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
我打斷他，猛吸一大口煙，刺激的辛辣味從口腔順著喉嚨衝入肺部。
“這是強哥的意思？是強哥要殺我？”
麵前的香煙火光猛然明亮，向前推進一大截。天南的語調沾上絲絲情感，沙啞曲折。
“是。”
隻一個字，天南又沉默了。
……
我忽然笑了。
是的，我就是笑了！
夾雜著煙霧，混合著苦澀，我笑得前俯後仰，如癲如狂……
強哥要殺我。
是強哥要殺我！
他要……殺我！
諷刺，真是諷刺！天大的諷刺！
我徐楊為了他的女兒，為了一個承諾，拚上性命，拋棄未婚妻、拋棄朋友、拋棄一切。可到頭來呢，他要殺我，他竟然要殺我！
天南始終沒說話，就在黑暗裏，靜靜地看著癲狂的我，隻有香煙燃燒的光芒表明他還存在。
笑了很久，笑到我肚子開始抽痛，手中香煙燒到煙嘴，烙燙我手指，我才慢慢停下。
我確定了心中的那種感覺，是悲憤！那種被最信任的人，最愛戴的人背叛的悲憤，如果強哥在這裏，我一定會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摁在地上，抵著他鼻子嘶吼質問。
“小楊。”
天南手中香煙完全熄滅，他又說話了，就隱藏在我麵前的黑暗裏。
“其實，這件事情是和你沒關係的。都是柳嫣惹的禍，如果她不去跟那些朋友鬼混，不去那種地方，或者她能早點走，都不會沾染上這麽大的麻煩。
又或者，如果強哥沒有托付你去照顧她，那你也不會被卷進來。”
天南說到這裏，罕見地歎了口氣。
“小楊，我真的很欣賞你，你夠忠心，夠義氣，功夫和能力也都不錯。如果你沒有遇到柳嫣這檔子事，你一定會成為強哥的左膀右臂，一定會大有作為。
可惜啊，一切都沒有如果。像你這種人，死一個，世上便少一個，可惜……”
“那柳嫣呢？”我突然發問：“我必須要死，她該怎麽處理。”
“強哥會把她接到國外生活，這輩子都不再回來。我們找到一具跟她高度相似的女屍，焚燒後交給了三長老。”
盡管我有預料，但天南的回答，還是讓我身體冰涼，寒氣從腳底順著脊梁骨直竄頭頂。
“是啊，柳嫣可是他的女兒，他怎麽會把她交出去，怎麽舍得讓她死……”
“強哥說了，你死後，這件事就了解了。”天南語氣複雜：“你的朋友，你的未婚妻，你的女人，都不會出事，強哥向你保證。”
“我需要他保證嗎！”
“我需要他保證嗎！”
我陡然暴起，對著麵前黑暗怒吼。
我突然感到胸口有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針在紮，用刀在刮。
天南要殺我，我隻是難以接受。可強哥要殺我，如同天崩地裂。
“強哥也沒辦法。”
天南再度開口：“你知道的，南方商會派係鬥爭本就異常激烈，強哥又跟大長老鬧了矛盾，現在腹背受敵。
三長老查到柳嫣還不要緊，因為沒人知道她和強哥的關係，可你不一樣，賭場的那幾個負責人都視你為強哥親信，一旦她們順著柳嫣查到你，那一定會牽扯出強哥。
真要到了那時候，不隻是你、強哥、我，還有雲玉、手底下的那些兄弟，大家都要死。所以強哥也是沒辦法，你不死，大家都很危險，隻有你死了，其他人才會安全。”
“本來，我有很多機會殺掉你的，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安然送你走。
可我下不去手！
你為強哥的事盡心盡力，到頭來卻死得不明不白，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嗬嗬，公平……”
“哈哈哈哈，公平！”
“天南，你他媽的現在來跟我說公平！”
“難道我知道了是強哥要殺我，要拋棄我！然後再去死，這樣子就公平了？！你們就能問心無愧了？！”
我再次怒吼。
天南沒有反應，許久，他從黑暗中伸出手來拍拍我肩膀，粗糙有力：“小楊，是我們對不住你。你要是還有什麽願望，可以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天南這話說完，我全身突然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雙腿一軟，從椅子滑落在地，我竟然流淚了，不自覺地流淚了。
不是悲傷，而是心寒，墜入地獄般心寒。
“天南。”我如同自言自語：“你知道嗎，除了爺爺，強哥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他救了我，給了我工作事業，又待我如同手足兄弟。
