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幾歲?”


    “我幹嘛要告訴你?”


    “你喜歡些什麽呢?”


    “我不喜歡你。”


    “為什麽?”


    “你們全都是壞人,是你們害死我爹爹、娘親和姊姊!壞人,你們全部是壞人!”小孩在茅舍內不停哭泣,隻有四歲的他不明白爹爹怎會變得那樣古怪。


    自從近日外麵來了一班怪人之後,爹爹勸告他不要隨便外出,因為怪人會加害他們。爹爹強壯,每一次怪人闖進來的時候都被打退,漸漸地他隻相信爹可以保護自己,不信其他人。


    今日相思公主四人忽然來到“蘭庭畫舫”,被一時貪玩出外的他所看見,認定他們跟那些怪人是一夥。


    回到茅舍,看見自己娘親及姊姊被吊起來,以為已死,但爹卻讓他們起死回生,怎知活過來的娘及姊又想殺害他,然後又親眼看見風飛凡一拳把自己的爹“活活打死”,一日之內發生如此巨變,小小的心靈完全應付不來,隻能遷怒於相思公主。


    相思公主覺得小孩可憐,把他拖入懷中安撫:“真難為了你。”


    相思公主好難過,看到他哭哭啼啼的模樣,就想起自己的兒子:“他現在應該七歲了吧?長得怎麽樣呢?像我?還是像曼陀羅?他現在到底在哪兒?會不會已經……”悲從中來,相思公主掉下相思之淚。


    “相思公主,你的兒子……在外麵。”白雪仙說。


    相思公主呆了一呆:“什……麽?你說什麽?”


    白雪仙道:“我是說,你想見的兒子就在外麵。”


    刹那間相思公主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是猶豫?是喜悅?是哀愁?


    她衝了出去。


    一見相思公主從茅舍走出來,曼陀羅即伸手製止:“別過來。”


    相思公主道:“我們的兒子呢?在哪兒?”


    在樹梢上拱手而立,樣貌跟曼陀羅兒時沒有兩樣的血天子,終於轉過頭來看相思公主:


    “娘?”


    簡單一個字,相思公主又再悲慟地哭成淚人。這個兒子自從出世之後就被李問世所囚禁,為了令他們母子永世分離,又交了給雲傲處置,自己根本未曾見過他一麵,如今竟然如此接近,好想過去把他擁入懷中。


    血天子忽然手一揚,扯動巫奇筆手上的一疊紙,像白龍升天般向自己飛來,然後說道:


    “筆。”


    巫奇筆除了對畫紙有研究之外,對畫筆亦十分考究。他用的筆比較特別,是手指,但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別人的手指。


    因為每個人的手指無論粗幼、皮膚、長短、關節各有不同,最利於各種點、鉤、撇、橫、直不同的繪畫技巧。


    隻見巫奇筆竄入人堆之內,轉了數圈,就硬生生從這些不痛不叫如喪屍般的人身上砌下數根手指,彈射向半空。


    血天子伸手接“筆”,以血作墨,在紙上飛快提字,每紙隻寫下兩字,便放手讓紙飄下,巫奇筆看到第一張紙寫著“曼”及“刀”字,隨即意會,立即推出一人架在自己前麵。


    這個人剛才被曼陀羅用“殺禪”斬下他雙手,但卻噬去他頸部血肉。


    隻見巫奇筆用“筆”伸入他口內沾上曼陀羅的血作墨,然後運筆如飛,在繪有曼陀羅的畫紙上添了數筆,都是刀形。


    剛才被曼陀羅用“天怒人怨殺無邊”斬下的幾雙手臂全變成刀狀,飛射向曼陀羅,就如畫中所繪一樣。


    巫奇筆笑道:“嘻嘻,笑話笑畫,笑一笑便畫一畫,請少禪師品評小人“巫中生有”劣作。”


    “巫中生有”正是巫奇筆的得意絕藝。


    以生人的血作畫,施法人身,任何曾被中法者鮮血沾過的物事皆受掌控,剛才這批喪屍般怪人拚命廝殺,目的隻是要曼陀羅及風飛凡身上的血,用以繪畫施法之用。


    所謂“巫中生有”,並非真的可“無中生有”,仍須有物可持,該物必須曾沾過中法者之鮮血。


    剛才曼陀羅以血替“殺禪”開鋒,就已混和自己的鮮血,剛好利用。


    而數十雙手臂又用“殺禪”斬下,都因此而沽上曼陀羅自己的血,幾雙手臂化成刀狀插向曼陀羅,不過是自己的血返回主體而已。


    巫奇筆雖有如此絕學邪法,不過對於武功戰略一竅不通,正是有勇無謀,指揮克敵之法便由血天子作主。


    由一開始被這群喪屍圍攻,已經是血天子安排的一切,等待曼陀羅及風飛凡入局再甕中捉鼇。


    他所提的字,正是給予巫奇筆的攻敵指示。


    曼陀羅雖為“武禪”唯一傳人,對中土神功道學、邪法秘術皆了如指掌,但“巫血族”


    長據極北詭譎神秘之地,隻知其巫術詭譎莫測,卻並不知其詳細。


    十數飛刀雖由人體四肢幻化而成,但同樣鋒利無匹,從四方八麵射來全封住上下左右前後退路,“殺禪”不出手,如何抵擋?


