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擔任外科主任後,喻金生不再住單身宿舍了,而是搬到五一農場職工醫院家屬院居住了,李春華也在醫院後勤上上班了。當她聽說方銳已經住進醫院待產的消息後,親自來到醫院看望她,並且將喻金生喊到跟前交代著:“這段時間你每天都要上班,以便監護方科長,可不能出一點差錯啊!”


    聽到李春華用這種口氣跟喻金生講話,方銳不禁皺起了眉頭。但礙於情麵,又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人家也是為自己好,何況,人家是兩口子,說話語氣的輕重緩急,自己似乎又無法幹預。


    喻金生果然像李春華交代的那樣,每天帶著護士說是查看病房,其實也是對方銳進行特殊護理,並要求婦產科護士嚴格做好護理工作,這樣夏侯雨反倒無事可做了。


    在即將分娩的那幾天裏,喻金生和李春華更是每時每刻不離開方銳的病房。分娩的那天,喻金生親自守護在隔壁的監護室裏,並再三交代富有接生經驗的婦產科主任楚桂琴,要她守護在方銳身邊,以免出現意外。還好,嬰兒順利出生了,是個女孩子,這令方銳非常高興。


    孩子降生了,夏侯雨更是忙上忙下的。劉思佳說自己害怕進產房,不可能到醫院去侍候方銳,而方銳的父親胃病又很嚴重,需要人去照顧,所以她的母親也不能來醫院照顧她,這樣就沒有長輩來侍候方銳了。好在每頓飯都是經過李春華精心調製的,而洗尿布的活都是夏侯雨在做。醫院上上下下對夏侯雨的出色表現都很羨慕,並在方銳麵前不停地誇讚著:“方科長,你有這樣的好老公,真是你的福氣啊!”


    方銳雖然知道夏侯雨很精心地侍候著自己,但她心裏仍然若有所失:如今自己不僅已為人妻了,也為人母了,可為什麽心裏一直無法釋懷呢?看見女兒酣睡的樣子,她輕輕地撫摸著女兒那黝黑油亮的胎發、光滑紅潤的麵龐、細膩柔嫩的皮膚,又勾起她對往事的回憶。她清楚地記得,那一次在塔裏木河邊的403棉花地頭邊散步時,鍾海濤對自己輕輕地暢想著未來:“小銳,我想我們今後要是有個女孩多好啊!打扮得得花枝招展、清清純純、亮亮麗麗的,一定像你一樣的端莊美麗。”如今,自己雖然沒能和鍾海濤結合在一起,可畢竟實現了當初的情語。


    想到這裏,方銳又輕輕地攏了攏女兒那黝黑的胎發,淒美地笑了。


    方銳正在想著心事,楚桂琴走過來:“方科長,剛才你婆婆來了,說可能這兩天就接你要回去了。她說在家裏侍候你方便些。為了方便給孩子上戶口,請告訴我孩子的名字,派出所是要根據孩子的出生證明上戶口的。”


    方銳答應了一聲後又動起了腦筋,給女兒起個什麽名字好呢?指望夏侯雨給女兒起個好聽的名字是不可能的。她低頭想了想,覺得還是征求婆婆的意見比較合適,她是奶奶,幹了一輩子教育工作,也算是知識分子了,同時她又特別能挑剔,讓她給孫女起個名字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夏侯雨回去後,將方銳、楚桂琴要給孩子起名的事向他母親說了。劉思佳也不客氣,略微沉思了一下:“小雨,就叫露露吧!你的名字裏帶有水,你爸的名字裏也帶水,孫女兒叫露露,仍然不會缺水。在邊疆幹旱的地方,有了水就等於有了一切。再說了,我等孫子也等了這麽多年了,今年終於添了個孫女,叫露露,有‘久旱逢甘露’的寓意。”


    方銳知道劉思佳的脾氣,她認為好的就是好的了。所以聽夏侯雨說劉思佳給女兒起名露露,自己也就接受了。


    一個女人生孩子對一般人來說,算不上什麽大事,也許不會引起更多的人牽掛,但這要看是什麽人了。方銳生了個女孩子的消息傳到鍾海濤的耳朵裏,使他想起當初曾和方銳說過的一句話來:“小銳,我想我們今後要是有個女孩多好啊!打扮得得花枝招展、清清純純、亮亮麗麗的,一定像你一樣的端莊美麗。”如今,方銳果真生了個女孩子,似乎應驗了他們當初說的情話,他心裏反而更加惆悵了。


    沁骨的寒氣既帶來了隆冬的訊息,也送走了充實而忙碌的一年,新年的腳步準時的走來了。


    排好值班表,安排好春節值班的有關事項後,十五分場幹部業務人員都能按照值班表準時交班接班值班。


    正月初二一大早,蔡江華就趕到十五分場接替鍾海濤值班了。於是,鍾海濤和劉蘭蘭帶上鍾瑞,一家人高高興興地趕到三分場。


    鍾海濤帶著劉蘭蘭和鍾瑞首先來到父母家裏。鍾瑞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後,直奔爺爺奶奶屋裏,高聲喊起來:“爺爺,奶奶,還有小姑姑,我給你們拜年啦!”


