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儀從未想過,自己一個出身大族,累世公卿的謝氏嫡女,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風流浪蕩,不學無術的落魄侯爺救了數次。


    時值春日,一年一度的春日宴照例在合信長公主府上舉行,謝令儀從八九歲就開始隨著母親參加各種各樣的大小宴會,如今都五六年了,自然是對眼前這男男女女眉目傳情,暗送秋波的宴會提不起興致來,自顧挽了合信長公主之女嘉月翁主同幾個素日裏玩得好的貴女們賞景遊園子。


    幾人相伴說說笑笑,聊些近日來建康城裏邊發生的新鮮事,氣氛倒也十分融洽,待行至一處垂花拂柳的涼亭正欲進去歇歇腳時,卻見裏麵已經坐了幾個春衫鮮嫩的貴家小姐,正背對著她們談笑風聲。


    謝令儀一眼就瞧見了那一身黃色衫子的王家四娘,王謝兩家作為建康兩大頂級世家,雖交往甚密,也多有互通親事之舉,但每一輩也都有暗暗較勁的意思,就拿謝令儀這一輩來說,因著兩家郎君都沒有過於出挑的人物,這攀比的任務便落到了女兒家的身上。


    謝氏有謝令儀和謝靜姝這一對絕色姊妹花,王家便有名滿建康的王雪筠王四娘,又因謝靜姝自來性子柔順,不願與人爭執,因此這爭鋒之事便常常落到了謝令儀一個人身上。


    她性子直率,同那一句話恨不得拐上九道灣的王四娘自然互相看不順眼,兩人每每一碰麵便要爭上幾句,因此現下隻憑著一個背影便將人給認了出來,謝令儀不願同她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吵起來,於是微蹙了眉頭,就要拉著嘉月離開。


    “這建康城的郎君們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今日來的這些公子們當真是沒一個看得入眼的。”一道有些跋扈的聲音傳了過來,引來好幾個貴女的附和。


    “不過倒也有那顏色好的,我看那安定侯倒是風姿不凡呢。”有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不確定地道。


    “你倒是個鄉下來的,建康誰人不知,那安定侯賀同光雖有幾分顏色,但為人風流,紅顏無數,是那樓子雅舍的常客,這樣的男人哪個人家願意將女兒嫁過去,所以如今都二十有三了,還沒定下親事。”那道跋扈的聲音不屑地道。


    “不過再浪蕩的公子也是有人歡喜的,我聽聞上次的馬球賽上,那謝家姑娘不就同那安定侯爺……”


    謝令儀一行人本來都走出一段距離了,但是卻聽到了這麽一番話,那人話中雖沒有點明是謝家哪位姑娘,但在場眾人哪裏聽不出來她是說的誰,俱是紛紛停下了腳步,謝令儀更是麵色難看,鬆開嘉月的手便衝著那涼亭裏的幾人去了,嘉月幾人怕她與人起了衝突吃虧,忙也跟了上去。


    “我道是這春日融融,哪裏來的蠅蟲嗡叫,吵的人心煩,原來是幾位貌比西子的貴家小姐。”


    幾人皆是一驚,紛紛轉過身來,見是謝令儀,不由得麵露尷尬,王四娘最快反應過來,將手中腰扇遮了半張臉,柔聲道:“原來是謝家妹妹,多日未見,不知妹妹從何處學得了這聽牆角的本事,倒實在不是淑女的做派。”


    謝令儀聽她開口,便知剛剛那陰陽怪氣說她與安定侯不清不楚的人正是她,見她被抓了個現行還敢顛倒黑白,不由得冷笑一聲,“我竟不知這長公主府何時成了你王家的院牆,背後說人也就罷了,也該找個避人的地方,否則被人撞見,真是羞也羞死了。”


    懟完王四娘,又看向亭子裏神色各異的眾人冷聲道:“我也是沒有見過這麽多愛嚼舌根的淑女,今日倒是多謝各位讓我長了見識。”


    “我等隻是閑聊幾句罷了,又沒指名道姓,你又何必上趕著認下這樁罪名?”剛剛那跋扈女聲正是雍王獨女蕭菁,亭子裏的這群貴女皆以她為首,如今見謝令儀說話這樣不客氣,其他人又噤若寒蟬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反駁道。


    “我亦沒有指名道姓,天下長舌之人這樣多,誰被說中了誰才會跳腳,縣主又為何氣惱?”


