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候的動作已經很緩慢了,隻堪堪能擋開山魈陸續地攻擊,其中還有還幾次是柳兒從遠處用飛絮帕替他擋開,也幸虧有柳兒的飛絮帕接連地偷襲和騷擾,這才使得圍住他的山魈不能夠連續攻擊,要不然,五候早就變成肉條條了。即便是這樣,傷口還是不斷在五候身體上出現,現在至少他的衣服是變成布條條了。


    魯承宗提箱中可用的工具已經沒了,他摸到的就剩一些線團紙包了和墨線盒了。站在魯承宗背後的餘小刺撿起兩塊石頭,他看出魯承宗沒有什麽家夥式了,而自己能幫到忙的就是砸出幾塊石頭。


    “好了!”篾匠興奮地高喊一聲。


    大家回頭看,看見篾匠編出個粗沿雙平底的大簸筐。簸筐放在斜草坡的邊沿上,有一小半已經伸在坡頂外麵。


    “魯姑娘,老餘,你們上去!”篾匠說完後,替代了餘小刺的位置。


    “不行,我先把五哥拉回來。”柳兒看著已經渾身血肉模糊的五候有些不忍,畢竟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我來!”魯承宗說著將那隻墨線盒拿出,“五候,瞧好門位,抽梁卸柱!”


    五候當然能聽懂魯家的行話,所以當魯承宗墨線一拉,拉彈飛出墨盒,墨線將擋住自己回到這邊坡頂的兩隻山魈纏住的瞬間,樸刀一個橫甩,縱步就往後逃。但他的動作怎麽都沒有山魈快,才逃回四五步,便被一隻追上來的山魈一爪勾住小腿。


    篾匠衝了下去,他是想趁那些正在憤怒地敲擊石麵的山魈還沒有發起攻擊前救回五候。


    憤怒的山魈動了,它們積聚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點。黑胖子也動了,速度比憤怒的山魈還快,他看出這些人是想用那隻簸筐滑下草坡。


    篾匠想退已經不可能,朝下的前衝力量,讓他無法再控製自己身體,隻能索性直衝到五候身邊,一砍刀剁下勾住五候小腿的山魈手臂。


    柳兒飛絮帕再次飛出,纏住了五候的樸刀杆,柳兒和餘小刺一起用力,將五候猛地拉了回來,架到了簸筐裏。


    “快回來,祝大叔快回來!”雖然柳兒這樣喊,可是此時的篾匠卻已經無法抽身,已經被一群山魈圍在中間了。


    篾匠一刀砍向山魈,急如勁風,勢若奔雷。碎裂聲,怪異的慘叫聲隨即響起,這一刀砍碎山魈的鋼爪,砍落山魈整條手臂。其他山魈明顯一愣,一時之間停住了攻擊。


    不過隻要是行家都可以看出,篾匠的出刀雖然威力巨大,收刀卻是緩滯地,這就是工匠和練家子的區別,工匠的刀是練出力練出來的,他們平常隻需要全力砍開、砍斷物件,不需要快速回刀砍第二下、第三下。所以當篾匠收回刀,第二次砍向擋住他回到崖頂的山魈時,同樣巨大威力的一刀,可山魈早就有所準備,遠遠躲開。同時,後麵一隻爪子落在篾匠後背,抓落下一團皮肉。


    篾匠發出一聲慘呼,像是撕破了喉嚨。


    “老魯!不要去!”“爹,勿能去格!”餘小刺和柳兒同時發現魯承宗突然一聲不響地提起提箱迎著山魈和黑胖子直衝下去。


    一聲不響地衝下去,不知道沉默的魯承宗是否和沉默的山魈一樣憤怒。


    魯承宗是直奔黑胖子而去,他想的是擒賊先擒王。製住這個黑胖子,也就相當於製住整個山魈群。想法是正確的,可老魯卻沒有充分考慮到自己的能力。他這樣的行動首先那群憤怒的山魈就不會讓他得逞,通不過山魈群,就沒有可能接近黑胖子。


