說穆天歸,這墨門的正宗傳人與朱家也纏鬥了幾十年,要是也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江湖還真是白混了。但是他對付鐵鷹的法子卻是需要準備一下的,不是掏出來就甩手可用的,這就需要有人可以掩護他一小會兒,比如說像魯一棄那樣一槍一槍準確擊中鐵鷹,讓鐵鷹急切間無法撲下。


    魯一棄打出五發子彈的時候,穆老頭已經將一隻木製扁盒擺放在地麵,並且掀開了盒蓋。


    打出十發子彈的時候,在穆老頭粗壯卻不失靈巧的十支手指快速地忙活下,盒子中白花花的物件已經飛出去一半。


    彈倉裏的子彈沒有打光,空中的那隻鐵鷹就已經斜線往山坡下落下,砸斷一棵碗口粗細的馬尾鬆,然後翻著跟鬥打著滾,挾帶著碎石、雜草、積雪,沒入到山坡下的那片黑暗之中,並隱隱傳來轟然一聲悶響。


    第二隻鷹果然又繞回來,但是穆老頭放出去的白花花的東西還有一半在空中快速盤旋,此時便一起沒入到第二隻鐵鷹籠罩的陰影裏麵去了。第二隻鷹沒能繼續撲下,而是側著身體往鬆林的另一麵斜插而去,並且在很快消失在鬆樹林的背後,消失的那一瞬間,它的飛行姿勢由側向變成了倒向。


    魯一棄沒有看那兩隻鐵鷹如何落下,他隻要知道它已經不能再攻擊就行了,他更感興趣的是穆老頭的木盒和木盒裏的東西,所以他在盯視地上的木盒。


    那盒子不是什麽寶物,但做盒子的木頭世上已經不多見了,雖然魯一棄還沒有來得及讀《班經》,但是他跟著三叔擺弄了許多年古玩,這好木頭還是一眼能辨別出來,特別是那盒子擺放在雪地上,黑色的木頭、金黃的木紋,在白雪的映襯下份外清晰。這是“墨雲金雨楠”做成的盒子,據說這種木頭木質極韌硬,份量卻輕飄若雲。《異開物》中曾有記載,但有何奇特功效魯一棄卻不記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沒看到,因為他看的大多是殘本。


    盒子裏的東西放完了,沒留下一個來。但是他的超常感覺在保證射擊準確的前提下,還是多少感覺出那些快速飛行盤旋的東西的大概輪廓,從外形上推斷,那些東西是種常見的昆蟲,但這些昆蟲模樣的東西是如何製服巨大鐵鷹的,他不知道,也沒看清。


    這輪攻擊最大的好處是讓魯一棄稍微放下些心來。鐵鷹從背後追來,並且急切地就發起攻擊,說明前麵的道路還不曾布坎設伏。對家就算也知道這條隱蔽的小路,但還沒來得及趕到他們的前麵去。


    隻是那養鬼婢,她不是已經在他們前麵等著了嗎?卻也沒有設局阻擋。這不奇怪,從北平院中院養鬼婢幫他們逃出後,魯一棄的感覺中已經將養鬼婢放在朋友的範疇內。她追著我們到底是為什麽?而且她出現不久就出現了鐵鷹,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快走!”穆老頭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了慣常的微微笑,麵色變得凝重起來。


    魯一棄從穆天歸的語氣和臉色中感覺出更大的危險就要來臨,剛放下點的心重又提起來,他隱隱覺得,不是自己判斷失誤,而是自己知道的太少。


    四個人衝進歪鬆林子,並迅速地在林木之間穿行。突然,走在最後的穆天歸幾個縱步趕到獨眼身邊,一把握住獨眼的肩膀。


    這舉動讓其他三人都一驚,快速收住腳步的瞎子倒退一步,斜提盲杖杖尖對準穆老頭,魯一棄一下子沒收住腳步,繼續前衝了兩步才站住。但他隻是站住,口中微微喘著氣,沒有做出其他任何動作。


    獨眼和穆天歸是一下子停住的,就像是樹林中突然出現的一對樹樁。


    獨眼沒有動,不是他不想動,但是在穆天歸一握之下,他真的動不了。


    穆天歸動了,卻隻是他的嘴巴動了:“你會不會倪家的‘冷血定息咒’?”說完這話,他握住獨眼的手稍微鬆了鬆。


    獨眼感覺肩頭一鬆,於是他也可以動了,可以點點他的頭了。


    “那快給我們四個畫符點咒!”穆天歸急切地說道。


    “啊,那是用來定活血發毛僵屍的,定了活人,時間一長,內腑心智都會受損傷。”獨眼說道。


    “那你算好時間解定。”穆老頭的說話聲音第一次這樣凶狠霸道“要活命就要快!”


