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萋哭的比他還慘,嘴裏喊著“娘你怎麽去的這麽早”,手握成拳直捶張煥謹的後背。


    “相公你怎地來的這樣晚。”


    張煥謹一時收了聲,也不知是自己的哭聲被宋時萋蓋了過去,還是被她捶懵了。


    一直沒露麵的張侍郎,也匆匆趕過來,正碰上宋時萋哭著暈倒。


    翠微和青萍連忙上去扶。


    陳府醫給她把了脈後,也沒發現宋時萋脈象有何不妥,便隻說夫人是“傷心過度”。


    身後的眾人也趕過來幫忙,手忙腳亂的把人送了回去。


    等到了自己的院子,時萋眼睛也沒睜,任由丫鬟們把她安頓到床上,自己則直接睡過去。


    外麵那些事,讓他們張家人忙去吧。


    張煥瑾還想詢問母親為什麽突然過世,結果這亂糟糟的一通後,也找不著人了。


    他低頭又看向躺在床上沒了聲息的張老夫人,眼眶頓時紅了。


    “娘……”


    賓客來吊唁的當天,宋時萋扶著翠微的手接待眾人。


    她整個人眼睛紅腫,眼窩深陷,麵色蒼白,悲泣之色連脂粉都遮掩不了。


    麵對眾人的寬慰,時萋含在眼中的淚立刻滑落而出,啪嗒啪嗒掉在地麵上。


    惹得周圍夫人感歎:“張夫人與其婆母親相處的極佳,之親密勝似親生母女……”


    “張夫人是個孝順的。”


    “張家大郎沒找回來之前,張夫人可是獨自侍候婆母十數年……”


    這些話被周遭不熟悉的人聽了去,也紛紛讚歎張家夫人是個品行具佳之人。


    沒了張老夫人,張家的中饋自然落到宋時萋手裏。


    這工作時萋從沒接觸過,原主也隻有管理自己私產的記憶。


    宋時萋的嫁妝私產不算多,固定產隻有幾間鋪子。


    現下土地、莊子的賬本一摞摞搬到她的屋裏。


    看的她頭暈腦脹。


    乍一接手,很是費心費力。


    不過好處也是有的,管家權到了自己手裏,生活水平立刻往上提高了一大截。


    想出門就出門,也不用再向誰申請。


    隻是守孝期間,須斷絕娛樂、交際。


    她暫時也沒有出門的打算。


    但張煥謹就難受死了,他之前與交往的那些狐朋狗友每日遊玩享樂,現在被拘在家中,隻過了一個多月便受不住。


    母親過世的悲傷情緒去的飛快,剩下的隻有被拘在家中的憋屈。


    前三十年,他活的循規蹈矩是因為有人管束,有人督促。


    直到身上的束縛被人撤去,獲得了徹底的自由和放縱,立刻便被那些喜好玩樂的人同化。


    在他又一次晃悠到鬆香院時,宋時萋也嫌他煩了。


    後院那五六個女人竟都不夠分散他注意力的。


    “夫人在做什麽?”看著宋時萋抱著一本賬目看,他明知故問的湊上去。


    時萋抬眼看他:“相公有何事?”


    張煥謹對她的態度很不滿,這個院子本就是他的,隻不過從歸家後一直沒住過來罷了,現在到顯得他像個客人。


    “無事便不能來了?”


    時萋淡淡掃了他一眼,開口道:“若相公無事,不如把上半年府裏的賬目核對一遍。”


    說著起身翻出兩個賬本遞到他麵前。


    張煥謹理也沒理這些庶務,隻敲了敲桌麵淡聲說道:“紹哥兒現下是我唯一的兒子,該把他記到你名下了。”


    時萋端起手邊茶盞,輕抿一口才道:“如今母親剛故去,府裏要肅靜服喪守孝,此時開祠堂辦這些太招人眼,不如等孝期過後再做定奪。”


    張煥謹看了眼宋時萋:“夫人是不願意?”


    “相公竟如此看待我?我入府裏兢兢業業數十載,無有一日不盡心侍奉公婆,不為府裏聲譽著想,相公若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府裏府外無人不讚我一聲恭謹賢淑,此事即便是讓父親定奪,我所言也無錯處。相公這般瞧我可真是讓人寒心。”話裏話外都在說他以小人之心度之。


    張煥謹沒想到他隻說了一句話,就惹得對方不快。


    心裏明知宋時萋是不願意把孩子記在名下,但他又說不過。


    他麵色不虞,起身甩了下袖子:“既然夫人忙著,我就不在這兒礙你的眼了。”


    隻是離開的腳步雖重卻緩,就快挪到門外,也沒聽見宋時萋的動靜。


    這回他是真的有些生氣。


    母親去世,他須得守孝三年。


    這段時間就算弄死宋時萋也不可另娶,雖然宋時萋長相不得他心。


    但看她辦事妥帖,又賢淑本分。


    讓她站在正室位置上也不是不可。


    想著他也該宿在正室夫人這裏,給她些體麵的。


    他好聲好氣的過來和她商量兒子的事。


    結果宋氏竟這般不知好歹。


    想到這裏,他抬腳往暖香閣走,一開始那些事就是容芬和母親做的。


    他隻是假裝不知,任由兩人作為。


    現在也該去看看容氏了。


    不到一個時辰,暖香閣的二等丫鬟過來找青萍尋個花樣。


    青萍樂嗬嗬的帶著人去屋裏拿。


    等送走了人,青萍湊到時萋身邊稟報:“老爺去了容姨娘院裏,還屏退了身邊的人說話,喜娟說隻聽見二人說什麽藥的……”


    時萋厭惡的把賬本合上。


    這幾天張煥謹總在她眼前晃悠,已經惹了她的眼。


    這府裏又不能天天死人,本想讓他再活幾天。


    現在得給他安排點事做了。


    這個時代的朝廷對守孝有嚴格的規章製度。


    守孝期間不可縱情享樂,不可婚嫁。官員需丁憂三年,孝子一年“無入室之禮”。


    也就是說父母去世,子孫做官的需要向朝廷報丁憂,這三年就是在家服喪的。


    一般皇帝重視的官員,即便報了丁憂,也就是走個過場,皇帝會下奪情令從而免除官員在家丁憂。


    不過對於張侍郎來說,他隻是死了夫人,不是死了爹娘。


    守孝服喪這些不存在,隻需要節哀一段時間意思意思。


    但他給張煥謹走關係剛剛安排的閑職卻沒用了,錢花了、人情也走了。


    這時候兒子丁憂,三年後這個閑職如何可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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