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霧,天光大亮,宛如神明灑下的希望之光,點亮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的留春樓正好是一日當中最安靜的時刻。


    客人們勞累過後,自然是睡得極為香甜。


    姑娘們也是一樣。


    然而,就在這萬籟俱寂,時光仿佛凝固的瞬間,一陣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如同雷鳴般自二樓一處雅間傳出。


    炸響在整個留春樓,將整座樓從沉睡中猛然拽醒。


    那聲音雄渾而憤怒,穿透了牆壁,直抵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客人們被這不速之音驚擾。


    有的猛然坐起,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與不悅。


    有的則是煩躁地翻了個身,口中嘟囔著不滿的言辭。


    還有的被吵醒後煩躁得破口大罵。


    此時七皇子的那處雅間內。


    七皇子剛剛睜開雙眼,周遭的一切映入眼簾,他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與屈辱。


    隻見他的侍衛們,如同秋日落葉般散落一地,橫七豎八,毫無生氣。


    他再想起昨晚的情景,本來都要得手了,沒想到突然闖進來兩個男子將他打暈。


    那麽餘墨羽便是被他們救走的。


    該死!


    他堂堂皇子,居然被人打暈在青樓一夜,還不知道凶手是誰。


    就連他看上的人也飛了。


    七皇子怒不可遏,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要炸裂一般。


    他終於無法再壓抑心中的怒火,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那聲音中既有不甘,也有憤怒。


    地上躺著的侍衛們,也在這震耳的吼聲中紛紛醒來。


    他們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驚愕與不解。


    七皇子一臉驚訝。


    原來沒死。


    他還以為他們已經都是屍體了呢。


    侍衛們此時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也是嚇得魂飛魄散。


    這恐懼主要是對七皇子的,因為是他們讓七皇子遭此奇恥大辱。


    七皇子的臉色此刻陰沉得仿佛能滴下水來,他沉聲質問道:“昨晚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侍衛們的心頭上。


    領頭的侍衛聲音顫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回稟王爺,那兩個人武功極高,屬下們不出幾招便被他們打暈了,是屬下們學藝不精,求王爺饒命!”


    其餘五位侍衛見狀,也紛紛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祈求著七皇子的寬恕。


    他們的身體因恐懼而顫抖,汗水如同雨水般傾瀉而下,浸濕了衣衫,卻也無法緩解內心的恐懼與無助。


    七皇子看見他們這模樣便來氣。


    如此廢物,居然這麽不中用!


    而此時樓中的許多人都已經到了雅間門口。


    他們在外麵大聲地討論著。


    或好奇,或憤怒,或疑惑。


    有些脾氣暴躁的客人更是按捺不住,大聲地拍打門板怒喝道:“裏麵的人,發生了什麽竟讓一個樓的人都被你吵醒,趕緊出來給老子解釋解釋!給我們一個交代!”


    七皇子本就煩躁氣憤不已。


    如今被人如此大聲質問,無異於火上澆油,徹底點燃了他心中的怒火,讓他的理智瞬間崩塌,化作了嗜血的衝動。


    他氣得想殺人!


    於是他就真的殺人了。


    他將那六個侍衛全都殺了。


    一點也不帶猶豫的。


    反正都是一幫廢物。


    劍光如電,那六個侍衛即刻便都化為了冰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七皇子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波動,隻有冰冷的決絕,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不過是清理廢物的必然之舉。


    接著房門被七皇子轟然打開,一股暴戾之氣撲麵而來。


    門外的人群原本還囂張跋扈,準備繼續他們的質問與責難。


    但在見到七皇子那陰狠至極的表情、陰鷙如深淵的眼神,以及手中那把還在不斷滴落鮮血的長劍時。


    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化作了一片死寂。


    恐懼如瘟疫般迅速蔓延,人們麵麵相覷,卻無人再敢發出一絲聲響,紛紛選擇了退縮,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生怕稍晚一步便會成為那把致命之劍下的亡魂。


    霎時留春樓內隻剩下了一片混亂與恐慌。


    客人們驚慌失措,逃也似地爭相下樓。


    最終,整個樓內隻剩下老鴇和一群姑娘們。


    她們或驚恐、或疑惑,卻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不敢輕易出聲。


    老鴇,這位在風月場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自然一眼就認出了七皇子的身份。


    她迅速調整心態,臉上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


    行禮之間盡顯圓滑與世故:“哎呀,真是貴客臨門,七皇子大駕光臨留春樓,真是讓我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啊!隻不過怎麽東家也沒提前跟我們通知一聲,畢竟他是您的五哥,我們也不至於怠慢了王爺。”


    她的話語中既有恭維也有暗示,巧妙地提醒七皇子她們的主子是誰,讓七皇子有所忌憚,不要不管不顧地發瘋。


    七皇子驚詫不已。


    這青樓是五哥的?


