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而來,這裏好像卻沒有我要找的東西。”魯一棄說。


    “東西身外物,南北對陽明。不管凡世間還是神佛境,首先應該尋的是地方。地方對了,才會找到需要的東西和道理。”


    活佛這句話讓魯一棄腦中猛然靈光一閃,是呀!自己要找得是地方。從天梯山外形上看,其頂上冰雪封體,應該是屬陰極。而且玉牌上也有“顛倒天”的字詞。莫不是凶**還在頂上。可是那“梯起“二字又代表著什麽意思呢?


    魯一棄潛心思考,所以這次沒有注意到周圍情形的變化,也沒有注意到身背後的活佛提起穩步,繼續朝上走去。


    朱瑱命離得魯一棄他們不遠,他隻帶了十六鋒刀頭。那刀頭解開金幢白塔處的坎麵過去,剛好遇到從佛示牆夾道中出來的朱瑱命,便隨之而行。


    魯一棄突然停下來後,他們便也停了下來。可接下來出現這樣的情形讓朱瑱命感到迷惑,更感到為難。自己是追上去,還是繼續停下靜觀其變。魯一棄在自己控製之下是沒錯,可他害怕再次中了暗渡陳倉之計。這魯一棄會不會以己為誘,讓那活佛去替他啟寶鎮**。這活佛也真是奇怪,在自家朱門中為尊一方那麽多年,怎麽幾句話的工夫就被魯一棄說得為他所用。是中了什麽蠱惑迷藥?還是中了什麽攝神之術?不過總體來說,這魯家的小子潛力確實無法度量。


    也就在朱瑱命對停坐在上方不遠的魯一棄不知如何處理之時,他突然發現上方位置的景象在起著變化。而那變化的中心就是魯一棄。


    雲層在逐漸淡化,像一個耀躍的光圈擴展開來。圈的中心就是魯一棄,圈的擴張之力到了一定程度,隨即便再拉成融入整個雲層帶,像融冰的水流逐漸流動活泛起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現象?如果此時識寶靈童在的話,他應該能夠看出,這是“寶氣行力”。如果魯一棄現在不是人入寶中,他也應該能感覺出,這是寶破“凶吉持”(凶吉相平衡的格局)。


    第十三節 重理局3


    而其實識寶靈童是看到這情景變化的……隻是離得遠,看到的隻是雲層有所變化。不過從這樣的現象上他已經看出為“寶氣行力”。但他真的是離得太遠了,就算看出再多,也都於事無補。歸界山仙臍湖那一帶的搜索,識寶靈童和祭魂師隻是草草走了個過場,一則因為他總覺得作為手下,不應該離開自己門長太久,那樣就會容易被疏忽和遺忘,從而失掉好多機會。再則他也換位思考了下,從各種條件、道理上講,魯一棄這群人絕不會還窩在歸界山一帶。所以當見到朱家連珠信之時,他兩個駕著馬車已經是在趕往天梯山金頂喇嘛寺的路上了。見信號後,心急慌忙得連幹糧都沒吃,就連夜往金頂寺這邊趕。但直到現在也隻是才來到南麵連綿山巒中東頭起始處的口子嶺,堪堪能見到天梯山的山形。所以就算能在這裏看出什麽道道來,也對正在天梯山上的朱瑱命沒什麽幫助。


    魯一棄倒確實沒有感覺出來,要不是氣流竄行帶起風動,專心思索的他連周圍出現的變化都未曾感覺到。


    但他還未來得及將周圍情形是在怎樣變化看的清楚,從上方傳來一聲氣息充足的慘叫,接著“骨碌碌”有物件滾下。一時之間魯一棄嚇得魂飛魄散,這聲慘叫可不要引起天梯山上方冰雪崩塌!


