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棄一邊站起身來,把熒光石舉高,一邊依舊平靜地說道:“那快找找,尋條道出去,這裏的火山快噴了。”


    其實就算現在有路逃出去了,活命的機會還是不大的,火山的噴發範圍很大,憑他們的腳程很難逃出這範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魯一棄在女人身上成就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後,他就沒再想那暗構金寶,他隻想著怎麽才能讓女人活著離開這裏。


    這裏雖然有魯家祖先留下的“幻頭線”,但其實更像個天然石洞,洞壁上泥汙青苔厚厚堆積,很難看出差異來。柴頭的眼睛摔得有些腫,眼眶也有些變形,不知道是不是這原因讓他大小眼的瞄視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扭口。


    扭口在石洞頂上,這種發現應該是正確的。大家心中都清楚,逃出的路徑肯定是要往上走的。


    扭口在洞頂正中,如果還是一棄和女人兩個在這裏,那麽就算找到扭口也很難出去,因為根本沒有立足點可以攀爬。可現在不同了,瞎子腿正弓,手掌一托,給獨眼一個借力,獨眼便縱上了洞頂。


    果然是扭口,獨眼在看著很是平坦的洞頂竟然吊攀住了。他的手指勾在厚厚的青苔和泥垢中。當然青苔和泥垢是吊不住他身體的,而是在那青苔和泥垢下麵藏著一條折邊,扭口應該有的折邊。


    獨眼雙手都扣在折邊裏,然後將身體平吊起來,雙腳腳尖在弧形的頂麵上一陣亂蹬。隨著他的蹬塌,泥垢和青苔大片落下。當然,有些是他蹬下來的,但更多的是因為洞頂有一部分移動而掉下來的。獨眼勾扣住的那個折邊在移動,隨著他的蹬塌在移動,一條縫隙在頂上出現,當這縫隙到達腳掌可以伸入的時候,獨眼蜷縮身體,將腳掌踩入縫隙,然後雙腿用力,一下子打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長條形口子。獨眼沒有縮回腳,而是身子勾起,一下倒翻進了口子裏。


    獨眼畢竟是老江湖,他所有的動作程序並沒有因為情況危急而省略。所以身體雖然進入了缺口,頭卻還露在外麵,然後側身掏出火柴,準備像以往那樣先彈朵火苗出去,這樣可以探一下裏麵的氧氣含量,也可以稍稍觀察一下裏麵的環境。


    “不要!”“住手!”魯一棄和鐵匠幾乎一同喊出。魯一棄從缺口打開的瞬間就感覺到裏麵湧動的氣息如同翻騰的烈焰一般,他潛意識中覺得火焰會在這裏導致滅頂之災。鐵匠是因為聞到洞口中傳出一種混合氣體的味道,這味道他經常在燃燒了上好煤料的火爐中可以聞到。


    魯一棄的話對於獨眼來說就像是命令。也幸虧是一棄及時製止,要不就算鐵匠喊了,他還是會將火柴彈出。因為獨眼也是個自信的老江湖,他並沒有嗅聞到像古墓中會燃爆的肮噦氣味,也沒看到整片的磷光。


    “千萬不要有明火,這洞裏有火氣。”魯一棄是在《西域風物錄》上尋到火氣這個名詞的,其實他不知道,《西域風物錄》上的火氣其實指的是天然氣,也可以說是煤氣。而這裏出來的火氣卻是硝氣,含硝礦石中常年析出的可燃氣體。


    沉悶的聲響再次傳來,山體不住地顫抖著,洞頂的泥垢碎石不住地落下。這些現象是在催促魯一棄他們動作要快。


    魯一棄伸手到女人的懷裏,一把扯出了她的絲綢肚兜,遠遠扔掉。這樣的做法明眼人都知道,是怕絲綢料摩擦產生靜電火花,燃爆上麵空間中的硝氣。可是大家奇怪的是魯一棄如何知道女人裏麵貼身肚兜是什麽料子的,更讓人奇怪的是,女人對魯一棄這樣的動作竟然沒有表現絲毫的別扭和不自在。


