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鋒刀頭出手了,他是遲疑了一下才出手的。但他並沒有施展他以骨血博性命的第十六刀,而是方向有些怪異地向上方躍出。也許他這是使用的迂回戰術,要從上方撲下。這是個很少會遇到強勢阻擊的角度,而且這樣可以在魯一棄和朱瑱命威力無法預料的爭奪對抗中窺隙而入,從而從容地漁翁得利。


    一潑冰水適時地衝下,正澆在魯一棄的頭頂上,這讓他一下醒悟過來。眼下的局勢已經不容他有一絲的遲疑,必須立刻將“自在天”塞入凶**。可是他夠不著,他也不具備使用其他辦法的能力。


    朱瑱命抓住了另一隻網兜。抓住的一刹那,他便不再像剛才那麽不顧一切了。因為已經將寶貝握在手中,那麽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要保住它,這目的的前提是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十六鋒刀頭身形沒有落下來,就已經遭受到朱瑱命強力地打擊了。這一掌重重地拍在刀頭的小腿上,在場三人都清楚地聽到腿骨的碎裂聲響,隨即還有尖銳物件破空劃風的聲響,那是碎裂的腿骨碎片穿肉而出,飛射出去。


    與此同時,刀頭的上方也傳來一聲聽得讓人心慌的怪響,那是鋒利的刃口刮過堅硬物體才有的聲音。兩方冰石從刀頭身體兩邊分裂開來,然後繼續往山下隆隆滾去。刀頭這一躍竟然不是要爭奪寶貝,也不是要試圖攻擊哪個,而是從上方有塊冰裹的巨石落下。要是任憑滾落,他們三人都恐怕難逃死傷。所以刀頭稍一猶豫,便躍起劈刀,將石頭斬做兩塊。


    刀頭其實想到過,身形下落之間很可能會受到兩大高手的夾擊。他還想到,如果那兩人見到自己劈落的石塊,肯定都會手下容情的。但他卻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才出手,身體還未落下便遭此重擊。


    朱瑱命給刀頭的一擊是有用途的,他要借這一擊之勢將自己身形後避,盡量離魯一棄遠一些,防止魯一棄快速地反攻。同時這一擊可以將刀頭身體拍向魯一棄,那樣魯一棄便需要時間和招式來應付上方落下的刀頭。有個這時間差和多餘動作,就有利於自己一下將石頭奪過來,並且在短時間中全身退逃。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和他預料中完全不同。他才接一擊之力身形後避,還沒有完全使出力道與魯一棄爭奪網兜,魯一棄那邊就已經鬆了手。於是另一頭網兜帶著石頭被這一拉力帶動著直往上飛彈而起。刀頭被拍出後也沒有完全往魯一棄頭頂掉落,因為朱瑱命這一拍之力,正好被巨石下落的力道抵消了。所以刀頭甚至比正常落地還要快,而且腳才沾地,立刻單腳彈跳,身形飛彈起來,直撲從魯一棄手中脫落的另一隻網兜而去。


    雖然一切都是在電閃之間,但朱瑱命的頭腦卻是極度清晰的。絕不能讓刀頭拿住另一隻。因為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這寶貝是兩塊石頭都是,還是隻是其中的一塊。如果是其中一塊,真正的又會是哪一塊?所以這一切推斷都在告訴他,必須將兩塊都拿到手才能算數,絕不能讓刀頭染指一塊。


    於是朱瑱命肘腕間用力,將連著兩邊網兜的繩子朝下回旋,甩了個圈,石頭便由刀頭身形下方重新轉向,劃個弧形反轉飛彈向了石壁。


    也就在此刻,一直站在原處的魯一棄出手了,他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一個也隻有他才能夠利用的好時機。


    根本沒有聚氣凝神,也或許魯一棄現在的造詣已經非同往常,已經將聚氣凝神的運用完全融入到平常氣息心跳之中了。


    槍響了,隻一聲。子彈射出的速度、時間以及擊斷網兜上繩索的時機都恰到好處。而最恰到好處的是那帶著網兜一起飛出的“自在天”,在繩斷之後,以一個絕佳角度直飛甩向石壁,直飛向石壁上裂綻開的凶**狹縫……