    真不知道應該值得慶幸還是不該值得慶幸。滾落下來的不是冰雪塊,叫聲並沒有引起冰雪崩塌。滾下來的是金頂活佛已經殘缺的身體,一具已經無法再扶助魯一棄,也無法被魯一棄扶助的殘缺身體。


    魯一棄帶些艱難朝活佛身邊爬走過去。在快接近活佛時,他把速度放得很慢很慢。畢竟不是當初剛入江湖的木瓜了,更不是個瞎踩坎亂撞扣的破瓜,而且冷靜的性情也決定著他不會亂情衝動。雖然與活佛之間有著某種莫名的默契,但在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能力前去救助的情況下,緩慢接近,仔細看清才是正確的做法。再說了,前麵不知道是什麽厲害坎扣,連活佛這樣的身手都傷了,自己就更得加上十二分的小心了。


    活佛真的傷得很厲害,右胸側一個大洞,已經完全透空了身體。在這大洞的上側,豁開個口子,連同右胳膊右肩都缺掉半邊,隻是一點皮肉掛住耷拉在那裏。但這樣巨大的傷口卻沒有流一點血,這大概也是活佛在受到這樣重創後沒有立刻喪命,而且還能保持意識清醒的重要原因。


    魯一棄沒爬到活佛身邊,就已經覺出活佛中的要麽是火傷,要麽就是毒傷。因為離得還很遠,就已經可以聞到整個傷麵上散發的焦臭味道


    “怎麽回事?中了什麽扣?”魯一棄其實心中方寸已然有些亂了,這活佛一傷,他便一點依仗都沒有了。


    “不要往前去,有佛光普照。”活佛一口提足,將話快速說出。他現在已經傷沒了半邊胸肺,氣息不足,隻能以短促氣息快速吐字。


    魯一棄看了一下活佛傷勢,他很快就確定這是自己沒有能力給予救治的傷口,同時他還確定,如果活佛在短時間中得不到很好的西醫外科治療,他的性命將不保。可這藏地深處,哪裏能找到西醫?自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活佛向往真佛之心漸漸停止跳動。


    魯一棄雖然心性冷靜,卻也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至少現在他是不忍眼睜睜看著活佛死去的。不能救,又不忍看,那麽隻有將視線投到別處。於是他繼續朝上方爬走幾步,到達坡路轉折處。


    轉過去會有什麽?不知道。轉過去後會有怎樣的後果,這是可以知道的,要麽像活佛那樣傷倒在地等待死亡,要麽比活佛更快地死去。


    魯一棄當然不會貿然轉過去,他隻是在轉折處的石壁邊上露出半隻眼睛。而且還是一探就縮,快得就像是在逃避子彈一樣。


    什麽都沒看到,像魯一棄這樣的眼力勁兒,很難在這樣的速度下看出什麽蹊蹺。唯一有感受的就是那裏有劇光閃爍。


    也許是眼睛受到劇光刺激,縮回頭的魯一棄將眼睛壁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睜開時,他發現耀眼的太陽光已經落在自己身上。


    “不對呀,我們不是在山腰雲層中嗎?太陽光怎麽能照到自己呀。”魯一棄心中在疑惑、在思慮。也就在此時,山腳下呼號聲四起,同時火光噴薄而上,似要與金烏試比高。


    發現山下如此大的動靜變化,所有人都探首往下看。包括已經在等死的活佛,也微微挪動了下身體,勾首朝下看。


    山下的火光燒旺了起來,這和魯一棄算計好的一樣。每天到這辰光天梯山下會起一陣繞山風,剛好會將蔓延的火苗帶倒草料場、牲口市場。然後在繞山風的作用下,繼續旺燒,並朝東南方向扇形鋪開,這樣就可以將鎮中的百姓都逼趕出這個兩麵山巒夾住的鎮子。魯一棄讓炎化雷按一定步驟引火、延火就是這樣的意圖。將那些百姓都驅出此地,自己在山上鎮凶**鬧出什麽大動靜來也不會傷及太多無辜。


    可是現在的情形不對了,那些草料場、牲口市場確實是被燃著了,但每天都一樣的繞山風卻跟往日不同了,變成西出東收的圈子風。這樣火勢不但燒成數倍之旺,而且還將鎮中未撤出的百姓、牲口都圈在裏麵了。然後在風力作用下,火叢之中還有許多大朵火團朝未被火勢殃及的金頂寺飛來,很快,一直未有火情的金頂寺中也有十幾處焰煙騰空而起。


    “不對了!不對了!”魯一棄見此情形心中著實慌亂起來。自己最初的感覺和計劃全亂了,整個天梯山的局相怎麽頓時都變了。


    “錯在這麽地方了?前麵的一切不都是按局理兒在走,這麽這會兒全不對了?”魯一棄腦海中在快速地尋找、搜索著,他要找到關鍵所在,才能有可能改變眼下局勢,才能有機會完成要做的事情。


    第十四節 入心隙


    魯一棄順坡道就勢原地側臥,在很短的時間中聚氣凝神,把自己放入一個極其自然的狀態……然後把所有精氣、身心全部投入到周圍環境之中,去感覺周圍所有的氣相局勢,以及它們每一個微小的變化。


    疑團就像身邊的雲層,在漸漸舒展開來。而連魯一棄都沒想到的是,他最早感覺到的真相竟然是傷害到活佛的東西。


    很簡單,就是光!


