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到那瀑布下去,那裏有什麽?自己去做什麽?她都不知道。隻是從那召喚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後,她心中好像隻存有這樣一個目標、一個信念!


    透過四散飛舞的雁翎狀水花,隱約能瞧出瀑布背後是個衝刷得很光滑的石頭,那石頭很渾圓,就像兩麵山體夾住一個圓球。“仙龜靈蛇,吐液育珠”,這是秦先生以前給柳兒講的一個傳說中的風水格局,所有風水典籍上都沒有記載有人見到過這樣的風水局。


    “我是要往那裏去!”柳兒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那圓石被山體夾住後,兩邊會有個夾角的空隙,和雙碾對撞留出空隙的道理一樣。也許最終找到寶貝的路就是那裏。”


    “可是我現在該怎麽越過這麵潭水過去呢?”柳兒在心裏問自己。“這裏水花落下,連濺起漣漪都很勉強,說明水麵的繃緊力更大,水麵下有更加難以預測的力量存在。”


    能過去的方法有好多種,架座橋,設個蕩繩,擺塊擱板,哪怕是在潭麵上倒根足夠長的竹篙子也行呀。可是柳兒此時沒有一個條件能夠辦到。無可奈何地看著麵前這個不大的水潭,柳兒覺得自己心中塞緊了一團煩躁,難道都已經到這裏了,竟然被一個小水麵給擋得前功盡棄?


    肯定還有其他辦法,隻是自己被煩躁焦慮迷失了自己的靈慧,一時找不到準點兒。


    ~5~魯天柳在水潭邊躺了下來,就像她剛才蕩過來時那樣躺著,一動不動。她已經準備放棄所有的得失,在這個天華地靈的地方盡情享受下大自然的撫慰,享受那雁翎水花飛散成的細密水珠對自己臉龐的親昵。


    ~1~世間有許多種修道的方法,但殊途同歸,最終的結果都是想摒棄雜念和紛擾,讓空靈的思想和心境去領悟玄妙深奧的理義。道家的打坐入定,理學家的冥思入玄,星數推理中的凝視虛升,佛家的吟念忘空,又比如魯一棄在龍門澗道觀中的半躺半臥的姿勢,都是為了集中思想,全身心地去感知和領悟。但在沒有這些修行派別形成前,人們最原始哲學中的領悟方法大概就是入夢,其實這入夢並不是真正睡著了去做夢,而是把自己放鬆,進入到一個半睡半醒的狀態,這樣的狀態既不停止大腦的思維,又可以避開眼睛、耳朵等其他知覺器官獲得的信息來擾亂大腦的正確判斷。


    ~7~魯天柳此時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態。她這種狀態進入得非常快,這大概和她過度緊張疲勞有關係。


    ~z~進入狀態時是極其愜意舒坦,卻是在惶恐和驚慌中驚醒的。整個過程很短暫,可就是這短暫的一刻之間,她似乎覺得自己脫出了**,飄飄然地往天上升騰,但怎麽飄都飄不高。低頭一看,看到自己正躺在潭水邊,兩道又大又粗的黑杠打成個大叉叉壓在她身上。


    ~小~睜開眼的柳兒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剛才幻覺中見到的一切似乎在告訴她,此時還不是她能夠離去的時候。她的命運已經被押在這裏,輸贏未定,牌點未翻。


    ~說~她等自己的心跳稍稍平緩了下來,然後才慵懶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下周圍,她這是在找剛才壓住他的兩根大黑杠。她看到了旁邊那兩根石柱,疊壘得很不規則顯得搖搖欲墜的兩根大柱。


    ~網~要是這石柱是整根的,倒下的話離對麵的距離倒是差得不多。可惜是大石塊疊壘起來的。


    “這樣的柱子自己也壘過,小時候搭積木時壘過。”柳兒心裏在自言自語,“好像老爹也陪在旁邊,邊壘邊給自己講什麽來著……”


    柳兒猛然坐了起來:“以點貫力!”


