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年便以受寵幼子的身份對嫡兄的皇位虎視眈眈,數次出手,謀奪嫡位。


    怎奈何父皇天縱奇才,英明神武,滿朝文武亦是深明大義、善辨是非的忠臣,才叫那等亂了規矩的荒唐事沒在大陳皇家繼續。


    父皇仁和寬宏,不僅對百姓廣施仁政,對你這個屢屢挑釁敵視甚至使絆子於他的幼弟也網開了一麵,任由你得了南境十城,在那邊繼續享受皇家富貴生活。


    你本該感念他老人家的恩德,反省自己的過錯,而後痛改前非才是。


    可歎你不思悔改,籌謀數十年後卷土重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借為陛下賀壽之名,再行亂我嫡庶朝綱之事。


    你今日獻禮之事,難道不是與昔年宸貴妃覬覦後位、你覬覦儲位二事如出一轍嗎?


    宸貴妃已去,是非功過自可在閻王殿前辯個明白,便是有心覬覦後位,也有孝敬榮太後調教訓誡。


    而你,陳仕文,覬覦大位之心不死,明著是獻禮,實則是映射自己更該坐上皇帝寶座,如此種種,說你謀逆,有何不妥?”


    對啊,你這有前科的人不僅不夾著尾巴做人,反倒躍躍欲試著再搞事,搞的還是從前那一套,說你沒謀逆造反之心,你自己信嗎?


    堂上眾人聽著負霜的痛斥,越聽越覺得有理,再加上本身的立場,俱對陳仕文怒目而視,繼而眼含憂色。


    ——能出現在此次宴會中的大臣,要麽是完全站在負霜一派的官員,要麽是明麵上默認了有本事的無子皇後攝政,但心中還是更傾向於正統皇帝陳君彥的中立一派。


    怒的是陳仕文賊心不死,憂的則是端州邊一觸即發的戰爭。


    宴會上當然也有牆頭草,但能被陳仕文威逼利誘地悄悄為其開方便之門的隻有寥寥幾人,此時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吱聲張望。


    陳仕文帶來的下屬將他拱衛在中間,這並沒有使他的臉色和緩些。


    這麽大個甩不脫還要人命的屎盆子扣在頭上,便是有些心虛,也被此時陡漲的怒火燒成灰煙了。


    他就要被負霜顛倒黑白的嗬斥逼至絕境,而這些罪名一旦落實,他想要全須全尾地回到南境就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要麽就發兵開打,一旦打起來勝負未知,即使僥幸贏了,他怕是也會在開戰之際被直接祭旗,要麽便是付出昂貴的代價,這樣一來,他離他夢寐以求的帝位就更加遙遠了。


    這與她有什麽好處嗎?韓負霜這賤婦,竟是拚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口肉,好歹毒的心腸啊!


    是啊,她韓負霜無兒無女,娘家冷淡,夫家不敬,她有什麽好怕的,一條爛命而已,不為自己爭一口氣,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又有何用,可他不是啊,他有兒有女,家裏搞不好真有皇位要繼承的,怎能就這麽就死?


    玉石與瓦礫相擊,無論碎不碎,吃虧的都會是他這美玉啊(負霜:請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謝謝!)


    想通了負霜為什麽這般豁得出去的陳仕文抬眼望去,便見到負霜麵上一派正氣,高貴冷豔,而眸中卻閃爍著譏誚與囂張,嘴邊噙著的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充斥著【你能奈我何】的尋釁之態,就像是一個大比兜,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陳仕文隻覺得周身氣血衝上腦門,顱內鬱氣難消,一時間就要口不擇言地承認自己的野心,動用強權震懾敵人。


    他伸出手指顫抖著指向負霜的眉心,咬牙切齒地喊出負霜的名字。


    “韓負霜,含血噴人的賤人!不過獻禮而已,本王一番好意,叫你如此曲解,勿言本王無此想法,便是有——”


    “王爺——不可!”