    柴頭嘴角牽起一點笑意,笑得很是扭曲變形。他隨即也將自己挾帶的火折丟掉,縱身邁步,在瞎子腿上一個借力,伸左手抓住獨眼剛扔掉火柴盒的手,右手在頂上那缺口的邊沿上一搭,便上到了上層。


    上去了兩個人,後麵的人要上去就更容易了。瞎子是最後一個上的,他把盲杖給獨眼和柴頭拉住,一枯瘦的手交叉用力,身子便輕飄飄地攀援而上。


    上麵一層的空間從環境布局來看是個天然石洞,但洞壁的石質卻很不一般。鐵匠認得,那都是硝石。也就是說這裏其實不是一個天然的石洞,而是由一個硝石礦掏挖而成的。


    掏挖而成的石洞被封閉了不知道多少年,讓其中充盈了濃厚的火氣(硝氣)。鐵匠囑咐大家小心,千萬不要讓挾帶的鐵器碰到硝石壁,稍微的撞擊和摩擦都可能產生火星,發生爆炸和燃燒。


    魯一棄隨即也找到石洞中人為修鑿的證據,在熒光石的昏暗光線照耀下,他看到石洞的洞壁和頂部有許多的圖形,他以前在許多典籍秘本上見過與此相似的圖案,隻是不知代表著什麽意思。


    “是‘地靈祭火符’,啟無形地焰,煉惠世之金。”沒等魯一棄的言語和表情有任何表示,獨眼已經在旁邊給他解釋這圖形了。“古老的玄元祭術,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


    “哦!”魯一棄一下子恍然大悟,許多的東西在他腦海中連貫拚合成形。


    魯家先輩在此建暗構藏五行“金”寶,如果像自己原來推測的那樣,是藏在峽穀中的無脊無梁殿中,然後放置在一個受日月精華最多的方位,也就是原來推測的母體心髒位置。對於一般的尋寶人來說也算是奇巧妙置,可是對於那點穴設坎的技藝出自墨家、源於“機巧”,而造詣更在魯、墨兩家之上的朱家高手來說,未免太容易了。朱家高手先自己而入,卻沒能找到暗藏五行“金”寶,說明魯家先輩在此處的設置肯定不是按魯家常規的技藝方法,而是另辟奇徑了。


    此處有硝石礦聚無形地焰為有“火”;此處的位置是在山體深處,依山脈連接覆山之“土”;兩路管道讓地下水不斷循環,讓蒸汽四散包繞為有“水”;山體上林木蔥鬱連綿得“木”,再加上“金”寶本身,這是一個五行調和的局相,這是一個四行孕一行的構造。它是利用林木吸收日月雨露精華,再由土石傳入寶構,加上地下水挾取地氣,“地靈祭火符”和硝石礦聚集地焰,一同蒸熏養護“金”寶,使得兩千多年來一直寶氣不衰、凶穴難擴。


    “小心往上走,要來得及的話,把上麵的寶貝順便啟了。”魯一棄的話有些莫名其妙,讓幾個高手很是摸不著頭腦,都相互狐疑地對視了一眼。


    魯一棄的話的確讓人很難理解,就說這往上走吧。獨眼他們在洞穴頂麵上沒有發現絲毫暗藏著坎缺兒的跡象,這要如何往上走阿。


    魯一棄沒有注意幾個人的反應,隻管舉著熒光石,牽著女人順著洞穴小心地往前,表情依舊是那樣的平靜,隻有女人從一棄握緊住她的手掌上知道,他正處於一個極度的興奮和緊張狀態中,因為那手掌變得滾燙,而且不斷有汗液沁出。


    跟在魯一棄背後的幾個高手漸漸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而且隨著前行,他們驚訝的表情顯得越來越誇張。特別是瞎子,在這樣蜿蜒昏暗的洞穴中,他腳下感受到的地勢變化要比其他幾個人眼睛看的要更加真切。他們是在往上走,洞穴是蜿蜒著朝上的,而且越往前,陡度的上升越明顯。