    “以點貫力”是魯家的技法,但它不屬於六工中任意一工,而是屬於六工之外一個輔助工種——小工。小工是穿插在六工之間遞物傳具、和泥運料打下手的,這一工擁有的技法很少,而且和魯家巧妙技藝都有著很大差異,不是《班經》所傳,完全是後輩人才自己領悟總結出來的。


    “以點貫力,力成一線,形似不實,不輸疊麵。”這是疊壘時的口訣。其實從力學上來理解就是將重心貫穿成一線,從而保持整體狀態的平衡。


    當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運用“以點貫力”的方法將石頭磚塊壘起來並不是很容易的事,壘起來後還要做到看著搖搖欲墜,其實堅固無比就更是難上加難。疊壘這裏兩根柱子的應該是高手,經曆了這麽多的歲月年輪,它們還可以掛住魯天柳身體蕩過,並且紋絲不動,說明此處運用的“以點貫力”手法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第三十節:晨林詭


    但是晚了,嫁貞林裏一對對靠搭在一起的樹有兩棵突然分開了,不是因為有不貞的女子朝它們磕頭分開的,而是因為有人好奇地摸了下它們的枝杈,它們便驟然彈分開來。


    隨著那對女貞樹驟然分開,餘小刺的一個徒弟飛了出去,很難想象,一個魁梧壯碩的漁家漢子、湖上霸匪,筋肌糾凸的身體在分彈開的女貞樹作用下,會是這樣地輕飄無助。


    被自己撫摸的樹彈飛出去已經是很意外很奇怪的事情了,但更意外和奇怪的是這樣的彈擊和飛行才是個開始。飛出身體的落點是另一對女貞樹,所以不會等到身體落地,就又被再次擊飛。而這次擊飛後的落點還是一對搭靠在一起的女貞樹……


    餘小刺的徒弟跌落在第四對樹的樹根處,這次倒不是樹木沒有彈擊,而是因為在他飛向第四對樹的時候,有個東西搶在他前麵撞在那對樹上,所以當身體被擊飛到那邊樹上的時候,那樹已經鬆卸了彈勁。


    搶在身體前麵的是一隻瓷酒瓶,濃烈的曲酒散得樹幹樹枝上到處都是,酒香飄散得很遠很遠。


    酒瓶的主人當然隻會是水油爆,他在祝篾匠他們村裏沒吃到酒肉,但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倒沒有忘記要一個細篾的帶蓋竹簍,把餘小刺給他買的酒和從柳兒那兒換來的兩瓶三江大曲裝在裏麵。酒就剩這麽多了,東西稀罕了就要珍惜,他不再放心放在餘小刺的船上,而是要自己帶著。轉載自我看書齋


    “我早就說嘛,像這樣有靈性的林子是要帶些酒水香燭拜祭下的,要不然會衝撞神靈的。瞧瞧,這這瓶酒一灑就好了吧。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事,誒,這老天師怎麽也把這茬子給忘了?”水油爆羅哩羅嗦著,不管說的話是真是假,最後一句卻是讓柳兒心裏楞磕了一下,她感覺這話好像是專門說給自己聽的。水油爆一路上說什麽都是幫著周天師的,這是他頭一次嗔怪周天師,而且其中似乎還有些其他什麽意思。


    餘小刺的這個徒弟“沒事”了,這沒事是指沒有他能辦的事了。左胯骨被彈碎,右脛骨斷做三截,還有兩個肋骨支戳出皮肉之外,這樣的傷勢真沒什麽事情好讓他做了。把他移到嫁貞林外麵,找個地方安置下,給他留下幹糧和金瘡藥,現在隻要他自己能讓自己不餓死渴死,等著大家回來就是幫大忙了。


    餘小刺的心情很沉重,離著要找的正地兒還好遠,自己就已經折了一個兄弟一個徒弟。看來自己真的是個賤命,跟著自己的人都會倒黴。也許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力行便可以達到的,應該把希望托付給最有可能達到目的的人。他心裏盤算開了……


    不管水油爆的說法再怎麽神乎其神,灑了瓶酒是絕不可能讓林子中的扣兒解開的。再說了,他們這才是剛踩點坎邊,坎子真正設的扣子還沒撒落開來呢。


    魯承宗很認真地用“指度”和“伏龍探根”查探了下前麵要穿過的樹林,居然讓這個老木匠瞧出這些對子樹的排列規律的玄妙所在。這裏的坎相和魯家建四方連垛堡設置垛位完全一樣,是七十二天罡朝聖位,這也和南方坎子家中秘傳的絕妙坎麵“偏目錯步迷”布置方位一樣。