    第二十節 雁字來


    所有的一切像是在瞬間停止了、凝固了。.所有的聲響都像是突然間消失了,很靜,很靜,能聽到的大概隻有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音。隻有魯一棄能感覺出此時氣流翻轉流滾的變化,圍繞在山體周圍的氣息迅速地往狹縫口收斂,最後凝成一團直鑽進去。


    但隨即而先的情景卻是不需要超常感覺才能感覺到的,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見。一道彩虹從天梯山山體上攸然而出,這彩虹剛出現時時是彎曲的,就像山體上蜿蜒顯出的凶脈,但出現後便朝著南麵伸展開來。而且最終伸展得是那麽地飽滿,就像一張拉得滿滿的弓。


    沒人清楚這一切經過了多少時間,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證明所有這一切都隻是刹那間,那就是十六鋒刀頭身體此時剛剛落地。


    隨著刀頭身形落地,天梯山像是震了一震。隨即整個山體於無聲中慢慢融解開來,坍塌下來。就像陽光中的雪堆被融化,隻是這融化的速度要快上許多倍,隻是這融化的不止是是雪,更多的是冰塊,最多的是石頭。


    融化才開始時,各種聲響也重新響起,並且音量也像融化的速度一樣,越來越雜、越來越響。剛開始是冰層和山體漸漸開裂的聲響,隨即是冰層、山體下滑的聲響,最後是冰塊、石塊越來越快、越來越密的滾動聲響,就像萬馬奔騰一般。


    “崩冰子了!快跑呀!”從山下遠遠傳來撕心裂肺的吼叫。但這叫聲才出現一兩聲就被山上的滾動聲徹底淹沒了。


    崩冰子,是發生雪崩的一種說法。可此時此地遠不是雪崩那麽簡單。因為滾落得最少的是雪,比雪多得多的是冰,而最多的是石頭,實實在在的石頭。雪和冰的滾落,能夠帶動更多雪和冰一起往下滾,而石頭的滾落卻是無堅不摧、山崩地裂。所有阻擋在它們麵前的巨石、山崖、嶙峰、凸坡,眨眼間都全被摧毀了。


    滾落在最前麵的是冰雪,它們挾帶的濕氣和風勁在距離山下還有好大一段距離時就已經讓山下的大火湮滅殆盡。同樣地,這樣的勁道也一樣讓人無法立穩腳步,更不要說拔腿奔逃了。


    朱瑱命動作最快,不過他沒有逃,而是拔身上縱,迎著滾落的冰雪和石塊而上。對於功力高深的高手而言,這也許是比往下奔逃更好的法子。隻要能在其中快速轉移身形躲開那些冰塊和石塊的致命撞擊,那麽被埋在冰石下的可能就是最小的。就算被埋住,深度也不會太大,這就有機會挖逃而出。


    十六鋒刀頭的一條腿已經受傷,但他憑著雙手和剩下的一條腿,手腳並用,連滾帶爬,速度也不低。他沒有像朱瑱命那有上縱,因為剩一條腿是無法快速移動身形躲讓那麽密集的冰石塊的,他隻能往斜下方奔逃。這是具有經驗的做法,它是躲開崩冰子正麵衝擊的最佳途徑。要是方向正確,速度也足夠的話,甚至還能從崩冰子的覆蓋麵中脫身出來。


    沒有功力也沒有經驗的隻有魯一棄,他站在原地沒動。不是不想動,而是在那震撼人心的一刻連腳步怎麽邁動都不知道了。也就在此時,兩個矯健飄逸的身形撲到他身邊,是養鬼婢個胖妮兒到了。這兩人一邊一個架住魯一棄,轉身要就往回逃。


    被兩個美女擁住,這讓魯一棄突然有了種男人該有的責任感,也讓他突然間在心中有靈感乍現。於是斷然喝叫一聲:“就從此處下!”然後拉著兩個女子一起由原來構築寶構的破崖處縱身跳下……


    隨著三人跳下,上麵冰雪、石塊如雨點滾落,天梯山在迅速地變矮、變小,最後變成一個南斜的矮坡。而金頂寺、峽穀中的鎮子卻是在瞬間都不見了,這一段峽穀都幾乎被石塊填平。更有一些石塊、冰塊直接滾撞到山穀另一側的南嶺,將南嶺的北坡麵撞擊得支離破碎。