    蕭菁被她反將一軍,卻又沒法辯駁,畢竟確實是她們理虧在先,若是再吵下去也隻會更加難堪,於是冷哼一聲,起身越過謝令儀朝著亭外走去,其餘小姐見她都走了,自然不願再多留,也紛紛起身跟著離開。


    王四娘走在最後,經過謝令儀時特意放慢了腳步,傾身貼著謝令儀的耳朵道:“謝妹妹也不必如此氣惱,我聽聞那安定侯倒是對你十分在意呢,你們男才女貌,倒確實是一段好姻緣呢。”


    謝令儀被她這番話氣得不輕,正欲開口教訓她,王四娘卻已經加快腳步追上了蕭菁了,嘉月也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連聲寬慰她,謝令儀隻能作罷,但也實在沒有了繼續遊玩的心情,便對著嘉月說自己想一個人走一走,同幾人分開來。


    但到底是越想越氣,且她這人有個毛病,便是每有心情不順時也不摔碗砸碟,也不責罵下人,而是隻是會埋著頭圍著自己院子走上十幾圈,走得腳腿酸軟,身子疲累,心裏頭那股子氣自然也就消了。


    長公主府上她也是常來的,對各處都熟悉得很,此時火上心頭,便也不管不顧地埋頭疾走起來,丫鬟跟不上她的步子,不知不覺便被謝令儀甩了開去。


    謝令儀埋頭疾走,腦子裏卻回想著那日馬球會的情形,當時半個建康的郎君娘子幾乎都到了,自家兄長帶著隊在球場上急馳,她則同謝靜姝在看台上為他助威呐喊,或許是被現場熱烈的氣氛感染,平日裏一個個靜如處子的閨秀們都歡欣雀躍得很,一個個蹦跳呐喊著,尖叫聲恨不得衝破雲霄。


    待得謝令儀回過神來之時,身邊早已沒有了謝靜姝的影子,她大驚失色,急忙艱難地挪動著身子,在人群中尋找謝靜姝的身影,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被擁擠的人群擠得鬢發散亂,滿頭大汗之時,她終於在看台最前麵的角落處發現了同樣狼狽不堪的謝靜姝。


    謝令儀鬆了口氣,艱難挪動到謝靜姝身邊,拉著她的手將人護到身前,正準備帶著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哪曾想這時場上不知哪一方突然打進了一個極漂亮的球,看台上一陣歡呼,人們都爭先恐後地往前湧來,最前麵的人可就遭了秧,頓時被擠得一陣氣喘,頭暈目眩。


    謝令儀這邊更慘,因為她這個角落前方正被一麵旌旗擋住了視野,後麵的人想要看見場上的情形,隻能拚命伸長了脖子往前擠,這就導致謝令儀和謝靜姝本來緊拉的手一下子就鬆開了,謝令儀更是被迫後退了好幾步,纖瘦的脊背一下子就撞到了木欄杆上,頓時痛得她眼前一黑。


    然而更倒黴的還在後麵,謝令儀好不容易從劇痛中回過了神,正齜牙咧嘴地想要去摸一摸自己的後背,卻忽然聽見了一陣哢嚓聲,她動作一頓,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瞬,她身子往後一倒,眼前的景物也開始天旋地轉起來,聽著耳邊傳來的驚叫聲,她眼睛一閉,在心中呐喊了一聲。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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