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直閉門不出的村民終於出門來看黃曆了,說明蛇神現在不發病了?”馮玉漱聽著屋頂下方的嘈雜腳步聲,好奇地問。


    “也許吧。”寧哲沒有過多評價。


    或許是因為今天忌‘祭祀’的緣故,來到祠堂的村民在看完黃曆後也沒有給蛇神上柱香什麽的,更不要提像平常那樣在蓮花台上供奉一些瓜菜飯食之類。


    但奇怪的是,烏泱泱一片擁來祠堂的人群查看完黃曆後,固然沒有供奉蛇神,卻也沒有離開。


    它們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回事?”馮玉漱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鎖屏。


    現在的時間是清晨05:51,太陽才剛爬出地平線,四周環境算不得多麽亮堂,還是陰沉沉的。


    寧哲的視線掃過四周,祠堂周圍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無論是來路還是去路都已經擠滿了人,條條道路上影影綽綽,陰沉的天空下站滿了灰暗的人。


    街道兩旁,每一扇打開的房門後都有麵覆黃紙的詭異身影蹣跚著步伐緩步走出。


    它們的身軀真實而模糊,它們的步子如調校好的機械般一致。


    何舜生、何友林、何……覆在它們臉上的黃紙書寫的名字各不相同,分明是一個個不同的人,卻都在同一秒鍾將同一隻腳踩在了濕漉漉的石板路上。


    這樣壯觀而詭異的一幕讓馮玉潄格外緊張,雙手不禁下意識地死死攥住了蓋在腿上的紅布,臉色也變得煞白。


    但她轉頭一看,寧哲的樣子依然如往常。


    他的神態平靜得有些可怕,空洞的雙眼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好像一個窮極無聊的人慵懶地坐在草地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一群忙忙碌碌的螞蟻。


    看著寧哲淡漠的樣子,馮玉潄原本慌亂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寧,寧哲,它們這是要幹什麽?”馮玉潄小小聲問。


    寧哲聳肩:“我猜可能是祭祀,或者婚事和死了人什麽的。”


    “祭祀?”馮玉潄頓時愣住:“可是今天不是忌祭祀嗎?”


    “所以我說是猜了。”


    寧哲輕聲道:“在這樣一個村子裏,能讓全村人聚在一塊的場麵不多。要麽是逢年過節大夥一起樂嗬,要麽是集體祭拜神靈,再者,就是婚喪嫁娶的紅白喜事了。”


    而現在它們聚集的地點是祠堂,村民在這裏舉行集體祭祀活動的可能性不小。


    隻是如果是祭祀的話,就有些蹊蹺了。


    “為什麽這些人冒著犯忌也要在今天祭祀蛇神呢?”這樣的疑惑開始縈繞在寧哲心間。


    正疑惑時,忽然兩個手拉著手的孩童身影從街道的一角忽然冒出,冒冒失失地匯入了人群。


    寧哲敏銳的目光牢牢跟隨著它倆的身影,這兩名孩童一男一女,和其他村民一樣,它們的臉上也各自貼著一張幹枯的黃紙,上麵寫著不同的名字。


    男孩臉上寫著:何敬言


    女孩臉上寫著:何以以


    這兩人的到來似乎觸動了某個開關,當何敬言與何以以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聚集在祠堂內外一言不發的村民們跪了下來。


    一排排的人影齊刷刷伏倒在地,像是被台風吹折的水稻,它們的額頭重重磕在祠堂內的地上、濕潤街道的泥水之中,一張張寫著人名的黃紙浸透了泥汙。


    它們朝著祠堂內伏跪下來,之前一直被黃紙遮住的麵龐此時因為因為跪伏著的緣故露出了下半部分,彎下腰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見一張張嘴巴相繼張合,人群中響起了細碎的呢喃之聲:


    【良山望土,不破不動。】


    【舊人新柩,未葬未移。】


    【白璧無瑕,月圓有缺。】


    黏如泥、細如雨的呢喃聲不斷響起,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宗教意味,讓人聽得有些朦朦朧朧。


    村民們念出祭詞的聲音很輕,很輕,是近乎隻有說話的人自己才能聽到的自言自語,甚至有些語焉不詳。


    寧哲試圖集中注意力,分辨出這些祭詞的具體內容,細碎的話語在他耳中逐漸清晰:


    【幽幽搖曳,寂寂無蹤……】


    【盈盈似水,煌煌若陽……】


    【……昭昭兮,青花烈烈晃天光……】


    【……渺渺兮,煙雲茫茫弋遊龍……】


    寧哲的眉頭緩緩舒展,本來有些疑惑與警惕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平靜。


    這些晦澀又清晰的字句仿佛不是通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奇妙的音節給人帶來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感覺。


    廣、大、深遠、浩瀚、渺小……寧哲能想到太多詞匯來形容回蕩於自己心靈與腦海之間的感受,卻都無法完全概述。


    就好像這些晦澀的文字一旦經由村民們的口中念出,便不再是單純的語句,而是真的有一個更加超然的存在,在對它們的祈禱作出回應。


    黏稠的時間在一聲聲睧瞑的祭詞中緩緩流淌,時間來到了清晨06:30。


    寧哲看到,一直長跪不起念念有詞的村民們終於有了別的動作——跪在祠堂大門口的幾十人紛紛站了起來,在眾人的麵前騰出了一塊空地。


    兩名健壯的小夥子從祠堂內走了出來,兩人合力將一張木質的長桌抬到了空出位置的祠堂門口,如果不是那生澀如提線木偶般的動作,這場麵甚至還頗有一種宗教場合特有的莊嚴神聖。


    “這是……”馮玉漱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大紅桌布,她發現,被村民抬出來的這張桌子,正是曾被寧哲用來藏匿林誌遠屍體的那張祭桌。


    桌布現在裹在她身上,桌子本身又被村民抬出來了,這豈不是意味著,林誌遠的屍體也已經被村民們發現了?


    “別慌,安靜看著就好。”寧哲將一根手指豎在馮玉漱因驚慌而微微張開的唇前。


    屋頂下方,幾名村民走上前來,將兩長一短,一共三張白紙,放在了祠堂門口的桌麵上。


    隨後,一名須發斑白的禿頂老人來到桌前,旁人立即筆墨伺候。


    老人拿起毛筆,在慘白如紙的白紙上寫下了血紅的字:


    上聯:【巴蛇案上珠玉同證祖】


    下聯:【荷花堂前子孫共添香】


    橫批:【源遠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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