    一切又恢複了沉寂,這此不再是短暫的沉寂,而是長時間的死寂。沒有一個活人,也見不到獸子、牲口。隻有一隻羽毛零散的長白花喙鷹在碎石冰塊之間一瘸一拐地蹦達著。也不知道它是在尋找死去的主人還是死去的同伴。


    過去了好長好長辰光,日頭已經西落,萬物再次沉浸到黑暗之中。此時死寂之中有了些聲響,像是有死屍破土而出,又像是有鬼魂夜行而至。於是這一夜在偶爾石塊翻動聲、偶爾歎息呻吟聲、偶爾輕喚哭泣聲中過去。


    第二日一早,便有被大火逼出鎮子而幸存性命的藏民回來挖掘尋找自己親人鄰朋,隻尋到十幾具破損不堪的屍首。而碎肉、斷肢、血水卻是處處可見。於是哭號呼喚聲連綿不絕,此悲戚音情數日未絕。


    找尋人群中除了當地藏民,還有些服飾奇異的中原人,這些人隻是草草巡查了半日便有序離開。


    半月之後,與碎石一同滾落的冰雪盡數融化,冰雪水流積,在碎石的凹處形成一個堰湖。沿湖邊還出現了幾處泉眼,由中間斷湧出溫熱泉水,水汽蒸騰飄漾在碧藍堰湖之上,猶如仙境相仿。


    《藏地理正誌》有記:“藏曆秋盛天陽日,西僻峽穀有山冰崩石流,掩一處大鎮。民、牲死傷不可計。峽被石塞成堰湖,有溫泉數眼時現。”


    《百年藏佛通記》中有:“……金頂寺未入佛宗,金頂活佛,無入僧冊正記。其雖至通佛理,卻無與人論。山倒,寺與僧同滅。”


    藏民中則流傳,天梯山下金頂寺以佛名斂財,遭天譴佛滅,以山掩滅。


    此後藏地再無天梯山之名,也無從考證金頂寺的存在與否。崩塌的峽穀處被人俗稱為“爛褲襠”。後有人在此處石塊中發現管柱狀金屬物,無法辨認其由來。央視有關專欄還對此做過報道。其實這中石中的管柱形金屬,可能是墨家人在建寶構時采用的鑽石澆鑄法,在山體上鑽細長深孔然後灌注溶解的金屬,冷凝後可為寶構基礎立根之用。山體崩塌後,便嵌在單個石塊中結為一體。


    至於這一日中發生的這種種事情卻從未有人說起。至於這天梯山因何而崩,更無人知道。因為知道真相的人都不會說,還有死去的人也不會說。


    正所謂:靈犀感天知,瀝血履命職。


    寶鎮凶山碎,生死誰能持。


    又是一個臨近冬季的深秋之日,但在海南地界卻是感覺不到什麽寒冷之意。和魯一棄同在海上探險曆難的鯊口,自通州與魯一棄分手,至今已經有大半年時間了。而此時他正站在這極南之地的一塊礁石之上,腳下是碧藍碧藍的海水,能夠一眼看清水下的珊瑚和遊魚。而此時水下除了珊瑚和遊魚外還有人,像魚一樣遊動的人。


    鯊口雖然站在水邊,卻沒有看水下。因為隻要從水麵上波浪的起伏和蕩漾上他就已經能夠判斷出下麵的戰況如何。水下的搏殺會在短時間中結束,雖然是一對三的對決,但獲勝的一方肯定是那一個。


    第二十節 雁字來2


    在鯊口所立的礁石不遠處,是一塊更大的礁石.這礁石的形狀很是特別,像是個露出水麵的屋頂。另一個方向更遠處是個不大的島嶼,島嶼周圍是一片魚排,那是旦族聚居的一處場所,也是鯊口家的所在。此時,正有幾艘很小的木船由魚排處朝這邊駛來。


    鯊口朝搖過來的小船揮了揮手,那些船便停止了前行,停在波麵上,任憑浪推波湧,像是幾片樹葉那樣起伏蕩漾著。


    也就在此瞬間,鯊口腳下的水麵上突然閃出幾條雜亂的尖銳波紋,隨即又有幾個小旋子顯出水麵。鯊口知道下麵的戰鬥快結束了。鬥鯊刀的路數已經徹底亂了,破貝刀已經開始了最終的絞殺。