    前麵轉過去本該是天梯山的背陰之處,按慣常道理而言,由此走隻能是見到些弱光,不會有太陽光直射。可此時,那個位置不但太陽的光線充足,而且灼烈得能毀滅一切。


    魯一棄的感覺在順著山體遊走,就像自己山體上蜿蜒曲折一般。於是他見到了一個穹頂,一個冰凍的穹頂,晶潔如鏡,薄透如璃。就像一個倒扣的深缸,就像天上布下的一個陷阱。難道這就是玉牌上所雲的“巔之淵”。


    再仔細感覺,天梯山山頂上尖壘的部分竟然全是冰雪凍成,並不以山體為附。正因為如此,在常年的繞山風和西風雪的作用下,這部分就被從中掏出個彎翹的穹形。這穹形為南薄北厚,因為南麵有太陽光直射,消融了大部分。也正因為這南麵消融成很薄的一層,那太陽光便會從很薄且透明的冰層射入,集中到北麵很厚的穹形冰麵上。很厚的穹形冰麵便不再將太陽光線透出,而是如同凹麵鏡一般將所有光線聚集成束、成點反射出來。如此之大的穹形冰麵發射出的光點、光束,其灼烈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並且隨著時間不同,反射的光線也按一定規則轉移。天長日久,反射光所移動的途徑便形成了一條軌跡,一條如同道路的軌跡。可走上這條路的人,隻要接觸到發射的光線,都會在瞬間灰飛煙滅。然後在風雪的作用下,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也就是那些等天梯的人一去不回的原因。


    這種現象早就在天梯山上存在,但今天卻是有所不同。那就是反射的位置發生了改變。原來這種現象的位置更高些,要在繞山腰的雲層之上。現在山腰雲層莫名其妙地散了,這種光的危害位置便下移了。所以活佛才會那麽早地被重傷了,而且之前,就連魯一棄都沒有感覺到絲毫征兆。也正是因為這是光線下移後的反射,這才使得活佛沒有一下子灰飛煙滅。因為畢竟還有些雲縷繚繞,因為雲層散開後,南側的冰層要比上方的厚許多,太陽光線的穿透力不夠。


    “這穹頂就是凶**嗎?”魯一棄在心中問自己。


    “不是!肯定不是!”魯一棄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問題。“這隻是凶**作用後表現出的一種現象,其凶脈的具體位置還是應該從‘梯起’這兩個字上去找。”否定一些事情,往往就能確定更多的事情。眼下的情形不由讓魯一棄想到在仙臍湖邊上忽悠朱瑱命的幾句話:“……天是顛倒天,上天不用梯……”,隨意之言莫不是暗含至理?這“梯起”莫不是真就跟梯子沒關係,而是說的凶**的一種奇特特征?就像這“巔之淵”一樣,說的隻是一個形。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就應該離開這條登頂的路徑去尋找。


    於是,魯一棄的感覺從上麵收回,然後往下而去,並迂回往西。他的感覺今天能至如此神奇,他卻並沒有太在意。好像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有石的地方,就如同他自己的身體一般。


    但感覺的搜索隻進行到一半,才到下方坡路開始之處就被打斷了。因為兩股強盛的氣勢阻礙了他感覺的搜索。那是朱瑱命也十六鋒刀頭上來了。他們本來在下麵遠遠監視著魯一棄和活佛,直到看不見時,才往上追一段。但魯一棄和活佛的氣相突然間發生變化後,並且長時間停在一處不再上行,不由地讓朱瑱命再也按捺不住取寶的強烈**,領著刀頭不顧危險地趕了上來。