    “偏目錯步迷”,通俗點理解就是踩入這種坎麵,就會目斜腳歪。在這嫁貞林中,這種布置卻有另一番目的,就是讓你撞樹。雖說那些搭靠的樹與其他對樹之間距離不算太近,但是天罡朝聖位的走法對步伐的大小快慢是極講究的,如果你無法掌握其中規律,那麽每步移動的過程中,周圍的布置景象都會讓視覺造成誤差,幾步之後,誤差疊加,最終讓你難以自製地就會主動撞上樹木。


    沒人知道這裏的天罡朝聖步該怎麽走,雖然魯承宗多少知道些這種坎麵的知識,但一則不是十分熟悉,沒太大把握,再則,這裏是以對子樹為迷障,同時還是動弦的扣子,樹木枝葉參差著一長,憑眼光度量步伐的距離尺寸就非常困難,而這尺寸隻要在哪一節上差了這麽半腳掌,一路走下來,十步之內肯定還是撞樹落扣的結果。


    但是魯家對於這種迷字、繞字的坎麵有個通用的死法子,那就是探著走,走一步看一步,一步定下後,等視覺恢複正常了再瞄準了踩下一步。雖然這樣走速度很慢很慢,對順出坎麵卻真的很有效。這種法子一般是由六工中會“辟塵”技法的來實施,因為會“辟塵”工法的人目力好,耐心仔細,能發現坎麵中很多不宜覺察的弦扣和索子結,另外他們懂輕身功夫,有時就算真的碰到動弦子,也有機會逃脫。


    這裏懂“辟塵”技法的隻有魯天柳,所以第二個踏到扣兒的是魯天柳。


    柳兒不是中的對子樹的扣,已經有人在樹上吃了虧,要再被樹砸著那可真是鏽塞了腦殼,所以柳兒的每一步都是非常小心地遠繞開那些樹走。


    沒有撞到樹說明魯家采用的方法是正確可行的。繞開了樹還落了扣,說明對家技高一籌,已經考慮到自己坎麵的缺陷了。


    柳兒是被埋在草地裏的一根軟皮索子給抽絆出去的,是在柳兒定下神,視力正常後,正邁出下一步的過程中,那皮索子彈抽出來,在柳兒邁出的腳背上重重絆了一下。就這麽一下,柳兒的重心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就朝一對搭靠在一起的女貞樹跌撞過去……


    跌撞的魯天柳沒有碰到搭靠在一起的女貞樹,雖然她的身體距離那樹都不到一巴掌的距離了,但就在這樣個驚心的刹那,她的身體停住了。這本來應該是絕對的技擊高手才能辦到的身體控製,像柳兒這樣的身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辦到。


    而柳兒辦到了,五侯也辦到了。這樣說也許讓人糊塗,如果說是兩個人一起辦到的也許大家就都明白了。是的,從一開始,往前探著走的柳兒把“飛絮帕”的鏈子頭繞在五侯的刀杆上,就和他們平常訓練配合的那樣,一有什麽不對勁,五侯隨時可以發力將她拉回。


    第三十一節:回頭道


    “那裏有路!”水油爆的昏花老眼竟然是第一個找到路徑的,那是在兩片顏色迥異的樹林交界處,露出一線白色石階。


    “那裏有鳥!”還有眼神比水油爆更好的,那是周天師的剩下的那個童兒。


    的確有鳥,那些鳥其實離他們不算太遠。從他們的位置到那條白色的石階路,這中間是一片麵積很大的平緩坡地。整片坡地綠茵茸茸,像是塊精工細作的波斯毯子。鳥兒就在這草坡上,但是這些鳥兒也就拳頭大小,又長著綠褐色的羽毛,很難瞧出來。