    山魈朝魯承宗圍撲過來,魯承宗手中一揮,對山魈群甩出幾個紙包,紙包中是他曾經在姑蘇困龍園子中破“炸鬼嚎”用過的嗆粉。山魈爪子揮舞,紙包破碎,嗆粉飛灑。倒椒粉、無舌草粉、硝石粉、曼陀羅花粉、醋粉混合而成的嗆粉,就算是神仙都抵受不住。於是一些山魈看不見了,一些山魈又咳又嗆。看不見的山魈亂抓亂舞,根本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同類,又咳又嗆呆著原地不敢動,而後麵沒有接觸到熗粉的又拚命往前衝,山魈們堆做了一團。不過魯承宗依舊過不去山魈群,而且還出不來,他被圍在這一團的中間了。


    黑胖子直奔過來,他可以繞過這一團的山魈,先殺死篾匠,再阻止簸筐下滑。他清楚,隻要快,哪怕簸筐已經滑下去了,那些山魈還是能在坡上截住他們,除非讓那筐滑起到一定速度,那就沒有辦法了。


    “嗚嗡!”從那團粉塵和山魈群中飛出一件東西,直奔黑胖子而去。那是魯承宗背在腰間的斧子,魯承宗現在隻有飛斧取黑胖子一招了。


    斧子直落到下麵已經漲得離他們很近的洪流中,黑胖子隻是手掌輕輕撥弄了一下就改變了斧子的飛落路線,這種飛斧對於他這樣的高手來說真的是太小兒科了。


    黑胖子撥開斧子的同時,發出一聲怪異叫聲,圍住篾匠的那些山魈突然舍棄了篾匠,直奔柳兒他們的匾筐而來。把篾匠閃給了黑胖子。


    “快走,別管我們!”篾匠也下意識地轉身跟著山魈往匾筐那邊跑,邊跑便大聲喊著。


    其實魯承宗嗆粉的作用並沒有得到充分發揮,一是因為此時天空中正下著雨,還有就是這些嗆粉在這樣連續陰雨的天氣中已經有些受潮。所以不管是迷眼的、嗆喉的山魈很快就恢複過來了。於是一大團的山魈緊緊圍住魯承宗,頃刻間就會將他撕成碎片,看見這情形的人都知道他已經必死無疑。


    第三節 憑何恃


    (踏莎行)


    急急如飛,累累渾泥,分明又入洪流道。


    臂長不及絞盤索,無奈懸壁有人爭。


    別後銅舟,乘波躍渦,失魂血破道原委。


    玄覺道明千機巧,冥冥鬼祟何處逃。


    “快走!”這是魯承宗發出的最後一聲呐喊,也是這聲呐喊讓柳兒下定了決心,抓住簸筐邊沿,使勁往斜坡下顛搖。


    魯承宗頃刻間就成了塊碎肉,鮮血如同雨珠,卻是朝上噴射,似乎要與天雨對抗,要與老天逆行。


    不過頃刻間發生的一切卻不是山魈們動的手,而是魯承宗自己動的手。並且有更多的山魈也成了碎肉,特別是圍在魯承宗周圍的山魈,其他離得近些的也幾乎沒有不受傷的。


    是在最後那一刻,魯承宗掀出了藏在箱底的八隻冷杉鐵鱗果,扯開串插在機栝上的線頭。從養屍地坡地冷杉林上取下的鐵鱗果,加起來總有數百片的鱗片頓時飛散迸射開來。


    雖然雨水很迷,可以衝刷掉許多東西。但漫天的血雨撒過之後,濃重的血腥氣還是讓人聞著要嘔吐。


    正經過山魈群的黑胖子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自己也被鐵鱗射中手臂,劃破臉麵。鐵鱗是槽棱形的,傷人後血流很難止住,於是血水很快就把他半邊身體濺染紅了。那些撲向匾筐的山魈雖然沒有受傷,卻也被突然的殺戮景象嚇得停住身形,四處張望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篾匠也呆愣了下,隨即更奮力地朝簸筐奔去。已經趕在他前麵的那些山魈此刻都忘記了阻擋。