    魯一棄收回了感覺,恢複了狀態。他知道,自己要想把下麵查探清楚靠感覺是不行了。闖過朱瑱命那樣高手的阻攔,要麽是有真本事,要麽就是要有伎倆。真本事自己沒有,這世上真本事在朱瑱命之上的沒幾個,更何況他還帶著另一個厲害角色。說道伎倆,江湖伎倆自己也真是一竅不通,自己能做的就是利用他的心裏弱點。朱瑱命有弱點嗎?有什麽弱點?有的,他希望得到寶貝。


    “我要下去了,十地十波羅密修得人間天上皆虛幻,佛果卻是在下方不遠處。你能及否?”魯一棄走之前是必須給活佛一個交代的。(十地指乾慧地、性地、八人地、離欲地等,可見《法華經玄意》;十波羅密指施波羅密、戒波羅密、精進波羅密、般若波羅密等,可見《六十華嚴經》。這十地十密代表的是個修行成佛的過程。佛果,指成佛,又作佛位、佛祖菩提。)


    “我是、下不去了。隻是、唯恐、未達真境,要、墜入、修羅道了。”活佛的氣息已經運轉不過來了。要不是一顆佛心碩健,此時真不知是見佛還是見魔去了。


    “不會,大和尚一顆佛心向眾生,佛祖會憐憫的。”


    “可是、你看、下麵,眾生、信徒、火中、煎熬,因我起、我罪,不因我起,不救,亦、我罪。”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臨死的活佛,這一刻他像是大徹大悟了。


    魯一棄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活佛多囉嗦什麽了,他必須盡快下去,為了自己的事情能做出,也為了下麵被圍在火海中的百姓蒼生。於是他決定對活佛做一件事情,但這事情做完後,他也打心底希望活佛就此死去,要不然活佛臨死的任何一句昏語,都會給自己帶來前功盡棄的危險。


    “你閉上一眼。”魯一棄對活佛說。


    “為何?”


    “讓你入佛境。”


    活佛聽到此話,臉上沒有一次詫異,而是有著一絲欣喜。在他覺得,這是自己修行到了,佛祖慈悲了開眼了,讓魯一棄這個真神要來引渡自己了。


    第十四節 入心隙2


    活佛順從地閉上了一隻眼,另一隻眼欲閉未閉地強睜著……這也真難為他了。一個將死之人,卻還要他不把眼全閉上,真的是件艱難的事情。


    魯一棄臥爬到活佛身邊,拿起一塊自己用網兜裝著的圓石,把那圓石上的圓孔對著活佛尚且睜著的那隻眼睛:“眼對眼,石眼亦心眼;心至佛境,心所至,穿透天地;無有石,無有冰,無有氣,更無萬物,佛境入心,心入自在。”魯一棄將這些話連念了三遍,這才緩緩將那石頭移開。


    活佛在滿足地微笑著,一隻眼兀自半開半閉。但此時他的氣息已絕,魂魄已隨佛祖西行歸去。


    魯一棄將黑石從活佛眼前拿開,順便用手背撫了一下活佛微開的眼皮。但活佛的那隻眼卻沒有因此閉上。魯一棄不由感歎一聲:“一眼開觀得浮世眾生,一眼閉悟取心頭禪意。大師,你果然是人間活佛。”


    話雖如此,但他心中更多的感慨卻是給自己的,本來想賭三把把大事做成。可偏偏到了第三把,卻是賭注已下而局勢突變。折了活佛這張牌倒無什麽致命大礙,因為這張牌本身就是意外得來。現在重要的是天梯山氣相突變,自己始終還未找到準確位置,而下麵朱瑱命卻是緊緊逼來。看來自己這第三把賭隻能是再追加賭注了,這一加,不但是將自己性命押上,更將手中所擁有的一切都押上了。


    想到這裏,魯一棄緩慢站起身來。他看了一眼朱瑱命那邊的兩股氣相,這兩股氣相正緩慢謹慎地往上移動著,目標方向卻是非常明確。


    魯一棄又看了一眼自己肩頭的傷,雖然依舊很痛,血倒是已經不怎麽流了。然後提起掛在身上的網兜黑石,堅定地朝山下走去。


    提著網兜黑石是很重要的,走下坡無階路,很容易下滑衝落而無法收住身形。特別是像魯一棄這樣沒練過技擊之術的人,腳下根基不穩。而且隻有單手,肩上又受傷。有那黑石網兜在手,萬一出現這樣的情況,可以將網兜黑石拋出,隻要纏住什麽枯樹、柱石,或者卡入什麽石縫之中,那麽網兜後麵纏在身上的尾繩就能將人吊住。