    童兒總免不了孩子的天性,他躡足快奔,悄然接近那群鳥。眼瞧著離鳥群已經不到二十步了,那群鳥兒依舊挺著細長的喙兒搖頭晃腦在草中尋食,不曾有所覺察。


    當童兒已經接近鳥兒不到十步的時候,鳥群慌亂了,開始四散奔逃起來。


    “原來是不會飛的笨鳥。你瞧那幾隻,連走都走不快,看來待會要有鳥肉吃了。”餘小刺瞧著有趣,也跟著興奮起來。而他的徒弟和周天師的徒弟這時候都已經飛跑著朝鳥群趕過去。


    “不要!”柳兒大叫了一聲。是餘小刺提醒了她,剛才她也瞧著那群鳥覺得有意思,但當餘小刺說到幾隻跑不快的鳥兒時,她清明的聽覺似乎聽到那幾隻鳥沉重的腳步中夾雜著金屬的摩擦和齧合的聲響,似乎聽到這幾隻鳥身體裏機栝的運轉伸縮。同時,剛才嗅覺搜索到的血腥氣味也鎖定在那幾隻鳥身上。


    “不要!”柳兒的聲嘶力竭晚了些,童兒已經朝一隻鳥撲過去了,那一瞬間大家或恍惚或真切地看到奔逃的鳥兒回轉身來,也朝童兒投懷送抱過來。


    鳥兒被撲住,但撲住鳥兒的童兒沒有站起身來。


    餘小刺的徒弟和周天師的徒弟在青草鋪成的斜坡上急速地停步,但滑溜的草坡加上他們奔跑的慣性,還是讓已經止住的兩雙腳掌繼續滑出十多步才完全停下。


    而此時,那幾隻走都走不快的鳥兒飛了起來,雖然飛得不高,卻足夠它們淩空衝向剛停住腳步的兩個人。


    兩個人各自揮舞刀劍阻擋,刀劍與那些鳥兒相撞之下竟然發出大聲的金屬撞擊之音,同時還有成串的火星濺出。


    “鋼隼,是鋼隼!快趴倒,貼地趴倒。”魯承宗認出了那鳥,他邊喊邊掏出“子午藏釘盒”,這盒子雖然名字上看是藏釘用的,可是要把這藏著的釘兒取出來卻是要啟動弦簧射出才行。魯承宗也是聽魯家前輩們說過鋼隼,但此處的鳥兒和前輩們描述的卻不盡相同。雖然這“子午藏釘盒”具有對付鋼隼的功效,能不能應付眼前這種與鋼隼相像的動扣子,魯承宗心裏其實是沒有太大把握的。


    餘小刺的徒弟也許是聽到了魯天柳的喊叫,他是湖匪出身,幹的是刀頭舔血的行生,實際的臨戰經驗明顯豐富得多,腳步的滑行還未完全停止,身體便已經順勢撲出,緊貼這草皮滑出很遠。兩隻鋼隼貼著他身體飛過,一隻的尖喙挑破了他**那裏的褲子,還有一隻的翅膀削掉他腦後一撮頭發。


    周天師的徒兒也倒了,不過他的樣子像是被刺倒的。一隻鋼隼的尖喙直刺入他的左後肩,他就是順著這衝刺的力量跌到的。不過刺中他的鋼隼並沒有就此放過他,尖喙戳在肉裏沒有拔出,兩隻爪子和一對翅膀不住地狂撲亂抓,一時間隻看到鮮血四濺,碎肉亂飛。要不是周天師及時趕到,那他徒弟整個的左肩左臂都要不保了。


    周天師雖然身手非同小可,但一劍之下隻是挑掉了徒弟肩上的那隻鋼隼,再左劈右砍讓兩隻衝向他的鋼隼落地,可是突然之間又從草叢中飛出的一群鋼隼卻無論如何都應付不過來了,甚至就連將身體倒下貼平地麵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朵巨大的青黃色花朵擋在周天師的前麵綻開了,那花朵的花瓣是無比細長柔軟的,閃動著水流般的光澤。眼見著那些花瓣展伸開來,把衝過來的那群鋼隼盡數裹在其中。


    花朵的枝蒂握在祝篾匠的手中,花朵本來是纏繞在篾匠腰間的那捆篾條,隻是在他的施展抖潑下,展綻開放都比花朵還多姿。


    細長柔軟的篾條纏住了鋼隼的翅膀、利爪,有一根同時纏住幾隻的,也有幾根同時纏住一隻的。那些鋼隼在掙紮,在相互碰撞,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婉柔的束縛,隻能越纏越緊。