    就在魯一棄他們幾個人還在硝石洞中小心翼翼地移動步伐時,在剛才他們逃出的坍塌甬道中,從碎石磚塊間擠出了一小縷火紅灼熱的彎曲線條,並且沿著魯一棄他們翻滾落下的斜坡迅速流下。一小股溶漿正迅速地往硝石洞的洞口接近。硝石洞中濃厚的火氣也正從缺口往下麵的洞道中湧入聚積。


    而在魯一棄他們所在位置往上不算太高的地方,有一個磚砌的地下通道直貫一段山體。這通道一端的牆麵不知道怎麽被無聲地移開了,從不寬的間隙中擠進一個接一個的死屍!對,是死屍,那些本該在三道坡下冰潭中的破爛屍體。


    峽穀中,狼群在奔跑,雖然它們的數量少了許多,雖然它們的身上傷痕累累,但是他們還是竭盡全力在奔跑。和他們一起奔跑的還有一隻剛才和它們拚死相博現在也皮破肉綻的巨熊。還有一隻巨熊和幾隻原本凶猛的野狼現在正安靜地躺臥在峽口的雪地上,隨著地麵漸漸下陷,任憑翻起的土石將它們掩埋。


    硝石洞中的行動很緩慢,是因為怕有什麽大動作導致火星迸出,也是因為這是一段陡度挺大的上坡路。路也很長,這點大家都感覺到了,而且習慣數步子的瞎子也已經數到一千多步了。


    硝石洞走到最後是逐漸盤旋向上的洞道,而且不是均勻的盤旋,每走一段就有大幅度的轉折和扭轉,在這些位置魯一棄都可以感覺出火氣的濃度特別大。


    瞎子沒有魯一棄那樣的感覺,也不能像鐵匠那樣聞到硝氣。但是在走過這盤旋洞道有一大半的時候,久未作聲的他突然開口說了句:“千徊百曲焚心脈!”


    沒人接話茬,也沒有人停下腳步。


    “我躲在千屍墳裏休習魯家《班經》中‘辟塵’一工時,陪我的小女兒有天在外麵過路商隊裏偷了本古醫書《輪脈陰陽平》,其中講人心在情至極時謂之焚心。此種情形下,盤繞的心脈就會出現許多小的彎曲和轉折,使人心胸不暢、情鬱難抒。那心脈的圖形和我們現下走的洞道有些相似。”


    柴頭終於忍不住答話了:“那倒是,你沒聽若老板講的那傳說嗎,一個女人莫名其妙地懷孕了,又偏偏生出條惡龍來,這心裏哪能舒坦了。”柴頭接的這句話,沒人聽得出是正經話還是開玩笑。


    鐵匠和獨眼都輕聲笑了兩聲。


    “別出聲!”瞎子突然聲色俱厲地喝道。


    幾個人不知道是非常聽瞎子的話還是被瞎子的語調嚇住了,一下子都沒了聲音。周圍重新變得寂靜。


    “聽到了嗎?前麵有規律的聲響。”瞎子說。


    沒人回答,說實在的話,他們也真沒有聽到什麽。


    第三十四節:近寶怯


    “在那邊。”瞎子盲杖指出的方向是斜上方,那方向是洞頂,是厚厚硝石,是重重山體。


    “有規律的聲響,別是什麽人在敲擊求救。”鐵匠說。


    “什麽有規律的聲響,就是毛眼妞兒在唱小曲我們都別理。我們幾個都在這兒,能發出這種響動的不是對家就是坎麵,離得越遠越好。”柴頭的話不無道理。


    這句話讓鐵匠的表情痛苦艱難地抽搐了一下,這表情好像那裏除了對家、坎麵,還有可能是他的親人……


    “不是還有哈得興嗎?”女人很詫異於這些男人的記憶力,怎麽把自己一個同伴都給忘了。


    她的話讓好幾個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其中包括魯一棄。


    “先不要管別的,我們麵前現在就一條路,走哪算哪兒。”


