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瑪門眉頭微皺,這幫綠皮是真的教了不聽,這個月他的辦公室已經換了四次門了。


    “老大,戴維閣下的主簿來了。”


    門口,一個綠油油的光頭探了進來,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大喊道。


    “戴維的主簿……我記得是叫威利·德雷是吧?”瑪門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詢問道。“之前他不是已經跟財團的辦事處交接過了嗎?怎麽突然來找我了。”


    “不是的,老大,他說想多購置點食物。”綠皮獸人甩了甩腦袋,大聲回應道。“據說是想發發善心,給周邊的村莊送點吃的。”


    發發善心?


    恐怕不是威利想發善心,而是戴維……或者說,是我那個仁善的侄兒想發善心吧?


    畢竟,墮天堡的采購,自打路西剿滅了迪斯卓軍團的先鋒營地之後,就基本上都由戴維負責了,後邊才逐步將工作事宜轉交給威利。


    “按照市場價格的70%賣給他,如果他錢沒帶夠就讓他先欠著,正常利率,不要翻番。”瑪門摩挲著下巴,眼睛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沙盤上的銀色棋子。“順便告訴他,最近格雷財團的商單有些多,備貨會慢一點,讓他在貴賓休息室多等一段時間。”


    “還有,說了很多次了,喊我老板,別喊我老大!”


    門口的綠皮聞言,咧嘴一笑,將頭縮了回去,重重的將門關上:“好的老大!沒問題老大!”


    “唉……沒腦子的綠皮。”瑪門有氣無力的仰頭歎息道。“老子的門很貴的啊!!!”


    說實話,以往這種情況但凡發生超過三次,第四次估計那綠皮就掉腦袋了。


    然而……


    “老大”這個詞,卻是讓瑪門鬼使神差的沒有對這幫沒腦子的綠皮動怒。


    曾經,沉沒之地隻有一個“老大”。


    如今,我們幾個活下來的,都成了“老大”。


    “老大”可不會隨便殺死自己的小弟,不是嗎?


    “希望塵世的那幫雜碎動作快一點……”望著巨大的沙盤,瑪門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然而當眼睛閉合,再次睜開時,那眼神中,隻剩下了無盡的漠然。“威利·德雷嗎……就由你來轉告我親愛的侄兒好了。”


    “塵世的爪子已經伸進沉沒之地了,路西……”


    “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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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賓休息室中,已是換上一身得體服裝的威利,正在沙發上正襟危坐,靜候著格雷財團成員的回複。


    近期采購的次數在變多,因為墮天堡最近在搞基建,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物資。迪斯卓軍團的戰俘和魔界禁衛軍那邊好像搞了什麽軍事改革,現在糧草輜重有親王殿下那邊的軍需官負責發放,倒是讓威利省了不少心。


    戈登堡位於靈薄獄邊陲,這裏也是魔王陛下的福澤照耀不到的地方。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個世界很殘酷,明明戈登堡是整個沉沒之地最富有的城邦,周邊的村落卻幾乎已經看不到蹤跡了。唯有血腥之路的另一側,還存在著些許村落,生活在那些村落的村民們種族繁雜,甚至老一輩的村民身上,都有讓威利感到無比熟悉的傷疤……


    那是曾經身為魔仆的標記。


    這些村莊,可能是被遺棄的魔仆自發組建的,他們並不繁榮,隻能在靈薄獄的邊陲等死,靠挖野菜和打獵來維持基本的生計……


    要不是巴赫先前讓威利在戈登堡周邊閑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點用於建立兄弟會據點,威利或許都不會知道,在沉沒之地的一些角落,還有魔族在艱難求生……


    自那以後,威利便會在每次采購完畢後,拿自己攢下來的工資買一些食物,帶著兄弟會的護衛們去村莊裏發放。


    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這些村子的命運……


    但他隻想讓這些苦命的魔族能活的好一些。


    每當看到那些魔族可憐的模樣,威利總會慶幸,當初他遇到了魔王陛下。如果不是魔王陛下出手救了他,他可能現在已經不知道被德克斯特的奴隸商隊賣到哪去了。


    似乎是因為威利突然改變了回程的時間,在威利第三次發放完食物,回到墮天堡後,魔王陛下突然派阿魯卡多閣下找到了他,說要給他漲工資,每個月十枚魔界金幣。


    這樣的收入,讓威利不僅僅能給那些村莊發放足夠多的食物挺上一周,甚至能偶爾送點舊衣物、用舊的武器之類的物資。


    魔王陛下,其實什麽都知道。


    怹隻是不肯說,但威利都明白。


    至仁至善的魔王陛下,在努力的去改變魔族的命運,哪怕隻是從小事上給予支持……


    魔王陛下不可能保護沉沒之地的所有魔族,他並非全能。


    但,隻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魔王陛下往往都會竭盡全力,新生魔族們的生活質量如是,靈薄獄邊陲的村落如是。


    怹就像那夜空中的晨星,在極力的去照亮這個世界。


    “魔王陛下……”威利望著掌心的傷疤,麵帶微笑的呢喃道。“我會盡力將您的福澤,傳播到您看不到的地方。”


    說起來,前段時間,威利還在那些村落裏認識了兩個年輕的魔族孩子。當他們感謝威利送來的食物時,威利還跟他們說,他們要感謝的不是他,而應該是魔王陛下。


    孩子們並不知道魔王陛下是誰,而威利告訴他們……


    “魔王陛下是沉沒之地的王,仁慈而善良。”


    “如果有一天你們有機會去到墮天堡,就能見到他了。”


    孩子們是天真的,他們不知道王又是什麽,也不知道墮天堡。


    威利告訴他們,墮天堡是能讓魔族們吃上飯、穿上衣、不用擔心野獸鑽進帳篷叼走魔族孩童的美好城市。


    他們很向往。


    那個叫“沃爾”的魔族孩童還興奮的表示,等長大了一定要去墮天堡看看,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想像威利一樣穿上好看的衣服,有一份體麵的工作。


    邊陲的孩子,從未見過邊陲以外的天空。


    他們很難想象頓頓能吃飽、不會感到寒冷的世界。


    那或許比彼岸還要美好吧……


    “會的,孩子們,你們會有機會去墮天堡的。”威利的臉上掛著笑,有些神經質的自言自語道。“過兩天……不,等這一次進貨完,我就帶你們去看看。”


    “回頭我得請示一下魔王陛下,如果陛下允許的話,他們或許可以遷徙到墮天堡居住,也可以給墮天堡增添一些勞動力嘛。”


    威利暢想著那些村民們美好的未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能像魔王陛下拯救他一樣,拯救其他的魔族。


    但威利並不知道的是……


    他根本拯救不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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