    不過魯一棄雖然始終將一隻網兜黑石握在手上,卻根本沒有用到那東西。這一段路他走得從未有過的穩健。似乎是有活佛的魂魄在保佑著他,讓他步步生蓮,氣如霓盛。


    很快,魯一棄和朱瑱命彼此真正見到了。而不是像剛才那樣隻是感覺到氣勢、氣相。


    朱瑱命看到魯一棄有些失望,去時便是如此,回來氣相未變。反是少了個護駕的活佛,斷然是折在什麽地方了。而那折了活佛的地方一定是凶險得連魯一棄都過不去,於是他一無所獲地退了回來。


    魯一棄見到朱瑱命卻是非常的高興,就像見到摯友親人一般,微笑著對著他直走過去。這一刻,他似乎看到朱瑱命心頭的一條坎隙……


    穆天歸再次被逼進了最凹處,三獸獒群雖然經受了穆天歸這次突然而猛烈的攻擊。卻依舊不慌不忙地繼續它們的部署,獸群中又一隻三獸獒走出,開始了它的走位。


    對於這樣的局勢,穆天歸真的是無能為力了。經曆過多少生死戰場,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獸坎。他的心中已然暗暗打定主意,在那群獸子全都布好位後發起最後攻擊之時,自己會搶先橫劍自盡。這樣總好過在獸吻下被活活撕碎。


    也就在此時,一條黑影從獸群背後出現,很突然,也很悠乎,悠乎得像是在夢中。就連穆天歸那樣的道行都沒看出這黑影是打什麽地方出來的。


    那黑影動作很是迅捷,才現身,立刻提氣跨步連續縱躍,閃電般從獸群間穿過。那些三獸獒或許也沒料到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不速之客,隻來得及擺晃了幾下腦袋,幹吼了幾聲,那黑影就已經到達穆天歸的跟前了。


    “師傅,我帶你衝出去!”來的竟然是劉隻手。


    穆天歸嘴角牽笑了一下:“不行了,我受傷很重,是衝不出去的。不過臨死能見到你倒也是欣慰之事。”


    “那不行!師傅你要是不出此地,誰又能幫著魯門長把大事了了?”劉隻手有些著急。


    “不是還有你嗎,我做不了的事情你可以替我做。”


    “我恐怕不行,事底兒(事情真相)都還沒摸清楚,又沒有‘明圈線’(文字圖畫一類的秘訣、指示)和硬杆橛子(可用的趁手器具),怎麽能替你了事呀。”劉隻手依舊著急,他知道自己師傅將要交給他的責任會是多麽的艱巨。


    又一隻三獸獒占住了位置,這一隻距離更近了,已經可以清楚看到它噴出的霧狀氣息和嘴角的白沫了。山壁的坳處外開麵不算寬,再有兩隻三獸獒占住位後,就可以發起攻擊進行撲殺了。但此時那群三獸獒卻停頓了,沒再有單隻走出來占位,反倒是東張西望地像是在找尋著什麽東西。


    “我讓你做,自然會給個交代,你需要的東西我也都會給你的。”穆天歸說著,把劍插在地上,伸手在隨身攜帶的布囊中摸索起來。


    “不要信他!他是個‘倒掛犁’(江湖術語,是指吃裏扒外的叛徒)。”獸群背後又出現了一個身影,這身影在發出一聲喊叫的同時,身形也縱躍而出,想要從三獸獒群中穿過。


    可是這次卻不行了,那些三獸獒似乎有了剛才的教訓,這身影才一出現,立刻展開了圈圍。而離得最近的那隻三獸獒則飛身而出,前腿高舉,如同人立,直對著那身影迎麵撲去。


    那身影側身讓過三獸獒的巨口,可怎麽都避不開三獸獒的右前爪。頓時胸前被抓開四道綻翻的血口。這也虧得是他穿的裘毛藏袍厚,要不然連胸骨心肺都會被抓開了。


    那身影雖然受創,腳下卻沒有絲毫待滯,繼續朝前合身撲出。


    第二隻三獸獒立刻迎了上來,同樣的勢頭迅凶猛異常地直撲直擋。


    第十四節 入心隙3


    那身影這次是往右邊閃出,雖然依舊沒被三獸獒撲住要害,可整個左臂膀都被獸爪抓勾住。於是左臂上袍袖全無,四道口子自上而下貫穿整條手臂,一時間血如泉湧,手臂再也提擺不起來了。