    大實話其實就是哲理,魯一棄一句話讓明白人都在自嘲苦笑。是呀,麵前就一條路可走,不管是有聲響還是有什麽人,你都隻能走這條路,根本沒有選擇,說什麽都是白說。而且這硝石洞洞壁連碰都不能碰,就算鄰近有點什麽,就算這裏有獨眼這個挖掘高手,也隻能是聽聽而已。


    前麵的路是繼續往上的,前麵的路也很快到頭了。


    瞎子此時盲杖又一指說道:“響兒就在那兒。”


    魯一棄眼睛微眯著眼睛,盯住一個方向,話語中竟然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就在那兒!”


    瞎子看不見,魯一棄看得很遠。而剩下的那幾個人卻都在為自己眼中最真實的情形驚異和興奮。


    就在那洞道的盡頭,空間驟然變得高大,高處的石壁上鑲嵌這一扇雙合門,門很漂亮,也很氣派,雕花鏤飾,簷額飛挑,與硝石石壁極不相稱。一道有三十多節的石階直達到門口,緣平棱直,寬七高五。兩邊欄杆也是精美氣派,雲線凸,石鼓頭。


    雙合門、石階、欄杆整體都發出一種幽幽的暗金色光澤,並且暗金色中還有許多閃亮的金點。這種材料魯一棄聽說過,叫做“爍金玉黃石”,是極少見的石材,一般在帝王宮殿才能少量地用這種材料來點綴裝飾。比如說九龍口的三步階,紫檀禦書桌桌麵。


    魯一棄微眯著雙眼,一副失魂迷離的模樣,邁步直往石階上走去。


    獨眼伸手想拉住他,卻被柴頭給攔住。女人一直都在魯一棄身邊,她卻沒有攔阻他,隻是緊跟其後,半步都不拉下。


    石階很穩當,沒有坎麵。魯一棄的腳步也很穩當,這很讓人懷疑他那幅失魂的模樣會不會是裝出來的。


    走到石階頂端,魯一棄迷離的眼光突然間一凝,然後彎腰從門檻的底邊處撿起一件東西,緊緊攥在手裏。那是一枚釘子,一枚沒有一絲鏽跡的釘子。他的位置在最高處,所以他的動作除了離他最近的女人,下麵正低頭登階的幾個人沒一個看到他彎腰的動作。隻有瞎子的腳步稍稍遲鈍了一下,眼白子翻轉了幾下。


    柴頭和鐵匠仔細檢查了哪扇門,竟然沒有一點異樣。這很奇怪,做工如此精致繁複的門怎麽會沒有設置坎麵?按坎子家的常理,做工越精美複雜的器物設置坎麵的可能就越大,而且也便於設置坎麵,因為繁複的造型更便於暗藏扣子。腳下的台階已經是個意外了,難道這門……?


    可是現在確實是找不到一點坎麵痕跡,難不成魯家祖先把個坎麵做得無跡可尋了。


    獨眼終於有些耐不住,直接伸手往門上運力推去,旁邊的人連阻止都來不及。


    門紋絲未動,也沒有什麽異常發生。


    這讓大家舒了口氣。可是一個個鎖緊的眉頭卻未能舒展,這唯一的出路難不成是個悶口?這很是說不通,悶口用不上做得如此精致富麗。而且旁邊也沒有其他位置可以設置暗門,不用做這樣好的悶口用作障眼迷惑。


    “怪事,是個門咋就進不去呢?”女人低聲喃喃,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這話讓魯一棄的腦子猛然翻了個個兒:“對了,我們過來的方向沒有什麽正規的路,那麽這裏應該是個尾室,不是正門,也就是說這裏是出位,而不是正常的進口。門應該是往外拉,而不是往裏推。”