    又有一群鋼隼從草裏飛出,此時魯承宗已經趕到,“子午藏釘盒”朝著那群鳥兒大約的方向一舉,便開啟了弦簧機括,一片黑色細密朝著鳥群撲散而去。


    等其他人也都剛上來時,那些鳥兒已經都掉落在地,偶爾發出一點動作也卡澀的聲響。


    “大家當心,再瞄瞄有沒有了。”魯承宗說著話把手中的藏釘盒交到柳兒手中,然後從地上撿起一隻中了釘兒的鋼隼。


    “果然是的,手法和魯家的很像,不過能用精鋼製成,且外相裝扮得像真鳥一般,卻不是魯家人都能做好的。”


    “真像,和那些真鳥一摸一樣,它是叫鋼隼嗎?”魯天柳看這魯承宗手中的鳥兒很是好奇。


    “鋼隼也許是個統稱,真正做的時候卻是要和周圍生活的真鳥一樣,叫法也許各有不同。隻是奇怪,這樣的弦簧機括鳥兒,又無杆子操縱,怎麽懂攻襲人的?”魯承宗說。


    正從地上爬起來的周天師的徒弟,雖然疼得齜牙咧嘴、口鼻歪斜,卻忍不住要展示自己的見識:“你們沒瞧著鳥脖子、哎呦!下麵的紅點、啊。喲、那是‘嗜血定’,哎呦!,西域傳來的妖法。”


    此時前麵傳來周天師悲痛的呼喚聲,撲倒的童兒被他輕輕翻過身來,見他已經被那隻鋼隼長長的的尖喙斜刺入眼瞼,直深刺進左腦之中。而脖頸的部位也已經被鋼隼是鋒利翅膀和利爪撲抓得血爛一團。


    童兒死了是悲傷的事情,但童兒的死帶來的問題卻是現實的:還往不往前走?


    第三十二節:花開石


    【霜天曉角】


    天局物寶,水若雁翎舞。


    兩三紋痕驚動,凝三覺、辨居屋。


    弱枝盈亦神,齊力開石門。


    草寶吉凶休問,慌急奔、寶命存。


    對於這種破吉刻紋的知識,專攻“辟塵”技法的柳兒怎麽可能不知道。而且在與朱家打了那麽多的對仗交道後,她還獲知,在他們的布局中,除非是實際需要,這種紋路一般都隻用在死道,這也是他們家便於自己識別的一個統一規定。那這裏是對家設的死道?不像,或許真的是派什麽用處的,比如說防止滑落,或者保持什麽重物移動中的穩定。


    不管派到什麽用處,絕不會是用來取寶的,就算對家是開采的取寶之路,往那空隙裏去也絕不會有寶。


    柳兒之所以會在心中如此肯定,是因為其中道理也正是她真正感到懊惱的原由。


    玄武局,且是“玄武溢液”的局相,也不知道是先尋到此風水局相才在此處藏的寶,還是先藏天寶,在寶氣的作用下,數千中才形成此局。但不管是哪種可能,在此種靈聖天局中所藏應該是水寶。那麽水寶的藏處絕不會是瀑水都淋不到的幹薄之處,包括入道也不應該這樣。而當柳兒鑽到空隙中時,首先發現的就是身體所觸位置都為幹薄之處,竟然沒多作考慮就繼續往裏,這樣的疏忽大意是坎子家絕不允許犯的錯誤。


    懊惱歸懊惱,寶貝總是要找的。從裏麵石紋可以知道,此處對家已經來尋過不止一趟,也許這百十年中,駐在此處的對家高手每日每夜都在對這裏不斷地思索查找。轉載自我看書_齋


    對家花費如此巨大的人力精力都沒破解的秘密,柳兒能找出來嗎?