    曼陀羅忽然拉下兩片衣袖將兩端結在一起,頓成一五尺條狀布匹,舞掄起來向飛刀拍打,每每巧妙避過刀鋒,隻拍打刀柄處,一擊中便使勁一扭,利用布匹將刀柄卷起打結。


    同樣方法纏打其餘飛刀,經過一輪舞動,盡將飛刀纏在布條上,化解危機。


    風飛凡拍掌道:“有架勢,夠實際,好!”


    曼陀羅得意地道:“怎麽說都用慣軟劍,這些小伎倆都破不了,哪有資格做你大哥?”


    血天子見曼陀羅態度輕浮表現得意,臉露不悅之色。


    曼陀羅道:“唉,你這個壞小孩,老父沒好好照顧你,是我錯,但兒子打爹爹會有報應,乖,下來跟我回家,讓我好好教你。”


    血天子沒有回應,又再提筆在紙上寫下兩字。


    風飛凡道:“既然你的兒子不聽你教,要不要由我代勞?”


    曼陀羅道:“小懲大戒好了,千萬不要下重手。”


    風飛凡對血天子道:“小曼陀羅,來風叔叔這裏,讓我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別再學旁門妖道巫法。”


    血天子全不理會風飛凡說的話,又連續寫下數張攻敵謀法。


    巫奇筆看到血字提示,立即揮筆繪畫,在風飛凡的畫像添加兩筆,正逐步走前的他忽然不能寸進。


    因為巫奇筆畫了兩根釘在風飛凡腳掌上,他就被釘子釘在地上。


    正要蹲下將釘拔除,兩隻手又突然被繩索綁在一起。曼陀羅心知要被如此妖邪巫法,必須先製止巫奇筆手上的一枝筆,即趨前直攻向巫奇筆。


    血天子意隨心動,手底加快寫字速度,寫出十數張紙,巫奇筆看罷興奮莫名,竄入人堆中以身體擦滿鮮血,這時曼陀羅已經殺到,伸手直抓向他手上的紙筆。


    巫奇筆竟讓曼陀羅奪過,但旋即轉身折斷另一喪屍的手指作筆,又咬破自己的指頭,用自身的血作墨,在曼陀羅的畫上把自己畫進去,竟然施法於己身。


    血天子居高臨下,把曼陀羅每一招每一腿看得很清楚,他旋身疾踢,巫奇筆扭身閃過,同時在畫上畫自己的腿將他的腿格開;曼陀羅改用拳,巫奇筆又用古怪身法避開。


    一道耀眼金光疾射而來,竟是“殺禪”劈向曼陀羅自己,他立即踢腿擋開。


    巫奇筆一向以自己的“巫中生有”巫法感自豪,惟亦從未像這樣短兵相接,想不到血天子竟教自己施法己身,把曼陀羅舞得團團轉圈,他愈戰愈興奮,曼陀羅出招愈快,他的畫就畫得更快。


    接過血天子陣外提示,他就在畫上畫出克敵之法,巫奇筆開始相信自己穩操勝券,隻等待血天子指示殺著。


    “停。”巫奇筆接到這張血字提示,呆了一呆,這就是殺著?


    驀地,他提筆的手已被曼陀羅所捉住:“傻瓜,我的書法不錯吧?”


    原來在陣中拳來腳往間,曼陀羅暗中拾起一張畫紙,效法血天子般寫下提示,趁著愈攻愈快之勢,混入漫天飄飛的紙張中,隻待巫奇筆這停下來愕然的一刻。


    提筆的手被捉住,巫奇筆再也笑不出來,曼陀羅右拳蓄勁就要轟向他臉門。


    一張紙落在巫奇筆眼前,他清楚看到上麵為了個“畫”字。


    巫奇筆又再笑,用繪有曼陀羅的畫紙擋格他這一拳。


    轟的一聲,曼陀羅擊中自己畫像,竟然吐血飛彈退開。


    被“巫中生有”施了法的原體,就與畫中繪像一命同體,給像受重擊,力量便十倍反施於中法者身上,曼陀羅是中了自己的拳。


    血天子從樹梢施然落地,並不理會倒飛的曼陀羅,卻向著相思公主走過去。


    血天子道:“娘,我有好多話跟你說,跟我走。”


    相思公主把剛才一切全看在眼裏,完全無法理解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為,現在聽他說要帶自己走,頓感不知所措。


    一個矮小卻強壯的身影忽然擋在相思公主前麵,是風飛凡:“你才要跟我們走。”


    血天子隻說了簡單一句:“沒用。”隻見他合掌一擦,雙掌生出火來,巫奇筆手中仍拿著曼陀羅的繪像,將畫遞了過去把畫紙焚燃。


    在一邊倒地不起的曼陀羅全身就被火炙燒,在地上翻滾嚎叫。


    血天子對風飛凡道:“我已經放你一馬。”


    風飛凡救曼陀羅心切,飛身搶前想辦法替他撲熄火焰,血天子也不理會,向巫奇筆下了一道命令:“把白雪仙帶走。”


    相思公主道:“你怎可以這樣?他是你的爹啊!”


    血天子道:“已經不是了。”


    風飛凡費了一番功夫將曼陀羅身上火焰撲熄,正要追去阻止血天子將白雪仙及相思公主帶走,但一班如喪屍般不痛不死的人又再把他團團圍住。


    剛才就算是他與曼陀羅兩人合力都無法一時三刻將這班怪人擺脫,現在隻有他一人。


    這一戰將會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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