    負霜就等著陳仕文話趕話地承認呢,卻被他身邊一白須白發的老者打斷。


    老者嘶喊了一聲後緊緊拉住陳仕文的手臂,製止了他的怒喝。


    負霜心中暗道一聲可惜,都把他逼得要翻臉了,臨了還是被人攪局了。


    眼中失望之意一閃而過,隨即便想到自己最近做好的布置,那一縷淡淡地遺憾也被抹平——無所謂,左不過是某些人多背點黑鍋而已,無傷大雅。


    話雖如此,負霜的注意力還是不由地轉移到發聲的老者身上。


    老者看起來得有個七十歲朝上了,身形瘦小,相貌平平,卻有一雙凝著精光的利眼。


    負霜腦海中搜索一番,很快確定了老者的身份。


    對局勢把握精準,臨危不懼,能勸得動又敢於製止陳仕文不當言行,更兼有如此年紀外形的人,豈是無名小輩?


    調整好心態,負霜對那老者謙遜一笑,緩緩道:“閣下莫非是昔日的禦前侍講張朝張大人?”


    負霜心下微唏,默默為陳君彥老爹鞠了一把淚,怨不得臨死之前還想著要怎麽弄死親弟弟呢,任誰有這麽個偏心到咯吱窩裏的老爹,都無法與其偏向的弟弟好好相處的。


    張朝可不是什麽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他出身寒門,頗有才幹,年輕時受了小人陷害,差點就要一蹶不振。


    也是命不該絕,陷害之事正好被帶著愛妃魚龍白服的靈帝撞破,靈帝出手幫了一把,還順勢體驗了一番做伯樂的樂趣。


    他也沒讓靈帝失望,於政事上很有能力,隻是靈帝去世後他便辭官隱居,再不出山了。


    當然,辭官隱居再不出山什麽的都是騙人的,靈帝臨終前托孤,將已經二十歲了的【巨嬰】陳仕文托付給他。


    難為他這麽大年紀了,還在為陳仕文鞠躬盡瘁,忽略掉偏心眼不提的話,靈帝對陳仕文真是沒話講,拳拳愛子之心天地可鑒呐。


    張朝很久沒聽到“禦前侍講”這麽個稱呼,負霜此時提起,倒叫他出神了一瞬。


    他很快從久遠的回憶中掙脫,衝負霜一拱手,沉聲回答:“老朽名諱確是張朝,隻是禦前侍講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現在不過是一介普通幕僚,當不得娘娘一聲‘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他很久之前就通曉的道理,他本該在靈帝駕崩後繼續做陳家的臣子,為新帝效忠漸漸從邊緣爬到中央,亦或是遵循靈帝遺命,為陳仕文保駕護航,輔佐他成為一方霸主或帝王。


    可他深受皇恩,感念靈帝,隻願侍奉那一位君主,哪怕是靈帝最疼愛的兒子,也不配叫他為臣,因此,這些年他隻願意以無官無職的幕僚自稱,也不接受陳仕文為他授予的官職。


    他唯一認可的陛下早已仙逝,臨終前一再叮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偏愛了多年的小兒子,這是他的君王的遺命,他隻能盡全力做到。


    他不讚成陳仕文來京,不讚成陳仕文借獻禮一事挑釁,可他的不讚成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用的,事已至此,多想無用。


    士為知己者死,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住陳仕文。


    他頓了頓,然後繼續就著自己本來的話題說。


    “皇後娘娘,縱使王爺他獻禮一事欠缺考慮,卻也是無意之舉,出發點也是為了您與陛下能高興,他是想盡盡做叔叔的心,實在非您所說的有謀逆之心啊。


    若他真如您所說,有謀逆篡位之心,他何不帶領大軍直接殺將過來,又何必置自己於此危險境地啊。


    家和萬事興,陛下、您,以及王爺,都是一家人,又何苦鬧得兵戈相見的地步,天家和氣,何嚐不是萬民之福呢。


    老朽是侍奉過靈帝的老臣了,今日就托個大,從中說和說和,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王爺的過失。


    若是您實在生氣,便問罪於他,再不濟降下懲處,但請不要隨意地將“謀逆”這麽大的罪名蓋在他的頭上,他對大陳、對陛下,是忠心耿耿的呀。”


    話音未落,他又轉向充當背景板的陳君彥,懇切地呼喚了一聲:“陛下,您為王爺說說情吧,他是您的親叔叔啊,疼愛侄兒還來不及,他怎麽會有謀害您的心思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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