    石膏麵上的存積的瀑布落水越來越多了,雖然大部分都順著潭沿流到另一邊的大水潭和四周的小溪溝裏,但隨著積水的漸漸增多,隨著積水重量的增加,石膏麵很快就會被壓裂壓碎。


    也就是說,柳兒就算有找到寶貝的靈性,她也必須抓緊時間了。但正是因為時間的緊迫,反倒使得柳兒的心境沉靜下來,心神凝聚起來。


    “渾圓點合之,觸為點,心為點,非渾圓者皆有線麵,其形為何以玄覺之。”這段出自《玄覺》中“形篇”的文字在柳兒腦海撲閃幾下後漸漸浮現清楚,這段文字讓她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把這裏的形看清,或者把點找準。於是雙手攀扶住圓形巨石光滑的表麵,勉強抬頭朝上望去。這種姿勢很艱難,如果不是她曾跟餘小刺學過“鱉挺身”的後脊柔功,這動作還真做不出來。


    飄飛的水花不停息地落下,落在圓石上,也落在柳兒的臉上。這種狀況下,光線會被扭曲,物體會被變形,更何況水花模糊了柳兒渾圓的瞳孔,讓她的視覺也發生了變化。


    正如《玄覺》“形篇”中所言,渾圓的物體是以點合集而成的,它的中心是點,它的表麵也是點,隻要是平直的物體與之相接觸必定是點接觸。不是渾圓的物體則肯定會出現線和麵,但線和麵組成的的形狀到底是什麽,卻是各自心中領悟的不同。


    一個山壁相夾的巨石,不管瀑水如何地衝刷,它無法成為一個渾圓之體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既然成不了渾圓之體,那這巨石上的線與麵到底構成的是怎樣一個形狀。


    不管別人怎麽看,這樣一塊光滑的圓形巨石都不會被看成房子的形狀。可是在飄飛的水花下,勉強抬起頭的柳兒卻偏偏看出個極為簡單的、似是而非的房屋形狀,雖然那也隻是水花作用下並不穩定的搜取,可柳兒竟打心底認定了這個房屋形狀,根本不考慮光線的扭曲和視覺的誤差。


    有房屋的形狀,就肯定有門的位置,問題是柳兒在恍惚中並沒有從似是而非的房屋上看到門,現在隻能是憑著自己的靈性和超常三覺從現實中去尋找了。


    不知不覺中,柳兒站了起來,站在了脆弱的石膏麵上,估摸這個站立的過程柳兒自己也沒意識到,不然依著她的性子是不會這樣大膽站在石膏麵上的。看得出,此時的她已然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忘記了身邊許多的東西,也忘記了可能的危險。


    也正是這樣一個忘我的狀態,將柳兒清明的三覺提升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境界。


    她聽到水滴的沁滲,聽到了霧氣的升騰,聽到了花朵的開放。


    她從巨大的圓石上,從雁翎般飄落的水花間聞到了絲絲花香。


    她的手掌在瀑水流淌的圓石上撫摸,撫摸的位置是一般房屋應該開設房門的位置。恍惚中沒有看到的房門,她要用手摸出來。


    巨石終歸是巨石,就算巨石上裂開了縫,那也隻是石縫,不應該是門。


    至於柳兒摸到的應不應該算是石縫也很難說,那個細的像發絲的線條隻有半寸來長,隨便一個人拿把硬器輕輕敲擊下都能形成。


    這一條恐怕隻有柳兒清明的觸覺才能摸出的紋路卻讓她心裏無比興奮和欣喜,仿佛是已經抓住了寶構的門環。不同的是門環一把都是銅的、鋼的硬質物件,而讓柳兒興奮的是那細絲紋路中有擠出的一點點柔軟、嬌嫩的感覺。


    這種細微的柔軟和嬌嫩一般隻有剛冒土的新嫩芽尖尖才會有,也隻有新嫩的芽尖尖才會讓柳兒輕易地感覺到並且為之欣喜和興奮。奇怪的隻是,一個新嫩的芽尖又怎麽會從一個石頭上冒出頭來的,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是要喻示生命的神奇還是要顯示天命寶力的不可逆?!


    柳兒在繼續興奮著,已然提升到極高境界的三覺不停地在告訴她知道,芽尖尖在生長,花香在濃鬱,石上的紋路在延伸、在擴展。


    於是恍惚中的房屋開啟了一扇不大的門,真實中的巨石裂開了一條縫。


    隨著石縫的擴大,從中擠出一叢不知名的花草,青翠可人,柔嫩嬌弱。每根枝上都墜著許多精致的小花,花色清白中略帶些淡藍,晶瑩剔透如同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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