我真的很感激他，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是不惜生命的代價！”
我喉嚨哽咽，像是被活生生塞了個雞蛋，卡在嗓子眼，堵住呼吸，又痛又脹。
“我想過自己的各種下場，想過有一天可能會死。可是，我沒想到過，是強哥要殺我，我會死在強哥手上！死在被我視為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手上！”
黑暗中，傳來天南喘息，明顯波動，但他沒接我的話，也無法去接。
“動手吧。”
我萬念俱灰，癱坐在地上，半靠著椅子。
我聽到天南後退起身的動作，子彈上膛的動作。
我閉上眼睛，靜待那一刻，漆黑的房間隻剩心跳和呼吸。
等了許久，我感覺天色都有些亮堂起來，已經可以依稀辨別他的身體輪廓，他還沒動手。
“好吧，我下不去手。”
他側過腦袋，平舉的手臂突然放下，一屁股又坐回椅子。
“現在外麵都是追殺你的人，我不殺你，你走吧，你應該逃不掉那些人的手段。
從剛才那條巷子出去，穿過前方樹林，就是弘南市下的玉林縣，一路往南，離邊境隻有一百五十裏路。
小楊，你如果能在天黑前逃出邊境，我便不再找你，如果天黑後你還在境內。
那……
我會在某一個時刻，迅速送走你。”
天南說完，轉過身去不再看我。
實話講，此刻的我腦子裏空白一片，我甚至想就躺在這裏，等死算了，反正我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
但人這種生物有時候是很奇怪的，明知道基本不可能的事，明知道是必死的結局，卻還是想要去嚐試一下。
於是，刻在基因裏的那種本能的求生欲望驅使著我爬起，一步一踉蹌朝門口竄去。
推開鐵門，清晨的涼風驟然襲來。遠處天邊，紅霞初現，透過雲間灑在山頭。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蕭文，想到了和她一起登山觀日，想到了他的一顰一笑，一聲一怨。
突然的，一股從未有過的鬥誌升起，就像火藥桶遇到火星，轟然爆發，強烈的聲音充斥腦海。
徐楊，你要活下去！
為了自己！
也為了等你的人！
……
我打斷他，猛吸一大口煙，刺激的辛辣味從口腔順著喉嚨衝入肺部。
“這是強哥的意思？是強哥要殺我？”
麵前的香煙火光猛然明亮，向前推進一大截。天南的語調沾上絲絲情感，沙啞曲折。
“是。”
隻一個字，天南又沉默了。
……
我忽然笑了。
是的，我就是笑了！
夾雜著煙霧，混合著苦澀，我笑得前俯後仰，如癲如狂……
強哥要殺我。
是強哥要殺我！
他要……殺我！
諷刺，真是諷刺！天大的諷刺！
我徐楊為了他的女兒，為了一個承諾，拚上性命，拋棄未婚妻、拋棄朋友、拋棄一切。可到頭來呢，他要殺我，他竟然要殺我！
天南始終沒說話，就在黑暗裏，靜靜地看著癲狂的我，隻有香煙燃燒的光芒表明他還存在。
笑了很久，笑到我肚子開始抽痛，手中香煙燒到煙嘴，烙燙我手指，我才慢慢停下。
我確定了心中的那種感覺，是悲憤！那種被最信任的人，最愛戴的人背叛的悲憤，如果強哥在這裏，我一定會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摁在地上，抵著他鼻子嘶吼質問。
“小楊。”
天南手中香煙完全熄滅，他又說話了，就隱藏在我麵前的黑暗裏。
“其實，這件事情是和你沒關係的。都是柳嫣惹的禍，如果她不去跟那些朋友鬼混，不去那種地方，或者她能早點走，都不會沾染上這麽大的麻煩。
又或者，如果強哥沒有托付你去照顧她，那你也不會被卷進來。”
天南說到這裏，罕見地歎了口氣。
“小楊，我真的很欣賞你，你夠忠心，夠義氣，功夫和能力也都不錯。如果你沒有遇到柳嫣這檔子事，你一定會成為強哥的左膀右臂，一定會大有作為。
可惜啊，一切都沒有如果。像你這種人，死一個，世上便少一個，可惜……”
“那柳嫣呢？”我突然發問：“我必須要死，她該怎麽處理。”
“強哥會把她接到國外生活，這輩子都不再回來。我們找到一具跟她高度相似的女屍，焚燒後交給了三長老。”
盡管我有預料，但天南的回答，還是讓我身體冰涼，寒氣從腳底順著脊梁骨直竄頭頂。
“是啊，柳嫣可是他的女兒，他怎麽會把她交出去，怎麽舍得讓她死……”
“強哥說了，你死後，這件事就了解了。”天南語氣複雜：“你的朋友，你的未婚妻，你的女人，都不會出事，強哥向你保證。”
“我需要他保證嗎！”
“我需要他保證嗎！”