    本來他還想著這家青樓居然讓他出了事被人打暈,想著處置她們讓他出出氣的。


    可是一想到五哥那赫赫戰功與不可一世的威嚴,他有些怵他,可不敢動他的人。


    罷了,左右這些人也不是打暈他的凶手,隻是出氣筒而已。


    又何必得罪五哥呢!


    要出氣,他有的是出氣的方法。


    因此他沒有說話,隻是臉色陰沉地離開了。


    此時京兆尹的人接到離開的那些客人的報案,說是留春樓有命案。


    他們趕到留春樓,了解詢問了一下情況。


    當時又有那麽多人在場親眼看見七皇子提劍時的情景。


    再加上核實了一下死者身份,是七皇子永王府上的侍衛。


    所以這樁案情已經很明朗了。


    七皇子便是凶手。


    隻是京兆尹的人自是不敢也不會去永王府拿人的,於是便將屍體帶回去便不了了之了。


    很多人都知道留春樓出了命案,隻是官府後續並未有所行動。


    這一消息迅速在京城傳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人們議論紛紛,對於留春樓發生的命案,以及凶手身份的猜測與推測不絕於耳。


    但是生活在天子腳下的人自然是心裏有數的,他們已經知道凶手肯定是大人物。


    而留春樓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燈火輝煌,歌舞升平,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淩煙當時雖然不知道留春樓是誰的產業,但她知道幕後老板要麽便是跟七皇子可以分庭抗禮之人,要麽也是他不能得罪之人。


    所以她才沒有顧忌,不僅給他下了藥,還將他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扔在那裏。


    反正這樣也不會連累到留春樓。


    她做事肯定是要考慮周全的。


    果然她一覺醒來得到消息後,也並不意外。


    隻是今天的早朝來不及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明天的早朝會不會有禦史彈劾。


    她當初那件事一個人也沒有殺害都被禦史彈劾了,現在七皇子殺了六人難道不應該被彈劾嗎?


    如她所願。


    第二日早朝果然有幾個禦史都彈劾了七皇子私德有虧,青樓狎妓,目無王法,殺人如麻,狂傲放肆等等。


    但是雖然俗話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還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但是誰要真的相信這兩句話,那真的是太可笑太天真了。


    怎麽可能會償命呢?


    別說償命了,就連處罰也是罰了等於沒罰。


    為什麽?因為他是皇子。


    因為死的隻是幾個侍衛,可以說是無關緊要。


    因為隻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殺了幾個下等人而已。


    對於景昭帝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完全不值一提。


    所以他的處罰隻是禁足三個月,罰俸半年而已。


    這又算是什麽處罰?


    禁足三個月?


    哪有人真的會乖乖禁足的?當然會偷跑出去。


    至於罰俸半年那就更可笑了。


    他又不靠那些俸祿活著,他的財產即便沒有俸祿,也夠他吃喝幾輩子不愁了。


    所以這個處罰罰了就相當於沒有處罰。


    若不是禦史彈劾,恐怕景昭帝根本就沒當回事,也不會罰他。


    別說隻是死了幾個侍衛,就說他七皇子今天即便殺了朝中官員,處罰也不會太重。


    當然她也不是為那幾個侍衛打抱不平。


    那幾個侍衛助紂為虐,作惡多端,也不是什麽好鳥,死了也活該。


    她隻是從這件事情上看出這些權貴們,這些人上人是真的不把下層人的命當命。


    他們好像自有一番優越感,覺得底層人的命就是個小小螞蟻,根本不值得當回事。


    當然她更知道,不是一人兩人這樣想,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


    非是一人一家之錯,是這個大環境的錯。


    隻是她現在沒辦法改變這個大環境,也隻能不去改變自己。


    她雖也是這個時代所謂的“人上人”,但是她來自富強民主,人人平等的現代。


    她沒辦法將這些人的命不當命,所以隻能守住自己的本心而已。


    七皇子可以一直依著這個身份胡作非為,反正隻要不謀反就死不了。


    即便謀反也可能死不了。


    所以淩煙有時候真的很想問問景昭帝,為什麽你對自己的兒子如此寬容?


    才讓他們如此無所顧忌。


    七皇子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綁架朝中一品尚書的兒子。


    不僅是七皇子,還有幾個特別行事無忌的。


    若景昭帝不是對兒子如此寬和,恐怕也不會讓這幾位如此行事放肆又不管不顧了。


    但是沒關係,七皇子這輩子都不能再做完整的男人了,讓他這輩子都好好受著這份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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