    獨眼可以點頭也就可以回頭,他回頭看了魯一棄一眼,看到魯一棄在點頭。


    定僵屍的符不用畫,獨眼隨身有帶的,四人麵對麵盤做在幾棵粗大茂密的歪鬆下麵,獨眼迅速撒香灰畫壇位,插令牌分陰陽兩界。


    這時,瞎子突然輕叫一聲:“什麽怪聲?!”


    很快,其他三人都聽到這聲音,那聲音像風吼,像獸嘯,像鬼嚎,其中還夾雜有類似磨牙、嚼骨的聲響。


    穆天歸的臉上露出了恐懼,這樣一個始終微笑的真正高手露出恐懼,那發出這樣怪聲的怪物是何等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快!”恐懼的穆天歸緊張得隻能說出一個字。


    獨眼迅速將咒符貼在四人額上,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無息血自寒,返身歸陰房,靈光眉心下,一體沒九泉……”


    當咒語念完最後一句,獨眼伸出他的舌頭,舌尖沾住貼在自己額上咒符的尾端,然後便如泥塑一樣不動了。


    在他的念咒聲中,魯一棄漸漸產生一種幻覺,他覺得自己步入了一個黑暗寒冷的世界,步入了一個滿是鬼魅妖孽的境地,他來到了地獄,他被趕下奈何橋下那陰黑寒冷的水中,他被水中無數隻枯瘦如骨的手拖著往下沉,越沉越深,越沉越黑。


    一個寒顫,魯一棄猛然醒了過來。這一刻辰光讓他覺得好累好累,仿佛不是在這裏盤坐了一會兒,而是翻越了幾重大山。


    睜開眼的瞬間,他看到穆老頭和瞎子也正在睜眼抬頭。從他們的表情和狀態來看,並不比他好受多少。


    獨眼還沒有醒,但他額上的咒符已經掉下來了,那咒符沾在他的舌頭上麵,而舌頭搭掛在嘴巴外麵,真的像是個吊死鬼。


    魯一棄正想伸手幫獨眼拉掉舌頭上的咒符,獨眼忽然大喘一口氣,吹掉了舌頭上的咒符,醒了過來。


    他們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被定了多長時間,但那怪聲已經聽不見了。


    獨眼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問瞎子:“夏爺,聽聽,走沒?”


    瞎子沒說話,其實他從一開始醒來就已經用他的耳朵在搜索了,終於,瞎子抖動了一下麵頰肌肉,從鼠須下的薄嘴唇裏擠出幾個字來:“走了,沒走遠。”


    穆老頭好像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說了句:“先走吧,到前麵再想辦法,應有法子把這些東西騙開。”


    於是四個人重新起身在樹林中往前行進,但這時不再是迅捷地奔跑,而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摸索著前行。


    魯一棄很想問那些是什麽東西,但是穆天歸畢竟是其他門派的,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個般門門長,直接詢問不是太合適,那樣也挺掉般門的架兒。於是他轉頭對獨眼說:“三哥,你這咒兒定的時間可能短了點,所以那東西沒走遠。”


    “我舌頭隻能豎這麽久,隻有這招,要麽定不了我自己。”獨眼說得有些無奈。


    原來獨眼這“冷血定息咒”要將自己連同其他三人都定住,還要定時間揭掉,這種情況他從沒有試過。他知道咒符定住以後,自己就不再有能力控製自己手腳的運動了。所以他將主符定在自己臉上,然後用舌頭沾住主符。舌頭伸出豎起一段時間,肌肉和神經會迫使它自己垂下,這樣就可以將主符帶下,解了幾人的定咒。


    “那我們也就隻定了你舌頭翹起那麽一會兒啊?!”一棄有些驚訝,“這麽點時間我這麽覺得像死了一回似的。”


    “夠長的啦,他身上也就這舌頭翹起的時間最長了。嘿嘿。”瞎子插了一句,雖然說的內容挺幽默,但是最後那兩聲笑卻是幹巴巴的,讓整句話失去了幽默的意義。


    “我們確實是鬼門關那裏轉了一回,要不是這咒符奏效,我們現在可能就剩腳尖是翹著的。”穆老頭的微笑表情到現在還沒恢複過來,這讓別人也不由地跟著他揪著心。


    “你們瞧瞧。”穆老頭邊說邊隨手拍了一下身邊的一棵鬆樹,這鬆樹稍一搖動,鬆枝、鬆葉便如雨點一般撒下。


    “這次朱家是勢在必得,所以他們出的不隻是‘獨戈鐵鷹’,他們出了‘鐵鷹雲’!”穆老頭是帶些悚然口氣說完這句話的。


    “‘鐵鷹雲’?也是鐵鷹啊,你老剛才沒費力就打發兩隻,我們幫著你,就算不能都打發了,要避開還是容易的。”魯一棄其實並不知道“鐵鷹雲”怎麽回事,說這話的真實意圖是想調動起穆天歸的滿腔豪氣。