我陡然暴起，對著麵前黑暗怒吼。
我突然感到胸口有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針在紮，用刀在刮。
天南要殺我，我隻是難以接受。可強哥要殺我，如同天崩地裂。
“強哥也沒辦法。”
天南再度開口：“你知道的，南方商會派係鬥爭本就異常激烈，強哥又跟大長老鬧了矛盾，現在腹背受敵。
三長老查到柳嫣還不要緊，因為沒人知道她和強哥的關係，可你不一樣，賭場的那幾個負責人都視你為強哥親信，一旦她們順著柳嫣查到你，那一定會牽扯出強哥。
真要到了那時候，不隻是你、強哥、我，還有雲玉、手底下的那些兄弟，大家都要死。所以強哥也是沒辦法，你不死，大家都很危險，隻有你死了，其他人才會安全。”
“本來，我有很多機會殺掉你的，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安然送你走。
可我下不去手！
你為強哥的事盡心盡力，到頭來卻死得不明不白，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嗬嗬，公平……”
“哈哈哈哈，公平！”
“天南，你他媽的現在來跟我說公平！”
“難道我知道了是強哥要殺我，要拋棄我！然後再去死，這樣子就公平了？！你們就能問心無愧了？！”
我再次怒吼。
天南沒有反應，許久，他從黑暗中伸出手來拍拍我肩膀，粗糙有力：“小楊，是我們對不住你。你要是還有什麽願望，可以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天南這話說完，我全身突然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雙腿一軟，從椅子滑落在地，我竟然流淚了，不自覺地流淚了。
不是悲傷，而是心寒，墜入地獄般心寒。
“天南。”我如同自言自語：“你知道嗎，除了爺爺，強哥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他救了我，給了我工作事業，又待我如同手足兄弟。
我真的很感激他，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是不惜生命的代價！”
我喉嚨哽咽，像是被活生生塞了個雞蛋，卡在嗓子眼，堵住呼吸，又痛又脹。
“我想過自己的各種下場，想過有一天可能會死。可是，我沒想到過，是強哥要殺我，我會死在強哥手上！死在被我視為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手上！”
黑暗中，傳來天南喘息，明顯波動，但他沒接我的話，也無法去接。
“動手吧。”
我萬念俱灰，癱坐在地上，半靠著椅子。
我聽到天南後退起身的動作，子彈上膛的動作。
我閉上眼睛，靜待那一刻，漆黑的房間隻剩心跳和呼吸。
等了許久，我感覺天色都有些亮堂起來，已經可以依稀辨別他的身體輪廓，他還沒動手。
“好吧，我下不去手。”
他側過腦袋，平舉的手臂突然放下，一屁股又坐回椅子。
“現在外麵都是追殺你的人，我不殺你，你走吧，你應該逃不掉那些人的手段。
從剛才那條巷子出去，穿過前方樹林，就是弘南市下的玉林縣，一路往南，離邊境隻有一百五十裏路。
小楊，你如果能在天黑前逃出邊境，我便不再找你，如果天黑後你還在境內。
那……
我會在某一個時刻，迅速送走你。”
天南說完，轉過身去不再看我。
實話講，此刻的我腦子裏空白一片，我甚至想就躺在這裏，等死算了，反正我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
但人這種生物有時候是很奇怪的，明知道基本不可能的事，明知道是必死的結局，卻還是想要去嚐試一下。
於是，刻在基因裏的那種本能的求生欲望驅使著我爬起，一步一踉蹌朝門口竄去。
推開鐵門，清晨的涼風驟然襲來。遠處天邊，紅霞初現，透過雲間灑在山頭。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蕭文，想到了和她一起登山觀日，想到了他的一顰一笑，一聲一怨。
突然的，一股從未有過的鬥誌升起，就像火藥桶遇到火星，轟然爆發，強烈的聲音充斥腦海。
徐楊，你要活下去！
為了自己！
也為了等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