    魯一棄的話讓大家眼睛一亮,可是再仔細看時,卻發現這“爍金玉黃石”做成的門扇光滑平整,沒有一個著手處,無法外拉。


    “大少,你撿那東西興許是鑰匙。”瞎子翻著白眼說道。他的話讓大家有些意外,讓女人更意外,隻有她看到魯一棄彎腰撿東西的動作,可這在台階下方好遠一段距離的瞎子竟然能聽到這樣一個幾乎沒什麽聲音的動作。


    魯一棄卻根本沒理會瞎子的話,因為他的眼睛已經再次迷離起來。從見到這釘子模樣的東西他就發現它帶有一種靈動炫華的氣息,攥緊在手中後更給他異常的感覺。不知道應該說那釘子融入他的身體,還是他的精氣神匯入這枚釘子,反正他感覺在那門上有個歸宿,有個屬於自己的竅位。於是迷離的目光像一種精密的儀器在門扇上掃描而過。然後用一個極其自然隨意的動作抬手把那釘子插在了門上。


    由於魯一棄的動作並不快,所以插入的位置幾個人都看得很清楚,那是石門上一個閃爍金光的斑點,和其他閃爍金光的斑點沒有絲毫區別。但是魯一棄手中的釘子確確實實地插入了,還不費力地插入。插入後吻合得就如同和石門是一體的。


    釘子看來不是鑰匙,而是把手。當魯一棄輕輕拽回釘子的時候,那對門扇輕巧地滑開了。


    隨著門扇的開啟,瞎子所說的有規律的聲響驟然出現。那聲響比意料中的要嘈雜喧囂多了,讓幾個人相互間的對話都必須湊近耳邊才能聽清。這種現象說明那扇門的密封閉音效果極好,也說明這裏發出這種聲響的有許多物件兒。


    門開起到足夠兩個人並排通過的時候,釘子便自己脫出了。這門便不再動彈分毫。魯一棄隨手將釘子放進口袋,就像是放進自家房門鑰匙那樣自然。


    鐵匠從始至終一直都盯視這那枚釘子,臉上是驚訝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開啟後的石室光線很好,這是因為四麵的石壁上有許多發光晶體。所以不需要他們怎麽仔細辨認,就已經看清發出規律聲響的是一些按順序不斷落下又抬起的石斧。


    石斧很大,比上麵大殿中的巨木拍還要大。而且分布很密,幾乎遍布整個石室。


    柴頭好像對這樣的坎麵很熟悉,才看一眼就嚷嚷了:“不對呀!不對呀!這些個石斧不應該這樣不停地起落。”


    “你懂這坎?說說!”獨眼問。


    現在已經不是賣弄的時候,這點柴頭很拎得清,便毫不保留地說道:“這坎麵的動杆在腳下,平時石斧懸在室頂縫隙中,隻要下麵行走的步子不對,觸了動杆兒,相應位置的石斧扣子就會落下劈砸坎麵中的人。”


    這樣比巨木拍還大的石斧要劈砸下來,下麵的人是絕無生機的。


    “而且就算坎中人功力高,躲閃快,可是躲閃到的下一步會有另一隻斧子候著呢。這就像是菜墩上的一隻青蛙,在躲閃幾十把不斷剁下的菜刀,最後總有把是躲不過的。”


    “‘百剁一砧料’的坎麵兒。”看來鐵匠對這坎麵有些了解,要不然說不出這樣的斷語。


    “差不多吧,但你這斷語說的是廣西坎子家肖雲洞一派的‘天落刀雨’,其實那和這坎麵又有好些不同,那坎麵是按見步行步落刀,這裏步法卻是有一定步法規律的……”


