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山上的野菜、藥材瘋長。


    上山的半大孩子增多。


    時萋每天要挑揀、稱重、記分,忙得不行。


    所以上午的工也直接不用出了。


    甚至做衛生員的工分還給漲了兩分,現在一天有六分。


    與薑亞琴她們做老師的工分一樣。


    需要上工鋤草的苦哈哈女知青隻剩下了江淑月。


    江淑月倒也沒有心裏不平衡。


    這個月家裏給她寄了信,隱晦提及了家裏給她辦回城的情況。


    大約也就是目前這兩三個月的事。


    是以,每天累個夠嗆才拿到五個工分的江淑月,依舊成日美滋滋。


    有那心眼壞的暗戳戳刺激她:“江知青,咱們全村四個女知青,就你一個得出大力,掙得還不夠自己吃的,你這還整日傻樂,也不著急上火?”


    “有什麽著急上火的?咱們無產階級,就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抓革命,促生產是我們前行的標杆。嫂子你覺悟不行啊!”


    對方一肚子話咽回了肚子裏,幹笑著道:“還得是知青有文化,嫂子向你學習。”


    “嫂子你說的不對,這和有文化沒關係。隻和思想做派有關,思想不堅定,意誌不堅定,極大有可能被資產階級所腐蝕。”


    不等江淑月繼續輸出,女人找了個由頭撒腿就跑。


    江淑月“哼”了一聲,甩著胳膊揮了下鋤頭。


    等她走的時候,這幫人就知道她在高興什麽了。


    總有那麽幾個找事的,成日盯著他們知青。


    再說這時候的農活除了灌溉就是鋤草,因前幾個月重新挖了水溝,澆水這活省事了不少。


    鋤草是沒人拚命幹的,這又不是搶收。


    隻要注意著別鏟了苗就行。


    她們這一組的嫂子大嬸基本都是一樣的效率,不說磨洋工吧,也是邊聊八卦邊幹活。


    上工沒有多累,回去就能吃熱乎的、好吃的飯菜。


    她憑什麽不高興?


    當然這些沒必要告訴那些人,讓他們眼熱。


    方時期說了,有好事得自己藏著掖著。


    就比如她養的那六個小雞崽。


    一個都沒死,天天能吃的緊。


    這要不是藏在柴火棚子裏養的,都養不了這麽大。


    方時期也是個舍得的,別人家喂雞基本都是穀糠拌野菜。


    她是直接喂糧食——玉米碴子、高粱碎米加剩飯。


    那雞長的個個膘肥體壯。


    眼看著就要提前下蛋的。


    不過衛生所到底是人來人往的,兩人即便來回都鎖門,還是讓人惦記了。


    幹脆別等外人來“割尾巴”,昨天就殺了一隻。


    下了工江淑月跑的飛快,歸心似箭。


    “今天雞和什麽燉的?”她進門第一句就是問飯。


    衛生所裏兩個送草藥的孩子還沒走,聽這兩個人大中午的就吃雞肉。


    眼中直冒光,期盼的等待方衛生員的回答。


    時萋把籮筐中一堆隨意采的野草剔除出去:“斤數不夠,是記一工分?還是把缺口補上?還有這個藥材,衛生所已經不收了,上次就說過,這次我先留下,下一回就別采來了。”


    男孩叫錘子,之前每次來交草藥都得有點問題。


    他癟了癟嘴:“不都是草嗎?為啥不收我的?”


    時萋沒理他,和這麽個孩子也爭辯不出來什麽,白費力氣。


    “你想一想,不行回去問問父母。”


    她轉頭翻看另一個孩子的草藥。


    看了下沒什麽問題,上稱記賬。


    那男孩看時萋不理自己,吱吱扭扭的不願意走。


    同伴拽了下他的衣襟,也被他甩開了。


    那同伴不大好意思,衝時萋咧嘴笑了笑,拖拉著籮筐就跑出去了。


    隻剩下錘子低個頭絞手指。


    江淑月瞅了瞅地上被時萋挑出來的雜草:“你這是湊數來了?瞅瞅這些灰灰菜,挖的豬草啊!”


    錘子聽她這麽說頓時不樂意了:“你們兩個大人欺負小孩,我要告訴我爸,讓他打死你。”


    江淑月呸了一口:“還欺負小孩?你比我才小幾歲,一個男孩在這撒潑打滾,也好意思。”


    時萋蹙眉:“要是都不願意你就拿回去吧,下午我和大隊長說一聲,往後你家的草藥就不收了。”


    錘子一聽這話,提溜著籮筐撒腿就跑。


    “我下午再補上。”


    要是被他老子娘知道這個工分不給他家掙了,還不得打死他。


    江淑月比了個拇指,這樣的小孩可真討人厭。


    和他吵也沒用,因為他們根本不講理。


    不過村裏大部分孩子還挺好的,特別是之前幫他們撿過柴火的,有那份交錢在,每次見麵都是姐姐長姐姐短。


    聰明的小孩都知道維護好“客戶”。


    江淑月看時萋收拾完問道:“開飯不?”


    “開飯!”


    “雞肉燉的啥?土豆還是粉條?哎呀,大中午就吃這麽好,要我說應該留到晚飯,能慢慢品滋味。”江淑月笑嘻嘻的說道。


    “晚上要少吃,不容易消化。咱們之前晚上吃,那是因為不上工一天隻吃兩頓,離睡覺還早著,有時間讓胃消化……”


    “停停停,不想聽的你養生理論,快走快走,我要吃飯。”


    江淑月嬉笑著匆匆的跑的進廚房。


    一掀鍋蓋,大鍋裏是剛蒸好的白胖饅頭。


    “我天,你可真舍得,全白麵的!”


    時萋從灶房後門進來,手裏抱著一個橢圓的黃泥疙瘩。


    江淑月瞪大眼:“你做了叫花雞!這可是大工程。”


    而且也夠奢侈,叫花雞在她們家也輕易吃不上一次。


    雞肉一般都是燉的,還得多放配菜,這樣才扛吃,哪有純吃雞的,那不妥妥的浪費。


    江淑月快速接手:“我來,我來敲。”


    “荷葉你是從哪弄的?這時候能吃到可稀罕的緊。”


    時萋任由她拆分,她從爐灶上盛出兩碗湯放到桌子上說:“前陣子有人送藥草時帶過來的幹荷葉,我挑了幾張完整。”


    “荷葉還是藥材呢。”


    剛剛四個月的雞,即便吃的好也才隻有兩斤多重。


    她和江淑月配著饅頭和鹹湯,一頓就吃個精光。


    江淑月拍著肚皮:“太香了,還有兩隻,咱什麽時候吃?”


    時萋……


    這頓飯還沒消化呢,就惦記後麵的了。


    江淑月想了想:“不吃也行,先等等下兩天蛋再吃。今天咱們吃雞的味保準傳出去了,那些得了紅眼病的估計不會再盯著咱們的雞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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