    篾匠已經朝著簸筐中跨出腳步,但隨著一聲悶響他的身形停住了。腳踩在簸筐的筐沿上,再難往前邁出半分,臉色瞬間變成深紫色中帶著道道青痕。


    從背後剛上來的黑胖子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拳竟然沒有讓篾匠倒下,但隨即便清楚了,肯定是自己手臂被鐵鱗片射中,傷了什麽筋脈,施展不出全部力量。


    “嘣”,又一聲悶響,黑胖子的第二拳還是打在篾匠的背心。篾匠一口腥血從嘴角嘩嘩流下,但他還是沒有倒。非但沒有撲倒,而且還借著這一拳的衝擊力量,加上自己拚盡的全身力氣,都作用在踩住筐沿的腿上、腳上,腳掌在筐沿上一推,於是簸筐滑下了斜坡。


    簸筐滑下斜坡的瞬間,兩隻山魈縱身而起,往簸筐上撲下,柳兒飛出飛絮帕,帕中鋼球擊中一隻山魈的眼睛,那山魈疼痛得一個倒翻,回到了坡頂,還有一隻被餘小刺投出的分水刺紮中咽喉,屍身摔落在草坡上,隨著簸筐滾滑了一段便停了下來。


    簸筐已經滑了下去,山魈也沒有阻攔成功,這點讓黑胖子像山魈一樣憤怒起來,全身貫力在沒有受傷的左臂,然後又一拳重重擊出,落拳位置還是篾匠的背心。


    這次篾匠噴出的是鮮紅的血雨,而且一直沒停。他的身體整個騰空而起,並且在空中側身極速打著旋。身體未曾落下懸崖之前,就已經成為具屍體,黑胖子這一拳擊碎了他的五髒六肺七經八脈脊椎胸骨。


    篾匠屍體側身打旋的時候,圍在腰間的篾條束把散展開來,一片金黃從黑胖子眼前拂過。其中一根細滑的篾條走過黑胖子的脖頸,於是當篾匠的屍體落下懸崖時,黑胖子的頭顱也正從他脖頸上落下。


    一旁的山魈很是敏捷,瞧著主人有東西掉下,馬上縱上一把捧住。黑胖子的眼睛怪異地轉動了下,看了一眼山魈鬼怪般的臉,又看了一眼自己依舊站立不倒的身軀,眼珠便定住不動了。(文-人-書-屋-w-r-s-h-u)


    載著魯天柳五侯餘小刺三人的大簸匾筐往草坡下滑去,越滑越快,耳邊呼呼生風,如同是在飛行。草坡雖然平滑,可是那麽陡的角度往下滑,還是非常危險的,稍有異常就會翻滾而下。幸虧是祝篾匠編的筐子寬窄合適,底平沿重,再加上有餘小刺這樣的操船好手,這才能保持它的平穩。


    滑下的這段草坡肯定也是百裏草坡的一段,所以滑行是連續的。當匾筐猛然衝到坡底瞬間,餘小刺發現左轉後有另一條連續的草坡,於是及時扭轉簸筐,立刻就開始了又一次的加速滑行。再後來的轉折基本都不用餘小刺扭轉,每到一個轉折口,簸筐都自然轉入,其速度和力量已經不是人為能控製的了。


    滑行越快,距離危險也就越遠。但是他們在驚心動魄的滑行過程中,還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麵臨的所有危機。


    五侯與山魈一場打鬥,讓他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地躺在匾筐中,已是昏迷狀態,他需要救治,需要包紮,這些都是在簸筐中無法做到的。


    簸筐在草坡上飛速滑行,雖然草麵是濕滑的,雖然篾匠紮的匾筐很是結實牢固,但他也許隻考慮到視線中看到的草坡長度,根本沒有想到草坡轉折後還有綿延連續。長時間長距離地急滑,讓簸筐底部在迅速發熱磨損,幸虧還是雙平底,要不然早就透豁子了。


    簸筐是始終往下滑行的,這讓柳兒他們想到那洶湧的洪流,洪流也隻可能是往低處去的,自己已經無法控製的下滑路徑不知道會不會與那洪流相匯?