    果不其然,也就眨巴幾下眼睛的工夫,下麵就有血紅的水花翻著泡、泛著沫湧上水麵,把這處潔淨透明的水域全模糊了。血紅的水花還未曾完全靜止之際,一個秀美婀娜的身影從翻騰著的血花中躍出,就像條豚魚相仿。躍出水麵的身影在空中漂亮地扭擰了幾下,那身形竟然便憑空平移一段,最終輕巧地落在鯊口身後。上來的是個年輕的姑娘,穿著緊身水靠。不但身材婀娜,麵容也是嬌美秀麗。唯一不足的就是皮膚很是黝黑。但不管從哪方麵來看,她怎麽都不像是剛剛在水底一人搏殺了三個水下高手的。


    “都解決了?”鯊口問道。


    “都解決了。”水中躍出的姑娘不但長得漂亮,聲音還悅耳動聽。


    “招式上看得出是那路嗎?”鯊口又問。


    “和前幾次不同,這次路數像是北水麵的。”


    鯊口不再說話,而是轉頭看著身後那座像屋頂的更大礁石,麵色很是凝重。


    “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五趟了。你沒回來時有過兩路人手來探過。交手後看出都是本地南水麵的‘潛網堂’人馬。後來兩路你都知道的,應該是東水麵的福蠻子(福建地帶的人)和江浙一帶淡水麵的窄漂兒(江河中的弄水高手)。這次從水下招式和換氣法子上看,該是渤彎子(渤海灣)那塊兒的什麽幫派。”姑娘一邊說,一邊清理著麵龐和發梢上的水漬。


    鯊口依舊沒有說話,依舊看著那屋頂模樣的大礁石。


    “從來人頻率上看,對家怕是已經將這裏瞄上了。哥,你說的那個人到底什麽時候來?要不趕緊將這裏事情了了,對家再來什麽深潛子(高手)或者索性撒出排眾子(大量的人手),我們兩個可是盯不住點兒的。”說到這裏,那姑娘停止了清理,滿臉憂色地看著鯊口。


    鯊口沒有回答,而是朝著遠處的那幾艘小木船高喊了幾句聽不懂的方言。然後那些船大部分都掉頭往回劃去,隻有一艘繼續朝礁石這邊過來了。


    “哥,你讓他們現在就下鉤網和夾槳水滾,可那些東西我們準備得不夠數量,最多就能將歸日樓圍住半幅。”


    “等不及了,能圍多少算多少。貝女,你看這日頭又見西了。潮頭一落,整個歸日樓就要顯形。我擔心對家已經把這裏的點兒瞄準了。這水下的三個隻是前探。今晚對家的深潛子和排眾子有可能就全到了。”鯊口看貝女的眼神很是憐愛,但同時心中也很有些痛楚,如果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和自己估算的一樣,那麽今晚很有可能是一場生死難料的大搏殺。雖然有旦族的人可以幫忙,而其實此地留下的真正的護寶後人隻有自己和妹妹貝女。這場大殺自己和貝女必須首當其衝,那樣的話,兩人能否見到明天的日頭,已經變得非常渺茫。這世上能應付這種大陣仗的人也許隻有魯一棄,可現在魯一棄身在何方,是生是死都沒一點消息。就是能與天際飛翔的鷗鳥們們對話,它們也不一定能帶來魯一棄的訊信。


    小船很快就搖到礁石邊上,鯊口和貝女登上小船,往大礁石那邊駛去。而遠處魚排那邊,更多的小船裝滿了東西往大礁石這邊駛來。一場緊張又謹慎的忙碌圍繞在大礁石周邊展開了。


    日頭落得很快,潮頭落得更快。當西邊天際隻剩下一輪清淡胭紅時,那大礁石已經有大部分露出水麵。此時再看,那礁石真的像是座樓,而且很像是個東周式樣的雙簷八角飛雲樓,顯露在廣闊水麵上,顯得突兀、怪異。