    鍾海濤的父母和妹妹鍾海玲聽到鍾瑞甜甜的祝福聲,都高興地笑起來。鍾海玲跑過來拉著鍾瑞的手誇獎起來:“我們的小鍾瑞住進幼兒園後,不僅變得聰明了,小嘴巴也更甜了,快讓小姑姑親親!”說完蹲下來抱著鍾瑞就親起來。


    鍾海濤的父親也很高興:“我的孫子又長高了嘍!快讓爺爺抱抱。”


    鍾海濤和劉蘭蘭將自行車上的東西解下來後放在桌子上:“爸、媽,年前放假時間很緊,也顧不上給二老買什麽東西,我知道二老常年忙來忙去的也舍不得給自己買一套新衣服,就給二老每人買了一套衣服,還有兩瓶酒兩條煙是爸爸買的。”


    鍾海玲急忙跑過來:“嫂子,給我買了好東西沒有?”


    “買什麽還能忘了妹妹?”劉蘭蘭說完,又拿出一套新衣服和一個背包:“海玲,除了給你買了一套衣服和零食外,嫂子又給你買了個旅行包,今年就要考大學了,這個用得上。等考上大學了後,再有獎勵。”


    “嫂子,你這是激勵我呀?還是逼我呀!課程這麽緊,同學們之間的競爭又那麽激烈,我整天都頭大死了。”鍾海玲哭喪著臉。


    “海玲,再苦也要堅持下去,這個時代是有知識人的時代,沒有文化知識,將來什麽也不容易幹成。再說了,你還向我承諾過呢,你說你準備報考師範,當一名教師呢!我一直都沒忘記你的承諾哦!”劉蘭蘭又是鼓勵又是激將著鍾海玲。


    “我要到外公那裏去!我要去外婆那裏去!”此時的鍾瑞吵鬧起來。


    “這小東西,腳跟還沒站穩呢,就要到外公外婆那裏,真是個養不家的家夥!”鍾海玲聽到鍾瑞吵著要走,轉過身蹲下來,笑著拉住鍾瑞的小手。


    “鍾瑞,聽奶奶話,先別走,奶奶這就做飯,吃好飯了再到外公外婆家去!”鍾海濤的母親聽見鍾瑞在吵嚷著,連忙係上圍裙。


    “不嘛,我現在就要去。爸爸媽媽不帶我去,我自己去。”鍾瑞說完,就往門外跑。


    看到鍾瑞往門外跑,鍾海濤一把拉住小家夥哄起來:“鍾瑞,要聽話哦!別急,呆一會兒爸爸媽媽和你一起去。”然後對母親說:“媽,我和蘭蘭還是到鍾瑞外公外婆那裏去,先給二老拜個年,然後再回來吧!”


    “媽,我爸我媽那裏不急著去,還是先在家裏吃了午飯再過去,別聽鍾瑞瞎攪和。”劉蘭蘭說完,拉過鍾瑞:“鍾瑞,咱們在爺爺奶奶家裏吃了飯再走好嗎?媽媽這就和奶奶一起做飯去!”


    鍾瑞還是吵著要到外公外婆家。一向不愛說話的鍾海濤的父親鍾代明說話了:“蘭蘭,在誰家吃飯都一樣,你們就帶著鍾瑞到他姥爺姥姥家裏去吧!”


    鍾海濤的母親也在勸說著,劉蘭蘭這才把鍾瑞的衣服又整了整,和鍾海濤一起向家裏走去。


    鍾海濤一家人剛走到方銳的門口,就見一輛吉普車停下來,方銳從車子裏走出來,懷裏抱著孩子,用一件棗紅色的風衣包著,風衣上還繡著梅花圖案。夏侯雨從車子裏拿出拜年的禮物在後麵跟著。方銳的母親見女兒女婿回來了,連忙站在門口迎接著。


    看見方銳和夏侯雨在一起,鍾海濤的心突然感到像緊揪一樣難受。他抬頭看了看方銳,見她麵無表情地抱著孩子往房子門前走去。


    夏侯雨已經看到鍾海濤和劉蘭蘭了,急忙追上去大聲詢問起來:“方銳,你的衣服要不要拿出來?如果要穿的話,我給你拿出來,天氣很冷呢。”方銳頭也沒抬,隻是冷冷地回複了一句“你看著辦吧”,就徑直走進房子裏。


    其實,鍾海濤一家人剛從鍾瑞爺爺奶奶家裏出來,方銳就已經看到了。看到他們一家其樂融融地走在一起,鍾瑞又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著話,知道他們要到劉蘭蘭家去,她的心一下子跌入冰點。長期以來的牽掛、思念,自己最喜歡的人就在眼前,而且不是因辦理公事出現在自己麵前,可自己連上前和他說上一句話的機會甚至權利都沒有,怎能不令她傷感呢?


    鍾海濤低著頭繼續往前走路,劉蘭蘭看見丈夫臉上沒有了剛出門時的那份喜悅心情了,知道他是看見方銳後又想起了往事,便輕輕地提醒他:“海濤,見到了方銳,你也應該打個招呼呀?大過年的,至少要相互問個好,這也是禮節嘛!”


