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不敢怠慢,趕緊下車跟上黃元英的腳步,兩人很快來到工廠的值班室外。


    值班室的門窗早已損壞,就連牆壁也破了七八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冷風透過窟窿灌入空無一物的室內。


    華子一臉茫然的望著黃元英,他實在不知道黃元英帶他來這個荒廢已久的工廠幹嘛。


    隻能亦步亦趨的跟著黃元英走進滿地灰塵,牆角處掛著蜘蛛網,空氣中散發出一股刺鼻黴味的值班室。


    黃元英在值班室內邊走邊用力的往布滿裂紋的地板上踩。


    這一幕,令得華子更是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效仿黃元英的舉動,邊走邊往地板上踩。


    同時,華子還目不轉睛的打量著黃元英的神情。


    卻見黃元英的神情從最開始的輕鬆,逐漸變得凝重深沉。


    華子的情緒也隨之緊張了起來,不到兩分鍾,手心裏就沁出了一層冷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發出的呼吸聲,會影響到黃元英的思路。


    人跡罕至的值班室內,安靜得隻有黃元英的鞋子踩在地板上時發出的沉悶聲響。


    隨著時間的推移,華子緊張得滿頭大汗。


    幾分鍾後,黃元英的腳步戛然而止,站在角落裏,呼呼呼直喘粗氣,喀喀喀的清脆爆響聲,從他攥緊的手心裏傳出,額頭上更是青筋暴起,將他原本俊朗儒雅的五官渲染得猙獰可怖,有如凶神惡煞,華子嚇得悄無聲息的退到一旁,更是緊咬著牙,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歸辛樹,你個王八蛋,你竟敢騙我!”


    黃元英揮舞著雙臂,發出咬牙切齒的咆哮聲,“我要殺了你!啊啊啊!”


    直到這一刻,華子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七八個小時前,黃元英獨自一人帶著歸辛樹走進黃家陵地,肯定是跟歸辛樹達成了某種協議。


    所以當黃元英離開陵地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前往楊家莊,並在楊家莊得償所願的找到用來脅迫黃奇偉就範的私生子,然後又馬不停蹄的直奔城北的廢棄工廠而來,但黃元英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竟然撲了個空。


    華子耷拉著腦袋,也不敢勸黃元英別生氣,生怕黃元英遷怒於自己。


    又過了幾分鍾,黃元英重重地跺了跺腳,正要轉身走出值班室之際,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值班室正中間位置的地麵。


    這一處地麵,足有半平米大小的一片,與周圍地麵相比,明顯的向下凹陷。


    “難道……難道……”


    黃元英頓時雙眼放光,快步來到凹陷處,猛的一腳踩了上去,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咚咚咚!


    黃元英一連幾腳踩在凹陷處,傳出的都是相同的悶響聲。


    華子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猛然想到,黃元英帶他來到此處,該不會是想挖出藏在值班室地下的某樣東西吧?


    這個念頭,驚得華子險些跳了起來。


    就在這時,黃元英衝著華子吼道,“給我把這裏挖開,我要找的東西肯定就在這下麵。”


    華子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轉出衝出值班室,從車子的後備箱裏取出登山鏟來到值班室,開始挖掘地板的凹陷處。


    不到兩分鍾,水泥澆築的地板就被華子挖開,露出一個不鏽鋼蓋板,黃元英激動得連連點頭,自信滿滿的冷哼道:“幸好歸辛樹那混蛋還有些自知之明沒騙我,不然的話,哼哼……”


    口中說著話,黃元英一把抓住蓋板邊緣正中的拉環,猛地向上一提,眼前所見令得華子整個人都驚呆了,險些尖叫出聲,卻見蓋板下方的地庫中,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兩堆小山似的百元紙幣。


    華子從小就跟在黃元英身邊,閱曆見識都遠在很多同齡人之上,但此刻還是被這麽多紙幣驚得瞠目結舌。


    他從沒見過這麽多錢!


    至少有兩個億!


    究竟是誰把這麽多錢埋在廢棄工廠的值班室地下的?


    華子百思不得其解。


    “歸辛樹果然沒騙我……果然沒騙我啊……”


    黃元英輕撫雙掌,深有感觸的喃喃低語著,“人跡罕至的廢棄工廠……嘿嘿……果然出人意表……誰能想到他會把兩億現金藏在這鬼地方……嘿嘿……”


    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華子弱弱的小聲問,“把這麽多錢藏在此處的人究竟是誰啊?”