    白天水下搏殺處的小礁石也像把**水中的利劍,有很大一截露出水麵。礁石下被鮮血汙染了的水色早就恢複了清晰。因為潮頭下落,水位變低,雖然天色暗了,此處還是可以看到水底情形的。在那下麵依舊有遊魚和珊瑚,也依舊有人,隻不過那是三具被開膛破肚了的屍體。而那些遊魚,已經開始悠閑地啄食屍體了。突然間,那些魚不知被什麽驚動了,驚慌地四散逃開……


    王副官到達川藏交界處處時已經是半夜時分,數十把用犛牛油浸裹的鬆木火把燒得劈啪亂響。這些火把將方圓幾十步內照得分外明亮,但也這因為眼前的明亮,反就將遠處映襯得更加黑暗深邃。讓人心中不由地陣陣發怵,都不敢往遠處看,似乎那裏隨時都會有什麽惡鬼凶魔竄了出來。


    一般來說,忙亂會讓人忘記周圍的恐懼。王副官帶領的這群人也一樣,除了少數幾個分散在四周製要點警戒著周圍的異動外,其他人都不停地忙碌著。


    王副官站在一邊雖然不動手,嘴裏卻是不斷吆喝著、吩咐著。從外表看,他心中應該比那些忙碌的人更心焦、更緊張。


    自打關中與魯一棄分手後,他便入川投了那裏的一位同鄉。誰知,那個在川軍帥府中當執行官的同鄉直接將他賣給了川帥。其實王副官自己都不知道,自打他溜出北平城後,各路軍中都已經傳遍他帶人挖寶的事情,而且越傳越奇,最後把他說成個通古博今、知天曉地的“辨寶侯爺”(古時官府中專職辨別寶物、古玩的官員的別稱)。所以一到川帥府,他便受到很高的禮遇,但同時自由也被川帥的手下控製起來。因為川帥正需要這樣的人才,替他挖盜古墓、找尋寶玩以充軍資。


    王副官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先行應承了挖墓尋寶之事。然後帶著人手、物資往藏邊地界一路挖來。他的意圖很明確,希望能在這個地麵兒上遇到魯一棄,到時候不管是利用他探寶、挖寶,還是讓他幫助自己脫身,對自己來說都是好事情。


    但是這麽多日子了,自己始終沒能遇到魯一棄那些人,而自己帶了這麽多人手物資也沒能挖到什麽重壓底兒墓(盜墓人對收獲大的古墓的叫法)。這幾天,同鄉讓人帶來消息,說川帥對自己的表現極為震怒,認為自己是在敷衍他。還說,如果再挖不出什麽重壓底兒墓,川帥便要讓他王副官去壓墓底兒了。所以他對眼前這個依山為建的墓**很是重視,他希望能依仗這墓**來緩解自己目前麵臨的危急。


    “王長官,炸藥都排布到位了,從墓**工道痕跡上看,這一下就能炸到金剛牆的位置。”手下有人來向王副官匯報,從言語中就能聽出這是個川帥府招募的盜墓好手。


    “藥料會不會太重,到時候直接穿頂了。”王副官是生怕墓裏的好東西被毀了。


    “應該不會,由外圍子看,這**子至少有三重室,就算炸破金剛牆,最多也就到外室位。”


    “那麽就點火吧,眼見著天色要亮了。墓中物件一下見強光不好,還是遲早動手吧。”其實王副官抓緊時間是想盡早對川帥有個交代。


    但是王副官說完話後,那個盜墓的好手卻沒有動,而且一聲不發,耳朵片兒不停顫動。


    王副官知道盜墓的好手眼睛比一般人適應暗視,而且聽覺也比一般人好。因為他們在墓室中必須辨別各種機關、暗扣動作的聲響,聽響解倒樁、滑砧鎖也是他們必練的技能。


    “聽到什麽了?”王副官緊張地問。


    盜墓的好手沒有回答,臉色卻是驚異凝重,在撲朔的火把光照下顯得詭異、無常。


    第二十節 雁字來3


    王副官還想繼續追問,但隨即的情形讓他自己也無法說出話來……那個盜墓好手臉頰上的皮肉開始抖動起來,是以一種奇怪的節奏抖動的。隨即,他的整個人都抖動起來。


    王副官已經開始看不清那個盜墓好手的麵容了,這是因為他自己的目光在轉瞬間也抖動起來,以同樣怪異的節奏跳動,根本無法控製。不,不是人體不由自主地跳動,而是地麵在抖跳著,並且抖跳的幅度由遠及近越來越大。