    看到劉蘭蘭說得比較誠心,鍾海濤趕緊搖搖頭:“蘭蘭,沒那個必要了。夏侯雨還以為我有什麽非分之想呢!”


    “他那種人,不求上進的家夥,仗著他娘老子的關係,趾高氣揚的。我敢說,他和方銳過得也不咋樣,你看方銳臉上那冷冰冰的臉色,你就能看得出來了。如果他們過得很好的話,大正月的,還不開開心心地回來?”


    劉蘭蘭說得沒錯。


    方銳進入房子裏後,仍然不冷不熱地對待夏侯雨,連夏侯雨要接過她手中的包孩子的風衣,她也冷冷地說“不用,我自己能幹”,這讓夏侯雨感到十分尷尬。方銳的母親看見女兒女婿一家人都回來了,十分高興,急忙從方銳手中接過孩子,方銳這才將手中的風衣抖動了幾下,疊整齊後轉身進入自己的房間裏,將衣服放入櫃子裏。方銳的母親將露露交給外公,然後係上圍裙準備做飯。夏侯雨很殷勤地說:“媽,大正月的,您就別忙活了,讓我和方銳來做飯吧!一年忙到頭,也難得休息一下,您就休息一下吧!再說我也不是外人。”


    “自從有女兒以後,你嫌孩子吵鬧,看到飯沒做好,就往你爸媽那邊跑,這會兒跑到這裏來獻什麽殷勤嘛?我和我媽都會做飯,餓不了你的!”方銳說話的口氣仍然冷冷的。


    方銳的母親看到女兒女婿一家人來到家裏,本來十分高興,但看到女兒對待女婿始終沒有好臉色,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仍然沒能緩和多少。她知道女兒是因為心裏始終放不下鍾海濤的緣故,因為做母親的最理解自己的兒女了。女兒對人原本不是這樣的,對人說話的和氣態度的謙遜,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可她對待夏侯雨的冷漠和低視,不止一次地在兩位老人麵前顯現出來,這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裏很不好受。雖然她不止一次地勸說女兒,但仍然沒什麽明顯的效果。這會兒見女兒又在不冷不熱地和夏侯雨說話,便急忙走上前去打圓場:“小雨,你爸的胃口不好,不能吃太硬的東西,小銳的意思是讓你做菜把不住火候,還是我來做吧!”


    對於母親的圓場,方銳並不在乎。夏侯雨也知道嶽母是在打圓場的,為的是給自己台階下,於是便笑了笑,又從方其武手中接過露露,就和他聊起來。


    方銳和母親轉身來到搭建在院子邊的廚房裏準備做飯。因為是正月,許多東西像雞、魚、肉等已經或燉熟或油炸好了的,隻是一些蔬菜需要擇一擇洗幹淨。方銳就挽起衣袖開始擇洗起來。屋裏邊傳來露露的哭聲,方銳連忙將手上水珠子摔了摔,走到屋子裏,見女兒的小手在空中揮舞著哭起來。方銳知道該給孩子換尿布了,將自己的手哈了兩口氣,又在爐子上烤了烤,很不高興地從夏侯雨手裏接過孩子,轉身進入臥室裏,將尿布換好後,把露露交給父親,又轉身來到院子外的廚房內。


    看到女兒一臉的不高興,方銳的母親又勸說起來:“小銳呀,大正月的,何必呢?結婚都好幾年了,還忘不了過去的事?別太折磨自己了。剛才你也看見了,鍾海濤一家人路過咱們家門口的時候,他的孩子都嘰嘰喳喳跑來跑去的了,你們的露露才幾個月大。你也算是有知識的人了,又是咱們農場機關裏的幹部,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連這事還想不通呢?”


    “媽,不見到鍾海濤還好,一見到他,我就更恨夏侯雨了,是他害了我一輩子。我一輩子得不到幸福,他又怎麽能得到呢?和葬送我幸福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怎麽能高興得起來呢?”不提到這些事罷了,一提到過去的事情,方銳越說越生氣。


    “小銳,其實吧,我覺得夏侯雨也是很能忍耐的人了,換了別人,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既然結婚了,也就算了,湊合著過日子的家庭多著呢!你爸和我也是經過別人介紹的,不也過得很不錯嗎?媽不是說你,結婚了,不是姑娘了,不能太任性了,是女人家就要……”


    “媽,這些事情你不要再說了好吧?我心裏本來就很煩,你再沒完沒了地說下去,我心裏就更煩了。媽,這裏沒外人,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和夏侯雨之間性格和在看待問題上差異初夏太大了。我喜歡看看書,他似乎與書結怨,不但自己不喜歡看書,我在看書的時候,他還露出不高興的神情。媽,有時候我也想對他好一點,可每次看到他那不求上進自甘平庸的樣子,我就心灰意冷了,這種性格上的差異,不是用其他辦法可以彌補的。一個人不看書學習,對問題的看法就會很膚淺。他如果不是給領導開車,真不知會愚蠢到什麽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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