    其實在場的幾個人就魯一棄沒能知道這“鐵鷹雲“的厲害來,這是他的弱點,他對沒有靈氣的東西感覺很差。其他像瞎子、獨眼他們都是久走江湖的,那鬆枝、鬆葉往下一落,他們的眼睛和耳朵,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江湖經驗,就已經迅速做出了判斷,可怕,太可怕了。


    “不一樣,魯門長,你剛與朱門較量,知道得不多,而我這些年在朱門手中死去活來了好多回,親眼見到多少高手折在這‘鐵鷹雲’下麵。‘鐵鷹雲’是鐵鷹的組合,組合的形式很多,有魚鱗雲、卷尾雲、疊片雲、烏梢雲等等,不下二十多種。它們的個體與那些‘獨戈鐵鷹’的又有不同,體型比‘獨戈鐵鷹’要小點,速度卻要快多了,翅刃、爪刺、喙鑽都是極其鋒利,絕不弱於江湖人使用的真正兵刃,魯門長可以看看這些枝葉切口,這些都是那些鐵鷹的翅風所斷。”穆老頭停了一下,似乎在等待魯一棄去查看一下,魯一棄沒看,他知道自己看也看不出什麽,他在等待穆老頭繼續說下去。


    “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組合攻擊法,組合起來的‘鐵鷹雲’威力就不是這樹林可以阻擋的,這樣的樹林它們可以在轉眼間給削成柴禾堆。而且每種雲形組合的圍殺方法都不一樣,它們可以根據周圍地勢環境的不同隨時變化雲形,就像是變換陣法一樣,從而發揮最大威力,達到撲殺目的,但是其中是如何變化無人知曉,因為見過的人沒一個能活著脫出。”


    “那剛才你不是有招兒毀對方鐵鷹的嗎?”獨眼突然問道。


    “那是‘石木蜂’,是我墨門做出專門對付朱家鐵鷹的,鐵鷹的弱點是在它的內部,一個是它內部的順向機括弦絆,卡死或破壞都掉就可以毀了鐵鷹,一個就是鐵鷹內部的控製係統,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鐵鷹的追逐撲殺是因其注下了一個‘循熱嗜血符’,還有種說法是在鐵鷹的控製係統中養著一隻能聞到活人氣息的怪異靈蟲。這就是為什麽剛才我們用‘冷血定息咒’,把我們變得和死人差不多才能避開它們。輕盈的‘石木蜂’體輕質硬,遇隙自入,單隻鐵鷹飛行帶起的風力可以將‘石木蜂’吸入,‘石木蜂’可以順著鐵鷹腿根和翅根部分的較大間隙進入鐵鷹體內,卡死弦括,或者被機括絞碎,那樣堅韌的碎片也可以破壞它內部的咒符或者殺死靈蟲。”


    穆天歸停了一下,抬頭看看斜前方的樹頂,又繼續說道:“但是‘石木蜂’進不了‘鐵鷹雲’,我師叔曾經帶師侄共五人,為爭得一件刻有玄文的周代石謦,攜帶了一千兩百隻‘石木蜂’與‘鐵鷹雲’對決,結果五個人無一生還。我後來用一個玉鳳閣的頭牌姑娘從朱家一個小角色口中套出當時的對決情形,原來‘鐵鷹雲’形成組合以後,它們帶起的風力相互影響,膠著盤旋成怪異的風道,‘石木蜂’不但不會被吸入,根本都靠近不了。”


    穆天歸說完這些,沒有一個人再作聲,隻是小心地走著腳下的路,小心地連一塊小石頭的滾動都會讓這幾個高手一陣緊張。


    終於走到樹林的邊緣,他們沒有馬上出林子,大家都靜下來,以便瞎子再次仔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然後準確做出判斷。


    瞎子聽了一會兒,翻了兩下眼白子,細瘦的脖子往旁邊梗了一下,說道:“現在應該沒事,過會兒就保不齊了,要走就快。”


    “對!快走!”說完這話,穆老頭帶頭衝出了歪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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