    連受兩處創傷,那身影清楚知道自己這樣是闖不過去的。於是隨著獸爪拉掛之力,順勢朝前左前方撲滾在地,同時團圈起身體,在地上滾動起來。


    這種方法真的很好,隻有經常與大獸搏殺的藏民才會這種招數。一般的大獸子在撲擊有一定高度的目標時,可以速度與力度並存,。而對於貼地運動的目標它們反倒無從下口。而這一招也是有特定環境要求的,要是用在林木之地就不行了,因為有了樹木的阻礙,滾動不開,自己還容易被灌木枝藤纏住。隻有在到處是空曠平地、坡地的藏地才適合使用這種方法。所以藏民中有人為了能逃脫大獸和雪崩,還專門練過一種叫“貼坡滾”的技藝。訓練時團身由坡上滾下,要做到在整個過程中要害處不被山石撞傷。練成此技藝後,在坡地之上逃奔,其速度可比站立奔跑快上數倍,而且沒有失足摔跌的可能。從這身影嫻熟的滾動來看,他應該就是練過此種技藝的。


    其他圍成圈的三獸獒都沒動,它們隻是靜靜看著那個血團滿地亂滾。隻要沒滾到自己跟前,它們會便各司其職,不會輕易出爪下口。追著那血團的隻有兩隻三獸獒,它們既然已經下口了,不把那血團撕成碎片是絕不會罷休的。


    “是摩巴魯!快去救他!”穆天歸雖然離著那身影還遠,但憑他的眼力和耳力,已經由外貌聲音上認出那是摩巴魯。


    “師傅,不要管他,當心是苦肉計。摩巴魯全家都被朱家所擒,他很有可能是受挾來賺我們的。”劉隻手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為難神情,沒有一點行動的意思。


    “哦!有這麽回事?”穆天歸說話之間眼中一縷亳光閃過,讓人根本無法捉摸。


    快速的滾動其實比奔跑更累,更何況身前身後還有幾隻利爪、兩張巨口不斷追擊,需要不斷變換滾動方向進行躲避。很快,滾動明顯慢了下來。然後,撕裂聲,慘呼聲不斷響起。血團上更多的血花在飛濺,被血染紅了的藏袍碎屑到處飄舞。


    “看著可不像苦肉計,再要不施援手,摩巴魯可就完了。”穆天歸的聲音不高,說話間更多的是在用眼睛尋找這著什麽。


    劉隻手這次沒有回答穆天歸的話,而是說道:“師傅,趁著大群的獸子圍在那邊,我帶你往外衝吧。”


    “你看我這滿身傷,你帶著我衝得出去嗎?還不如你一個人走了,保得一個是一個。”


    “唉,可是我怎麽都不能丟下師傅不管呀!”


    “你不用管我,隻要能去到該去的地方,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就成了。”穆天歸不但眼神讓人捉摸不透,連說出的話語也變得不再明了。


    “這樣的話,我發誓,如果我能從此處衝出,拚了性命都會幫這魯門長把此處大事給了了。”


    劉隻手此話還未曾說完之時,穆天歸已經伸出手來。


    劉隻手先是一愣,當看到穆天歸手上拿著的是剛從隨身包囊中掏出的竹簡卷時。他的表情一下變得有些激動和緊張。這是墨家門長一線單傳的密簡,自己以前曾經看到過。穆天歸在自己入墨門時,甚至還讓自己仔細端詳這密簡好久。看自己是否有領悟這無字竹簡的能力。但當時自己確實沒有能看出其中一絲端倪來,後來想再次細細研究一下這無字竹簡,師傅卻始終都沒再給機會。今天穆天歸將這鎮門密寶交給自己,那就是要整個墨門交給自己,包括墨門中所有的秘密。這怎麽能讓人不激動和緊張。


    劉隻手伸出手去,難以控製的激動心情讓眼光有些恍惚,手也變得不太穩定。當他的手指剛搭上那竹簡邊子時,情況卻是突變,幾股大力連同劇痛讓他的身體退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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