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靜秋一起等在那裏的還有一個老婆婆不知道多大年紀反正牙都掉光了。靜秋認識她以前在一起打過零工別人都叫她“銅婆婆”大概是姓“童”但因為她這麽大年紀了還在外麵做零工靜秋就覺得她應該是叫“銅婆婆”。


    聽說“銅婆婆”的兒子挨鬥的時候被打死了媳婦跑了留下一個剛上學的孫子該“銅婆婆”照看。靜秋想都不敢想如果“銅婆婆”哪天死了她那個孫子該怎麽活下去。


    坐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一個“甲方”來要人說是需要壯勞力因為是從停在江邊的貨船上把沙卸下來挑到岸上去。靜秋自告奮勇地要去但“甲方”看不上她說他不要女的女的挑不動沙。李主任叫靜秋莫慌說等有了比較輕鬆的工再讓你去。


    又坐了一陣來了另一個“甲方”這回是要打夯的靜秋又自告奮勇但那個“甲方”也不要她說她太年青臉皮薄打夯是要大聲唱歌的。靜秋說我不怕我敢唱。“甲方”就說你唱個我聽聽。靜秋覺得那人有點流裏流氣的又礙著“弟媳婦”在旁邊就不肯唱。


    “甲方”說:“我說了吧?你根本不敢唱這活隻能找中年婦女幹人家那嘴什麽都唱得出來。”


    “銅婆婆”說:“我敢唱我也會唱。”當即就癟著嘴唱起來“尼姑和尚翻了身嗨吆呀霍呀日裏夜裏想愛人也呀嗎也吆霍呀——”


    靜秋一聽那唱的什麽玩意啊都是男男女女的事雖聽不太懂但是也知道是有關半夜裏女想男、男想女的事的。她想自己肯定幹不了這活隻好看著“銅婆婆”金榜高中欣欣然地跟“甲方”去了。


    那天一直等到十點都沒等到工靜秋隻好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呆在家裏一天沒工做真是如坐針氈就像有人把一塊二毛錢從她口袋裏掏走了一樣隻盼望第二天快快到來好再到李主任家去等工。


    一直等到了第三天靜秋才找到一份工還是那個挑沙的工。“甲方”說前幾天找的人好些人都挑不下來逃掉了所以他隻好又到李主任家來招工。靜秋央求了半天“甲方”才答應讓她試試說如果你沒幹到一天就跑掉我是不會付你半天工錢的。靜秋連忙答應了。


    找到了工她感到心裏無比快樂好像已經有一隻腳踏進了**一樣。她跟著“甲方”來到上工的地方剛好趕上零工們在休息全都是男的沒一個女的。那些人見她也來挑沙都很驚奇。有一個很不友好地說:“你挑得少我們就吃了虧等於要幫你挑你還是找個計件的工去幹吧幹多得多幹少得少。”


    另一個好心點的提醒說:“我們都是兩人一組一個跳下船一個挑上坡的一個人又挑下船又挑上坡還不累癱了?誰願意跟你一組?跟你一組不是得多挑幾步路?”


    靜秋淡淡地說:“你莫擔心我自己跟自己一組我不會挑得比你們少的。”


    “甲方”說:“那你就在這幹著再說吧不行就莫硬撐著壓壞了沒勞保的。”


    有個認識她的說:“你媽是老師你還貪這點小錢?”


    還有一個見“甲方”走了就流裏流氣地開玩笑說:“大夏天的有你一個女的在這裏真不方便。待會幹得熱起來了我們都興把衣服褲子脫了幹的你到時不要怕醜啊。”


    靜秋不理他們心想你脫的不怕醜我看的還怕醜了?她隻埋頭整理自己的籮筐扁擔。開工時間到了她跟著一群男人下河去。貨船跟河岸之間搭著長長的跳板隻有一尺來寬踩上去晃晃悠悠的。下麵就是滔滔的江水正是夏天漲水季節江水帶著泥沙黃中帶紅看上去尤其可怕膽子小的人可能空手都不敢走那跳板更莫說挑一擔沙了。


    很久沒挑擔子了剛一挑覺得肩膀痛。幸好她的扁擔跟隨她多年是根很好用的扁擔不太長而且很有韌勁挑起擔子來忽閃忽閃的。會挑擔子的人都知道如果一根扁擔不能忽閃直杠杠的挑著就很累如果一根扁擔能忽閃忽閃的就可以和著你走路的節奏晃晃悠悠使你覺得擔子輕了不少。


    那一擔沙少說也有一百來斤靜秋挑著沙從窄窄的跳板上走過覺得跳板晃蕩得可怕生怕一腳踩空掉到江裏去。她會遊泳但江邊的水下都是亂石頭掉下去不會淹死但肯定會被石頭撞傷撞死。她不敢望腳下隻平視前方屏住呼吸總算平安走下了跳板。


    下了船就是上坡接近河岸的一段還比較平坦但再往上坡就很陡了空手爬都會氣喘籲籲挑著擔子就可想而知了。現在她比較明白為什麽其他人要結成兩人一組了因為剛經過了跳板那一嚇現在已經手腳軟如果有人接手挑上坡去那挑下船的人就可以空手往貨船那邊走暫時歇息一下。但如果是一個人挑這全段路程就隻能一口氣挑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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