    還有,這簸筐最後將怎樣安全地減緩停止?!


    果然不出所料,簸筐終於在一段上升的草坡前衝落入了草穀,草穀中有些積水,有些泥漿,草穀中的草木都朝一個方向歪倒,旁邊的樹木石塊也都朝一個方向傾斜,並且支棱出的石塊樹枝都被什麽東西削去,顯得十分的平整。


    有積水泥漿的草穀同樣光滑,所以簸筐沒有停止滑行,繼續飛速向前。泥漿中的碎石泥沙加重了簸筐底麵的磨損,底麵有些破了,積水浸透上來,五侯的身體有小半已經沒在水裏。而他躺著的身體背部,已經有些碎石嵌入了他的皮肉中。


    幸虧這段草穀很短,要不然五侯恐怕很快也要被泥沙碎石磨化了。但草穀的終端是個斷帶,衝飛而出的簸筐隨著餘小刺和柳兒的尖叫聲,直摔落到了十幾丈之下。


    第三節 憑何恃2


    簸筐落下的聲響很大,濺起一片混沌。柳兒和餘小刺緊抓住簸筐的粗條絞沿,身體雖然被下落的力量震得彈跳起來,最終卻依舊穩在簸筐裏。反倒是躺在簸筐中間位置的五侯,因為處於昏迷狀態,直接被震跳出了簸筐,餘小刺想伸手拉一把都沒來得及。


    柳兒剛穩住身體,立刻就撲向五侯摔出的筐沿,可是當她從筐沿上探出身體後,竟然沒有看到五侯的蹤跡。


    簸筐落在一片稀泥上,很厚很厚的稀泥,像泥潭,像沼澤。正是因為有這很厚的稀泥緩衝,他們三個才沒有被一下摔死。也正是因為這很厚的稀泥,才把五侯一下掩沒,見不到蹤影。


    “掉哪兒了,快拉出來,不然就沒命了!”餘小刺焦急地喊著,卻不敢爬出簸筐去撈,弄水的高手在稀泥中一樣沒招兒。


    柳兒調整了下一路急速滑行而慌亂驚恐的心情,聚氣凝神,用超常的三覺在稀泥中尋找。


    “這裏!”柳兒說話的同時將飛絮帕甩出,纏住餘小刺的左臂,自己則縱身而出,平摔在稀泥麵上,伸手從稀泥中拔出一隻粗壯的手。


    餘小刺立刻回拽飛絮帕,將柳兒連同五侯拉回匾筐,就像拉回了兩個黃泥的塑像。


    回到簸筐中的五侯猛噴出口氣,噴出掩塞住口鼻的稀泥,從他粗重有力的氣息來看,目前為止,他的性命沒什麽問題。


    柳兒也是渾身黃泥裹住,這讓她的眼睛顯得更加的清澈。在撲入稀泥時,盡力仰頭避開濺起的泥漿,使得她的發髻成為身體上唯一還算幹淨的地方,還有就是發髻上的那支淡藍小花。


    清澈的眼睛看到五侯沒事後,就開始朝四周查看,她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要找到繼續逃命的路徑。


