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周大人顯得很奇怪。”


    謝遷看到毛紀的反應,很是滿意,無論是誰,無論處於何種地位,能給相同地位的人帶來一些震撼,內心都是有滿足感的。


    而且周楚還活著的信息,楊一清不知道,毛紀不知道,說明京城之中恐怕除了皇帝身邊少數幾個人知道外,沒人知道。


    自己卻可以提前知道這個消息,一想到這裏,謝遷就如飲甘泉,渾身舒爽。


    “哦?哪裏奇怪?”


    毛紀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如果說幾人之中誰最關心周楚的現狀,無疑是毛紀,之前周楚崛起的時候,毛紀無比的低調,身為內閣閣員,卻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


    正是因為毛紀的低調,他安穩度過了之前波譎雲詭的一年,前些天得到周楚被刺殺的消息,毛紀的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原本他想著的和楊一清差不多,趁機將夏言抬入閣,但周楚這個變數,讓毛紀和夏言都很忌憚,所以兩人商議之後,決定先讓謝遷再次入閣,試試水。


    謝遷已經這個年紀了,再怎麽折騰也折騰不動了,如今再入內閣,無非是替夏言試一試如今朝廷的水有多深,倘若周楚真的被刺殺了,或者皇帝並非真的想釣魚,那麽謝遷要做的也就結束了。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夏言真正入閣的時候,也是江南一係大展宏圖的時候。


    “周大人出現在了紹興城外的一個山村之中,應該是被村民救下了,但他第一時間並沒有回到餘姚,也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在那個山村住了下來。”


    謝遷一邊給自己的茶杯添滿茶水,一邊說道。


    “周大人難道就不怕再次被刺殺?”


    毛紀不解道。


    楊一清聽到這話,也來了興致,看著謝遷,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謝遷看著兩人滿臉的求知欲,內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到了他這個年紀,一舉一動都很慢,毛紀心裏著急,知道謝遷在拿喬,卻也不好催促。


    “那山村之外,據說駐紮著一支軍隊,人數不多,一兩千人,但都是全甲兵。”


    謝遷喝完茶之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毛紀說道。


    毛紀聽到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明白了周楚哪裏來的底氣。


    “難道是周大人去年用來平定倭寇的那支軍隊?”


    毛紀有些不太確定道。


    對於虎賁軍的存在,無論是楊一清或者毛紀,都有所察覺,畢竟周楚用虎賁軍四處平定倭寇,這可不是江南省的那些駐軍能做到的,要說一點都沒有引起他人注意,倒也不現實。


    實際上不隻是虎賁軍,玄武軍這支海上的軍隊也被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甚至很多江南士族都聯想到了之前被不斷搶劫的走私船,明白這件事很可能就是玄武軍做的。


    但他們一沒有證據,二來走私本就違法,也隻能打落門牙和血吞,咬著牙認了。


    “應該不是,那支軍隊現在在大同,之前周衡器在大同能如此輕易捋清那裏的事物,那支軍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楊一清聽到這話,不著痕跡道。


    毛紀聽到這話,臉皺在了一起,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這兩支軍隊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毛大人是否在想,這兩支軍隊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楊一清似乎能看清毛紀在想什麽,略帶調侃道。


    “是啊,按理說這兩支全甲軍隊,戰力肯定非同一般,怎麽會突然出現呢?”


    毛紀苦惱道。


    “你忘了周衡器的身份了?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多少人?周衡器以錦衣衛的體製招募幾千精兵加以訓練,合情合理。”


    楊一清倒是看的清楚,出言提醒道。


    毛紀聽到這話,非但沒有解清疑惑,反而愈發苦惱了。


    “要說一般的軍隊下官也是了解的,但這兩支軍隊未免太過厲害了些,之前周大人那些剿倭的戰績,還有戰損比,首輔大人應該是知道的,縱觀以往,沒有任何軍隊能做到這一步,他們甚至剿倭都費勁。”


    毛紀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任何一支軍隊的出現都是有跡可循的,特別是像這兩支強的有些超出他們認知的軍隊,就這麽突然出現了。


    似乎毫無蹤跡可循,每次毛紀一想到這裏,就感覺脊背發寒,內心對周楚的忌憚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這樣一個人,文武全才,倘若再會練兵的話,整個大明誰還能製衡的了他?


    所以才有了後來的對周楚的捧殺計劃,當時對周楚的捧殺,正是毛紀以及夏言攛搓楊一清一起執行的。


    可惜後來被嘉靖利用陳萬言順勢破解了。


    “那就應該是海上的那一支了,如今大明海上水師兵強馬壯,這支軍隊倒是可以抽身離開。”


    毛紀想了想,說道。


    楊一清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你們說,周大人為何會待在一個山村,有什麽深意嗎?”


    毛紀看著楊一清,想從這個老狐狸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毛紀和楊一清畢竟不是同一個立場,兩人從不會真心替對方考慮,毛紀這麽問楊一清,是因為他知道楊一清在兩邊下注,楊一清將自己的孫子送到餘姚求學的事,自然是瞞不過毛紀的。


    楊一清可以這麽做,因為楊一清和周楚,和皇帝並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畢竟楊一清自從入閣以來,沒做過什麽對周楚和皇帝而言特別不好的事。


    楊一清和周楚的對立,隻是身份上的對立,完全不像毛紀夏言等人,他們和江南一係徹底綁死了,江南一係和周楚之間的矛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早已經短兵相見了。


    所以無論是毛紀還是夏言,從不會像楊一清這般,將自己的後人送到餘姚求學。


    一旦他們那麽做了,他們在江南一係都會受到猜忌,那才真的是兩邊都不討好。


    “或許周衡器是怕了,他才多大啊,和陛下同歲吧?以前做事太順了,沒遭過什麽挫折,如今差點丟了命,恐怕深受打擊,不敢隨意亂動了。”


    楊一清挑了挑眉道。


    他這話真假參半,或者說是他自己的胡亂猜測,不過對於毛紀,他自然不必那麽嚴謹,自然是想什麽便說什麽。


    毛紀聽到這話,點了點頭,倒是有些認同。


    “倒是極有可能,周大人年少氣盛,沒遇到過什麽挫折,所以以前做事才那般不知深淺,如今得了些教訓倒也好。”


    毛紀這話說的聲音很小,隻有三人能聽到,就是怕這話傳到外人耳中。


    畢竟這話說的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謝遷聽到這話,眉毛一挑,他能感受到毛紀內心的不安分,甚至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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