    “是下麵!是那下麵!要裂蓋殼兒了!”突然,那盜墓高手指著那個大墓聲嘶力竭地高喊起來。雖然因為麵頰的抖動而有些口齒不清,可這能驚觸所有人心魂的一句話在場每個人都聽辨得分分清清。說完這話,那盜墓高手立刻趴伏在地,卻手足無措不知往那個方向爬逃。在場的其他人,靈巧些的也都學著樣子趴在地上,抱著腦袋蜷著身體,就像是在等待和躲避一次爆炸。腦子捱板的,都站在原地沒動,隻是睜圓了驚恐的眼睛和張大訝異的嘴巴。


    隨著抖跳幅度的劇烈增加,一股如鬼哭妖嗥的聲響也由地下傳來,而且那聲響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如果隻是從聲響大小和抖動幅度上來判斷的話,那就像是墓中有一頭巨大魔獸正從墓**的最深處衝突而出。


    近了,離著自己更近了。王副官判斷,如果地下這股詭異力量最終是要破土而出的話,那衝出地麵的位置應該離自己很近。所以他沒有趴下,所以他想逃開,所以他想遠離這個危險可怕的區域。可偏偏此時腳下怎麽都邁不動步子,是因為雙腿著實抖得厲害,也虛軟得厲害。這倒不是地麵的抖跳讓他出現這樣的狀況,而實實在在是他自己的雙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了。


    突然間,那聲響嘎然而止,劇烈的抖跳也在同時停止。這讓餘下那些在抖跳這抖跳中勉強站立住身體的人一下沒適應過來,紛紛跌倒在地。王副官沒有跌下來,而是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並且是正對著大墓那已經殘缺卻依舊高大的石碑。


    趴在地上的盜墓好手到底原先是吃江湖飯的,反應要比那些川軍士兵快得多。聲響和抖跳才一停,立刻從地上蹦跳而起。眼光一掃,見王副官對著墓碑跪著,立刻衝了上去,拖起王副官雙臂就往後走。便走便嘟囔著恐懼帶顫音的話語:“鬼僵膝!鬼僵膝!”


    “鬼僵膝”是盜墓家流傳的一種說法。這種現象也隻有盜墓人家出現過。說是因為盜墓人誤盜凶塋惡墓,墓中厲鬼作祟,讓盜墓人雙膝僵死,跪於墓前或墓中。如果得不到別人及時解救的話,最終身體全部僵死而亡,死狀一般是無傷無痕,麵色卻是扭曲青紫。“鬼僵膝”這狀況在盜墓家並不常見,而出現這種狀況的墓**一般最後清底子,都是古代將相王侯的重壓底兒墓。(據後人科學檢測和推斷,因為這種大墓中含有許多帶毒的護墓設施或者屍體以毒料防腐,時間長後蒸發為氣體。這種氣體與墓中其他蒸發氣體混合為重性氣體,沉積在墓室下位。如果入到這種墓中,未能及時疏氣通風,這種有毒氣體首先會侵蝕腿腳,讓細胞和神經係統麻痹和壞死。腿腳僵死下跪,人體高度就會變低,這樣的話,如果重性毒氣毒性高的話,盜墓人很快就會被毒死。就算毒性低,因為重性氣體的特性,盜墓人也會窒息致死。)


    盜墓好手將王副官拖出才三四步,王副官便站起身跟著在走了。盜墓好手一愣:“不是鬼僵膝。”


    “不是。”王副官說。“啊!不對!”


    的確不對,就是王副官沒說,那盜墓好手也看出來了。他們腳下的土石在無聲地滑動,一個雙駕轅見方的地塊正緩緩凸起。


    “快走,墓圍子有起弦兒了!”那盜墓好手高叫一聲,拉著王副官就往旁邊一塊凸石奔去,沒等到那凸石跟前,已經縱身撲出,滑滾到石後躲起來。


    “嘎嘣”“嘎嘣”“嘎嘣”,連續三聲震顫心魄的脆響。緊接著便是碎石飛濺、塵土飛揚。一塊整齊見方的巨石由地麵上翻騰而起,一聲巨響重重地砸落在地。


    周圍恢複了平靜,揚起的塵土漸漸散去。盜墓的人依舊趴伏在地或者蜷縮著躲在什麽犄角旮旯裏,連大氣都不敢出。地上散落了數十個火把,已經熄滅了小半,餘下的也是在明滅之間撲朔、掙紮著。