    但是她首先看到的是許多的屍體,有被黃色稀泥裹住的屍體,有被碎石樹木砸得支離破碎的屍體,有被洪水浸泡得漲鼓的屍體。


    “這裏好像剛有洪流通過,沉澱下這些稀泥和死人。”餘小刺生在水鄉,見過洪水暴發過後的場麵,雖然水鄉的洪水和山裏的有些區別,但災後的慘狀卻很是相像。


    柳兒點點頭沒說話,而是將目光迅速跳躍到遠處。她看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個更深更大的密草山穀,這大草穀和前麵的那小段草穀一樣,草木石塊都朝著一個方向,並且非常平整,的確是剛有洪流通過的樣子。而在洪流過來的方向,堆積著無數折斷和起根的樹木,還有大量的巨石塊和房屋倒塌後的磚瓦廢料,這些大部分是從山穀兩旁塌落下來的,也有一部分肯定是洪流從上麵衝帶下來的,比如說磚瓦廢料。這些雜物堆壘得就像座巨型的大壩,將這大草穀堵得死死地。隻有在這“大壩”的底部,有從樹木石塊的縫隙中流出的夾帶著許多黃土的細流。細流過後,在這邊淤積成很厚的稀泥麵。


    “這些泥大多是從那木石堆子裏過濾後漏出來的。”柳兒糾正了餘小刺的判斷。


    “你說得沒錯,剛才我也想著不對嘛,洪水流過後的稀泥沒這麽厚。”餘小刺承認了柳兒的糾正。“可是這樣厚的稀泥,我們怎麽才能靠到實地邊兒呀?”


    餘小刺的話很實際,他們眼下確實需要想辦法靠到山穀邊上去,要不然被這樣困在稀泥中可不是辦法。


    餘小刺沒有辦法,柳兒就更沒有辦法了。也許五侯有辦法,可是他還處於昏迷中。所以他們現在隻能等待奇跡的再次出現。


    雨又下大了。柳兒渾身的泥汙漸漸被衝洗幹淨。餘小刺脫下件外衣,披蓋在五侯身上,昏迷中的人最忌諱天雨寒激,餘小刺水上討生活,衣服料子中織有魚皮絲,多少能防些水。


    雨下大了,也衝洗掉那些屍體上的泥汙,柳兒他們辨認出來,其中有些屍體是一色綠衣穿著,雙臂無手腕裝利器的怪人,還有些屍體衣著各色各樣的都有,這些屍體身上大都有傷痕,應該是在洪流過去之前就已經被殺死。屍體中沒有傷痕的也有,是一些鬼嬰的屍體。


    柳兒剛見到鬼嬰的屍體時很是奇怪,因為鬼嬰是需要封周身氣**才能殺死的,就算是浸在水中,其肌膚上的氣**還是可以從水中吸收到維持生命的氣體。但看到腳下的那些稀泥,她立刻想通了,要盡封周身氣**,杜絕氣體的轉換,用稀泥、淤泥應該是最好的材料,鬼嬰就是被這些稀泥殺死的。


    這些稀泥……不對,這些稀泥好像越來越稀,匾筐的下陷比剛才好像快多了。雨下大了是個原因,還有就是從樹木石塊中間滲透過來的細流,其中的泥沙變得很少了,流動也變得更急了。


    “不好!不能等了,木石堆那邊蓄水,要是推塌這木石堆,洪流再下,我們就完了。”柳兒的見解很正確,可是他們又有什麽辦法呢?要有法子他們早就不在這裏等了。


    就在他們焦急又無計可施的時候,旁邊草穀沿麵上飛落下一隻手,一隻鋼製的手。手的後麵沒有手臂,隻是連著一根硬茅絲多股連花絞的繩子,這種繩子很有彈性,並且能利用多股連花絞分散使出各種不同方向大小的力道,熟練者運用之下並不亞於柳兒“飛絮帕”的鏈臂技法,是標準的以器補技器具。