    “太上六壬八步罡。”沒等柴頭說出石斧陣如何擺置,魯一棄在旁邊輕聲說了一句。


    柴頭滿臉佩服地轉過臉去,用近乎崇拜的目光望著魯一棄。可魯一棄此時卻像個中邪的人,滿臉的呆滯迷茫,不知道魂魄已經遊蕩何處了。


    魯一棄的魂魄遊蕩得並不遠,就在那些不斷剁砸的石斧群中。他看出了其中規律後,便按照太上六壬八步罡的步法,從天壬一步踏入,轉六步,回三步;轉地壬二步,踩五步;過風壬八步,側身滑入雲壬七步……


    意念中的動作不管是速度上、幅度上都是完美的,所以魯一棄在腦海中的一番試走流暢舒展。可是就在雲壬七步這裏,他卻無論如何都走不過去了。本來按規律此處可進可退,但是可以退步的雲壬六步那裏有連續三隻石斧幾乎一同在剁砸,而可以進步的氣壬四步往前也有兩隻石斧一前一後幾乎同時落下。再也沒有踩點了,而此時要再側身滑回風壬八步也已經不合時機,於是就這樣一個錯神間,頭頂石斧已然落下,隻見血光迸濺、魂魄四散。


    魯一棄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額頭已然遍布冷汗珠子。


    “沒道理呀!這坎麵根本過不去。魯家先輩不應該設這樣的誘殺坎。”魯一棄說這話時很是疲憊。


    其實隻有他自己心裏知道,自己所謂的沒道理還有另一番意思。他奇怪的是遠遠看這座山體時,可以感覺到到絢麗飛揚的寶氣;進入峽穀後這感覺就變得很弱。剛才在硝石洞中他感覺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點寶意靈犀在召喚著他,那寶意靈犀就是從這石室中發出。可是等到進入這裏,竟然所有這樣的感覺都沒了。難道這就是仙家玄學所說的“至寶不近示與人。”


    “就是說呀,石斧原本是懸著不動的,要像現在這樣連續動作,這坎不要說在這裏擺了千年之久,有個一兩天也就盡數毀了。”柴頭答道。


    “哦!”魯一棄知道怎麽回事了,這樣巨型的坎麵肯定也是蒸汽提供的操控能量,現在蒸汽的管道被溶漿急劇加溫,又有一段被砸斷,整個係統已經是一團糟,這裏扣子便自行動作起來,而且動作的速度、規律也無章可循。


    “按太上六壬八步罡走不過去,現在唯一的辦法隻有解了總弦機點,才能讓這些石斧停下。”魯一棄說這話時已經回複到了平靜的狀態。


    這是個大家都懂的道理,可是要找到這總弦機點談何容易,就算找到,是否就能輕易解開也是個問題。所以這樣的結論隻能讓大家的心幾乎涼透。


    沒人作聲,隻有魯石斧依舊按一個無法通過的規律嘈雜著、喧囂著。


    魯一棄也沒有作聲,但是他的思想和感覺卻在整個石室中飛快地盤繞著。這裏的坎麵布置有一點好處,就是人工所為的與天然的在他感覺中有截然的區別。人工所為粘附人氣,並且經過兩千多年,怎麽都得算個古物,多少都能騰發出些氣息。魯一棄的感覺就是順著這樣一個複雜氣路在搜索,思維也隨著這氣路在盤旋中逐漸收縮,最終收縮在一個點上。


    那個點離得很遠,是鑲嵌在石室壁上的一根管子,一根就連管子口都深深陷在石縫裏的管子,一根拇指粗細的好東西。雖然算不上寶貝,但從這管子周圍起伏的氣場可以知道,這東西不管是從材質還是做工上都是絕好的東西,當然年代就更不用說了,但是魯一棄知道,這樣一件好東西在琉璃廠出不了太好的價錢,這是因為它所起的作用限製了它隻具備一根光滑管子的形狀,沒人知道它真正的作用和重要性,更不具備藝術價值。


    “如果總弦機點是根管子,有幾種破法?”魯一棄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讓大家有點發楞,因為聽著語氣像是在考他們。


    “斷、旋、提、吹、搖。”獨眼說。


    “可這管子整個嵌在石壁中,隻能瞧見個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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