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庭沒料到她會突然冷了臉色,出聲解釋道:“自然不是,隻是有些意外罷了。”


    然而林惜聽到他的解釋,神色卻更加冷淡了幾分,“意外?確實,如我這般已是和離過一次的女子應當是日日盤算著如何再覓得如意郎君才對,怎麽還能有閑心去讀這些本該男子才能看的書呢?”


    賀蘭庭哪裏見過林惜這般尖酸刻薄,陰陽怪氣的模樣,林惜平時裏雖也冷淡,但像現在這樣句句帶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賀蘭庭卻是第一次見。


    作為安國公嫡長子,他自出生起就是被人捧著敬著的,雖平日裏端方溫和,骨子裏卻還是有些貴公子的高傲的,因此被林惜這樣一番夾槍帶棒的話擠兌了一通,也生了一絲惱意。


    “我未有此意,你又何苦這般自輕自賤,若是冒犯了姑娘,我在此道歉便是。”說完俯身做了一揖,轉身大踏步離開。


    身後林惜見著他甩袖離開,臉上惱怒的神色瞬間褪去,又懶懶地倚靠在了身後的欄杆上。


    “宿主,你為什麽要故意說這樣的話來激怒男二啊?他明明都對你心生好感了。”係統大感不解。


    “你知道自古以來家喻戶曉的愛情故事都有什麽共同點嗎?”林惜不答反問。


    “那當然是這些愛情故事結局很美好啊。”係統毫不猶豫地回答。


    “嗬,所以說ai永遠無法取代人類呢,我問你,牛郎織女,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朱麗葉等等這故事哪一個結局是美好的?”


    係統搜索了一下這幾個故事的結局,沉默了,不確定地開口詢問,“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波折,有了波折,那些本來平平無奇的愛情故事才會變得格外動人,刻骨銘心,你說賀蘭庭對我有好感,但這點兒好感並不足以讓一向端方守禮的他做出什麽,或許天長日久下來這份喜歡也會慢慢轉變成愛意,但我沒那麽多耐心。所以,讓他愛上我,進一步改變他原本命運的最快方法就是製造矛盾,製造衝突。”


    係統聽了林惜的一席話,簡直大開眼界,也不再質疑林惜的決定了,安靜地閉了嘴。


    林惜見它識趣,這才起了身,對它說了句“好好學著點”,慢條斯理地走到了園子口,見著不遠處幾個正在侍弄花草的仆人,也換上了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飛快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於是不到午間,大公子同表姑娘在花園子裏吵了嘴,又先後怒氣衝衝地離開的消息就傳遍了安國公府。


    謝氏聽著珍珠報上來的消息,有些詫異,忍不住開口問道:“庭哥兒同惜惜吵嘴?”在謝氏眼裏,這兩個都是性格溫和的主,這些日子也算相處的融洽,在合信長公主府那日還有著過命的交情,怎麽也不像是能吵起來的樣子。


    “奴婢自然不敢亂說,花園子外好幾個仆人都看見了,說是二人看著生氣得很,特別是大公子,看起來像是氣急了,道上的石子都被他一腳踢得老遠。”珍珠見謝氏不信,忙繪聲繪色地描述了當時的情形。


    謝氏聽完忍不住噗嗤一笑,她這個兒子自小便是個少年老成的,待得大了,更是將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練得爐火純青,如今竟做出這般幼稚的舉動,謝氏不由得好奇起來,於是忍了笑意吩咐珍珠。


    “你去喚了惜惜身邊的丫鬟來……”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改了主意,“罷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明日便要去楚家赴宴了,我正好去看看惜惜那兒準備得如何了。”說罷便領了珍珠往尋春院而去。


    尋春院裏,林惜正提筆寫字,上好的兔豪筆浸滿了鬆煙墨落在紙上,一幅風格雄渾莊嚴的《臨承安宮貼》便躍然紙上,雪芸端了茶進來見著林惜正在臨帖,也不出聲打擾,而是將茶水放到了一旁,默默走到一邊替林惜研墨。


    約莫半刻鍾後,林惜落下最後一筆,吐了口氣將筆擱下,雪芸上前替她解了襻膊,柔聲道:“姑娘歇一歇吧,適才衝泡的老君眉,如今正好入口。”


    林惜應了聲,任由她解了束縛,又端了茶水過來,掀開杯蓋,果然見茶色鮮亮,香馥味濃,早上廚房送的膳食有些油膩,這老君眉正好解膩消食,不由得誇了雪芸一句,“還是雪芸姐姐你疼我,現下喝這個正好。”


    雪芸在桌案前收拾筆墨,聽了這話隻抿嘴一笑並不開口,又去看剛剛林惜寫的字,剛開始還是笑著的,看到後麵笑容卻淡了下去,瞥了林惜一眼,試探著開口,“姑娘還在生表公子的氣?”


    林惜飲茶的動作一頓,裝作毫不在意地開口,“沒有啊,姐姐何出此言。”


    雪芸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這《臨承安宮貼》乃前朝衛公過天子行宮時所寫。全篇七百六十二字,前幾闕皆是在描寫宮殿之華美,與其他頌賀之篇並無不同,隻最後一闕話鋒一轉,‘故知死生皆虛妄,榮辱具難存,何以暢敘悲懷’感歎了生不逢時,難展胸懷的悲憤。本就是悲憤之語,原貼字跡便有些變形,而姑娘臨的字更是格外飛揚些,想來應還是為著和表少爺的爭執,才在字上顯露了出來。”


    林惜不由得感歎雪芸果真是心細如發,放下了茶盞,歎了口氣道:“也不全是為著這事,不過是我自尋煩惱罷了。”


    雪芸見著林惜頹然的樣子,緩步走到了她身邊,緩緩蹲下身子,溫柔卻堅定地拉住了林惜的手,一雙眸子猶如一汪沉靜的湖水,靜靜凝視著林惜,“無論姑娘在煩憂什麽,都可以同奴說。”


    林惜被她溫柔的眼睛注視著,緊皺的眉頭舒展了幾分,正欲開口述說心中煩悶,卻聽得院子裏傳來了丫鬟的通報聲,“夫人來了。”


    二人忙起身,林惜理了理因襻膊纏繞而起了褶皺的衣裳,出了書房去院子裏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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