    鋼手一把抓住筐沿,背後的繩子好像是微微轉抖了一下下,那鋼手便扣拿得死死地,不再脫落。隨著繩子繃直注力,簸筐開始逐漸朝草穀的一邊移動起來。


    “是絞盤,上麵有絞盤的動靜兒。”柳兒雖然看不到草穀頂上的情形,可清明的聽覺輕易就辨認出絞盤這種工具的熟悉聲響。


    隨著匾筐的漸漸上升,柳兒他們沒有馬上看到絞盤,而是先看到了一把黃油紙傘,然後是持傘人的身體和絞盤一起出現的。那人站在絞盤邊上,油紙傘斜斜遮住了頭部,不過可以看到他正單手收絞著盤柄。雖然絞盤是件省力的工具,但單手能將三個成年人從這樣的陡度拉上來,其力量絕非常人。


    第三節 憑何恃3


    柳兒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那個沒有頭的人。一個人沒有了頭,是不是還能說話?不知為什麽,柳兒突然間想到這個問題,這個沒有頭的人在指揮鬼嬰時發出過怪嘯,但怪嘯從其他噴氣的腔竅都可以發出,說話卻絕對需要喉腔聲帶。


    柳兒的疑問很快得到解答,當匾筐升到有大半草溝的高度時停住了,紙傘遮掩的背後傳來一聲尖細的話語聲,這聲音與那矯健魁梧的身軀極不相稱,聽上去像是個女人,不,應該是像個女孩,還未發育完全的女孩聲音。


    “把東西給我,不然我還把你們放下去。”話語中不帶絲毫的感**彩,不過這句威脅的話卻是讓柳兒他們變了臉色。


    此時非但下到草溝底是危險的,就是像現在這樣掛在溝壁上,也無法保證能夠安全。


    木石堆底部原先有的細流已經變成噴射的水線,而且隨著石塊樹木的滾落移動,不斷有新的水線射出,渾濁的,無規則,無方向。射出的水線在不斷變粗,而噴射的力度也越來越急。與此同時,堵住草溝的木石堆開始抖動起來,頂端上的大石樹木有不斷滾落下來的。堵住洪道的木石堆隨時會塌,此時再要下到穀底,不被砸死也會被淹死。


    “把東西給我,裹個東西拋上來。”聲音尖細得有些刺耳。


    簸筐裏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於是絞盤快速轉動,簸筐突然間往下極速滑落,從草溝的三分之二高度一下落到三分之一的高度,然後一下子停住。


    柳兒他們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整個過程就像是直線墜落,簸筐停住後,他們隻來得及喘出噎在嗓口的一股粗氣。


    在木石堆底部,一道朝斜上方向射出的水柱已經噴在了簸筐上,柳兒從濺在自己身上的水珠中聞到了泥腥味、血腥味和黴腐味,平常時,這些混雜在一起的味道隻有下葬後的屍體上才有,這讓柳兒感覺距離死亡已經很近很近了。


    簸筐再次緩緩上升,在上升的過程中,他們又聽到那個尖細的聲音:“東西給我,你們就可以上來。否則的話,死!”


    這話久走江湖的柳兒和餘小刺是絕對不會信的,這種話也隻有那種不走江湖的高手才會說出來,像哄騙嚇唬小孩一樣哄騙嚇唬別人。


    “好的!拉得靠頂一些,東西太小不好拋。”柳兒也在哄騙那打傘無頭的高手,也隻有那種不走江湖的高手,才可以這樣像小孩子一樣哄騙。


    柳兒在尋找合適的位置,這位置當然越靠頂部越好,隻要能讓她的飛絮帕著力,他們就有和那高手一搏生死的機會。


    餘小刺是老江湖,他不知道柳兒的計劃,卻知道柳兒的目的。分水刺銜在嘴裏,雙手交叉攀住鋼手後麵硬茅絲的繩子,隨時準備發力快速往上攀爬。


    但計劃始終沒有變化來得快,簸筐沒有到預想的高度,柳兒也沒有找到可行的位置,那匾筐就已經停止了上升。不止是停止了上升,而且還劇烈搖晃起來,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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