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李賢說的很對,周楚確實大意了,或者說自周楚當上錦衣衛指揮使以來,靠著自己超越這個時代的認知,以及算無遺策,再加上嘉靖的鼎力支持,做事一帆風順。


    並且江南似乎真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所以來餘姚周楚隻帶了沈煉以及那十幾個錦衣衛百戶,還有春蘭等人。


    虎賁軍留在了大同,江南的大軍則在蘇州府駐紮。


    李賢如同隱藏在暗中的毒蛇一般,他雖然不清楚周楚身邊究竟有什麽隱藏的力量,但他知道一定是有的,之前蘇州府的倭寇,以及後來崇明縣的那些倭寇,甚至後來周楚剿倭的恐怖戰績,絕不是江南省的駐軍能辦到的。


    更何況第一次倭寇出現的時候,江南省的軍隊還不在周楚的掌控之下。


    因此李賢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讓人在餘姚特別是書院附近進行了摸排,不過畢竟書院在山上,真要是想藏些人還是很簡單的。


    李賢雖然沒有摸排出什麽結果來,但以他對周楚的了解,周楚此時來餘姚,為的是書院的事,也不是像之前江南那般,要和整個江南集團進行鬥爭。


    而且明麵上,整個江南都在周楚的掌握之中,周楚這一年多以來做事事事順利,此時應該是周楚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最大意的時候,也是他李賢最有把握刺殺成功的時候。


    此時不動手,李賢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動手時機了。


    這一千多人,是李賢讓人從那些家族之中挑選出來的相對優秀的,很多自小就習武,更何況還被李賢訓練了許久。


    如今的戰力雖然遠不如虎賁軍這種軍隊,卻也不是一般的衛所兵能比的。


    書院之中,周楚的住處,此時已經入夜,周楚正在挑燈看書,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沈煉等人沒阻攔,想來應該是熟人,周楚起身去開門,發現海瑞正站在門外。


    “海瑞啊,有什麽事嗎?”


    對於海瑞這個學生,周楚還是很喜歡的,後世對海瑞多有抹黑,無非是對他對於家人的態度方麵的抹黑,這些抹黑已經被很多人證實純屬謠言,而且極為不合理。


    這些天教授海瑞,周楚發現他簡直就是天生適合搞科研的料子,執著,認真,追求真理。


    即便對於物理學他的天賦或許不是最頂級的,但周楚堅信,將來走的最遠的,肯定會是海瑞。


    周楚將海瑞讓進了屋子裏。


    “老師,之前您講的那個用風箏引雷的故事....”


    海瑞欲言又止道。


    “我都說過了呀,那個故事是假的,隻是個故事,因為其中有很多謬誤之處,我說這個故事的原因也是想讓你們學會辯證思考,如何分辨對錯。”


    周楚坐下之後,喝了口茶道。


    “老師說的對,如果這故事是真的,那人用手去觸碰引了雷的風箏線和銅鑰匙,又豈會安然無恙,隻是學生在想,能不能換個方法把雷引下來,我們學院處於高處,倘若雷雨天多放幾個風箏,並且將風箏線的另一頭拴在樹上,那引下來的雷就會把樹劈壞。”


    海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楚聽到這話,點了點頭。


    “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想要增加成功率的話,就得多放幾個風箏,對了,最好拴在棗樹上。”


    周楚想了想,說道。


    “為什麽要用棗樹?”


    海瑞有些疑惑道。


    “因為我想要雷擊木,棗木至陽至剛,是製作雷擊木的不二材料。”


    周楚的回答讓海瑞一陣無語。


    “老師難道也信鬼神之說?”


    海瑞有些疑惑道。


    在他看來,周楚將格物之學研究的這般深刻,那麽應該是不信鬼神之說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無所謂信不信,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就像是盲人摸象一般,格物學是我們摸到的一麵,鬼神之說是古人摸到的另外一麵。”


    “倘若沒有鬼神之說,那麽醫學也就沒了根基,現在的醫學源自道醫,其根本就是五行,鬼神,醫學之中有鬼門十三針,甚至還有鬼脈。”


    周楚對海瑞侃侃而談道。


    海瑞聽到這話,若有所思,對於醫學,他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大夫給人看病看的就是陰陽五行。


    “格物學不過是一門學問,並不代表天地至理,所有的一切都隻是階段性的,沒有永恒的至理。”


    周楚看著海瑞略顯迷惑的眼神道。


    “學生還是不太懂。”


    海瑞撓了撓頭道。


    “舉個例子,一個養雞的農戶,養了一百多隻雞,他每日卯時準時喂雞,持續了很久,每日如此,於是那些雞就會每日卯時準時等待,它們會認為每日卯時就會有吃的,並把這個認為是至理。”


    “直到某一天,這個農戶生病了,沒有準時喂雞,那些雞就感覺很疑惑,為何自己一直奉為至理的東西不準確了?”


    “又比如,每次這個農戶喂雞之前,都會敲一敲鐵盆,這些雞就會認為每次鐵盆響起之後就會有吃的,並將之總結為至理。”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說白了都是雞觀察不到全貌,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將一些階段性的現象總結為至理,我們和那些雞又有什麽區別呢?”


    周楚看著海瑞,笑道。


    海瑞聽到這些話,大受震撼,但細細一想,卻又覺得周楚說的話是那麽的有道理。


    “所以我們不應該把任何一個簡單的道理認為是至理,沒有永恒的至理,因為我們對這個世界觀察的視角,就那麽一丁點大,能看到的不過是很小的一麵罷了,要學會質疑一切,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周楚繼續說道。


    “學生謹受教。”


    海瑞突然跪在周楚麵前道。


    他覺得自己仿佛醍醐灌頂一般,自出生以來,他對世界的認知和看待世界的角度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晰過。


    這等傳道授業解惑之恩,自然值得海瑞跪下。


    周楚倒也沒客氣,心安理得的受了海瑞的跪拜。


    “如果你願意的話,從今日起,我便收你為弟子。”


    周楚笑道。


    “學生求之不得。”


    海瑞滿臉高興道。


    “大人,不好了,山下來了很多人,粗略估計得有上千人,都穿著夜行衣,估計是奔著大人來的。”


    屋外,沈煉突然語氣急迫道。


    周楚聽到這話,瞬間變了臉色。


    “你趕緊離開這裏。”


    周楚看著海瑞道。


    “學生誓與老師共存亡。”


    海瑞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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