    “除了黃奇山那畜生外,還能有誰?”


    黃元英翻了個白眼,若無其事的冷聲道,“不得不說,這筆錢他藏得挺深的,可惜啊,再狡猾的狐狸終究還是鬥不過老獵手。”


    “我隨便一出手,就能手拿把掐的扼住他的七寸,分分鍾就能捏死他。”


    華子吸了口氣,把兩億現金藏在廢棄工廠值班室地下的人居然是黃奇山?!


    前段時間,黃家的錢庫裏,有兩億現金不翼而飛,至今下落不明,沒想到偷錢的凶手竟然是黃奇山。


    黃家兩億現金無故失蹤那一夜,正巧是黃奇山值夜,事發後,黃奇山聲嘶力竭的為自己辯解,還有很多巡邏隊員為黃奇山做證,證明事發當夜,黃奇山一直留守在錢庫外的崗亭裏,從頭天夜裏八點到第二天清晨八點都沒離開過崗亭半步,黃家臨時組建的調查組也沒在黃奇山的家裏發現任何異常,此事也就隻能不了了之。


    “何以見得這筆錢就是黃奇山埋在此處的?”


    華子壯起膽子,又忍不住弱弱的問了一句,“或者說,怎麽證明這筆錢就是黃奇山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黃元英有恃無恐的翻了個白眼,理直氣壯的應道,“我在傳出發現兩億現金就是不爭的事實,由不得黃奇山抵賴。”


    “更何況,失蹤的那筆錢,是在我的監視下,堆放進錢庫的,當時疊放了兩堆,一堆有一個億,我對固定紙幣的包紮帶做了改進,在隱秘處裝了針孔攝像頭,我隻需打開手機就能調出當夜的實錄,就能發現偷錢的賊是誰。”


    “當我得知兩億現金被盜時,我就打開了手機,然後我就看見了黃奇山的身影。”


    “他的正臉,不偏不倚正巧被攝像頭拍到,現在人贓俱獲,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狡辯不了。”


    嘶!


    華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半年前,兩億現金失蹤那夜,整個黃家都驚動了,人人自危,為了查到這筆錢的下落,黃家前前後後出動了上萬人,卻始終一無所獲,沒想到黃元英卻是在當夜就知道了偷錢的人是誰。


    一念至此,華子頓時寒顫連連,也就是說,至少半年前,黃元英就已經對家主之位起了貪念,沒在當夜揭穿黃奇山的真麵目,肯定是因為黃元英所謀者甚大,從那時起黃元英就抓住了黃奇山的把柄,隨時對黃奇山準備發起致命的一擊。


    為了對付黃奇山,黃元英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華子很快從震驚中冷靜下來,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東家,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當然是跟黃奇山攤牌咯。”


    黃元英昂首挺胸,樂得眉飛色舞的咧嘴笑道,“這一次,我要讓他勝身敗名裂。”


    “不用我出手,他也會被憤怒的族人給活活打死。”


    華子又打了個寒顫,對黃元英的心機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黃元英的授意下,華子當場撥通了黃家長老會核心人物黃文意的電話,將他在雲海城北的廢棄工廠發現黃家不翼而飛的那一筆現金的事,巨細無遺的告訴了黃文意。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的黃文意就直截了當的罵道:“你他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狗東西,竟敢戲弄老夫?”


    “你他媽是不是不想活了?”


    黃文意在黃家的權力雖然僅次於家主,但輩分之高,卻是無人能與他相比,長老會成員的身份更是讓他成為整個黃家的風雲人物之一。


    此刻,即便相隔幾百裏,但他的語氣卻嚇得華子臉色煞白,雙腿發軟,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大長老,我沒撒謊,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發照片給你。”


    說話間,華子對著地庫拍了幾張照片,直接發給黃文意。


    很快,他就聽到黃文意氣急敗壞的罵聲,“混賬東西,你以為憑借這幾張照片就能糊弄老夫?真把老夫當三歲小兒了嗎?”