    時間過去了許久,東方的天際已經露出一抹魚肚白。盜墓好手和王副官終於壯著膽子從凸石背後出來,兢戰著往那巨石翻起的東方挪步過去。


    巨石翻起處露出的是個斜坡道,從道麵和兩邊牆壁的修整手法上看,應該是此處大墓的外甬道。


    盜墓好手撿起一塊比較圓滑的石塊,往甬道中扔進去。可以聽到那石塊一路骨碌碌滾出好遠好遠才停住。


    “不對,這距離差不多已經過了金剛牆和頭道墓室門了。這大墓到底是什麽結構?沒有墓室門倒也有見過,可怎麽會沒有金剛門的。”盜墓好手充滿狐疑,於是又從腰間皮囊中逃出一個球狀物件。再從地上撿起一支還未熄滅的火把,將那球狀物件點燃。那物件也是盜墓者常用的一種工具,主要用於探路和除垢汙驅晦氣,叫做凝脂球。別看這球不大,點燃後燃起的火團卻不小。燃起的火球同樣被扔進甬道,滾入墓中。所不同的是,這次那盜墓好手在火球滾入有一半距離的時候,也快步跟進了墓道。不過火球還沒有完全停止的時候,那盜墓高手就已經停住腳步。因為他已經到達金剛門的位置,不敢再往前走了。一般墓**機關的設置都是由金剛門處開始,再逐步往裏分布。


    王副官看那盜墓高手停在那裏好一會兒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便吆喝著其他人點燃火把一起往墓道中走入。於是數十支將墓道照的很是明亮。借助這明亮,那盜墓高手開始繼續緩步往裏走,先後走過金剛門,墓前室,墓偏室。所走過的地方空空蕩蕩,沒有一點陪葬的器物。倒是滿地可見一些鏽蝕破損的箭矢、刀盤,墓壁上也有不少像是剛剛才出現的破損痕跡和劃割紋路。


    通往主墓室的甬道很難走,必須彎低身體或者貼近牆壁才能前行。因為這裏的墓頂上吊下來十多根巨型圓木,吊住圓木的鋼鏈已經鏽蝕得非常厲害。隨著圓木的晃動,吱呀怪響著,就像隨時都會斷裂。


    主墓室中除了一副巨大的棺槨也是什麽都沒有,不過可以看出,墓室三麵牆壁剛剛有過移動和摩擦。這些牆壁應該都不是整麵的,每麵牆都是由幾塊石壁拚接起來的。


    “怎麽回事?這麽大的墓,什麽都沒有。”王副官顯得有些懊惱,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恐懼。“開了那棺材看看,說不定好東西都堆在那裏麵了。”


    “不會的,不是什麽都沒有,而是已經被別人掏空了。”盜墓好手說。“隻是奇怪,那些人是走的什麽道?將這墓中機關坎子反撤扣,好像是故意放我們將來的嘛。”


    王副官對這話有些聽不懂,於是那盜墓高手仔細給他解釋一番。


    “整座大墓機關布置為推疊式,就是說當第一道坎扣被破,其機括弦子的作用力會加注到下一道坎扣,這樣下麵一道坎扣的動作力就會更加強勁。如此類推,越往後,坎扣攻勢越強大。剛才從地底傳來的怪響,其實是墓中有人用內斷破的手法將機括弦子以及幾道門的栓鍥一下全卸了。說實話,要不是有人由裏至外將這些推疊的機括弦子都鬆解了,那些憑我們這些人,就是全死光了也不見得能到達主墓室。你看這主墓室的‘亂壁合’,外麵的‘滾木撚’,還有再外麵的‘飛雨矢’和‘流雲盤刀’,都不是我們能應付的機關。這裏麵的人能利用推疊式的原理和勁道,反向將這些全解了,這一定是個高手,非常高的高手。而且解機括這高手當時應該就在墓中,從時間上看他離開還不久。可問題他是從何處而入又從何處而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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