    華子欲哭無淚的望了望黃元英,他實在搞不明白,黃元英幹嘛要讓他打電話給黃文意。


    就在華子欲哭無淚之際,黃元英則示意他結束與黃文意的通話,這讓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遵從黃元英的命令行事。


    “黃文意雖然年紀大了,但不是個傻子,要是粘上毛,肯定比猴兒還精。”


    黃元英胸有成竹的笑道。


    華子撓了撓頭,不太明白黃元英這話的弦外之意。


    “你又不是我,當然沒必要什麽都明白,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聽命於我,無條件聽從我的指示,事成之後你就是第一功臣,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黃元英滿臉認真的拍了拍華子的肩膀,“我要是連功臣都不放過,從此後誰還肯為我效力?你說是吧?”


    華子雖然對黃元英這番話持懷疑態度,但當著黃元英的麵他也隻能滿臉堆笑的連連點頭稱是,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下一步,東風壩,走起!”


    口中說著話,黃元英邁步就往值班室外走去。


    華子再度一臉懵逼,愣在原地。


    黃元英說走就走,難道他就不擔心值班室地下的兩億現金被人偷走嗎?


    “走啊,愣著幹啥?”


    見華子遲遲沒跟上自己的腳步,黃元英不得不回頭衝著華子招了招手,“放心吧,這筆錢已經不重要了,對整個黃家而言,從錢庫裏偷錢的人是誰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偷錢的人已經找到,即便這筆錢落入其他人手上,也無所謂了。”


    “至於我嘛,上位之後,我所得到的,其價值遠在這個區區兩個億之上。”


    華子頓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由衷的衝著黃元英豎起了大拇指,忍不住想對黃元英說,他打算叫幾個兄弟來廢棄工廠搬走這筆錢,但話到嘴邊時又不敢說出口。


    即便黃元英不擔心地庫裏的錢被人偷走,但華子還是闔上蓋板,又在地板的凹陷處撒上一層灰塵,令得凹陷處的灰塵與地板其他位置的灰塵沒什麽區別後,才小跑著跑出值班室,快步來到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剛要啟動車子時,黃元英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你最好別打這筆錢的主意,這世上誰都可以打這筆錢的主意,唯獨你不可以。”


    華子忍不住想問為什麽,可話到嘴邊時卻又一次不敢說出口。


    “還有一事,我得提醒你,到了東風壩之後,我不打算露麵,由你替我跟黃奇偉交涉,不論他願不願交出手上的權力,他都必須死。”


    黃元英微眯的雙眼中迸發出陰鷙狡詐的寒光,聲音冰冷嘶啞,刺耳難聽,“至於該怎麽弄死你,想必不用我再教你了吧,你有他的私生子作為人質,必將無往而不利!”


    華子連連點頭稱是,他當然知道麵對黃奇偉時該怎麽做,他隻是覺得做人得言而有信,既然答應黃奇偉,隻要黃奇偉肯交出權力,那他就肯定放了小斌,做一筆公平的買賣,可黃元英卻卻打定主意破壞遊戲規則,真他媽孫子!


    “事成之後,如何處置這孩子?”


    華子指了指身後的小斌,壓低聲音征詢黃元英的意願。


    黃元英闔上雙眼,並沒吭聲,隻是抬手劈斬了一下,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華子打了個寒顫,他萬沒想到黃元英的心腸竟是如此惡毒。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唯有心狠手辣才能成就大業,婦人之仁隻會害人害己。”


    說完這話後,黃元英就緩緩闔上雙眸,不再言語,片刻後,華子就聽到了黃元英平穩均勻的微弱鼾聲。


    望著前方的如血殘陽,華子的心也在刹那間沉重起來,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他總覺得這次東風壩之行,肯定不會有黃元英預想中的這麽平靜順遂。


    “唉……”


    華子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


    與此同時,省城,黃家,長老院。


    原本坐在院子裏藤椅上的黃文意閉目喝茶,在接到華子的那通電話後,就再無品茗的心思了,他緊張得手心裏全是冷汗。


    錢庫裏的兩億現金已失蹤了長達半年之久,三個月前,經長老院研究決定,不在追查那筆錢的下落,就當花錢消災。


    沒想到,兩億現金的消息又在今日傳入他耳中。


    這肯定不是什麽好兆頭。


    須發皆白的黃文意,從藤椅上長身而起,心急如焚的在院子裏徘徊著,他打算召集其他幾位長老一起商議要不要重新派人調查失蹤的兩個億,但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卻突然浮現在他腦海中,激動得他一拍大腿,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我他媽真是個腦殘,怎麽把他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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