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雙月高懸。


    在回到墮天堡後,魔王陛下第一時間找到了克羅莉亞,並向她表達了歉意,畢竟克羅莉亞代表歡愉城來訪,魔王陛下卻沒能盡到地主之誼。


    然而克羅莉亞卻很給麵子的表示理解,行為也完全沒有剛來墮天堡時那麽失態,落落大方的仿佛換了個魔似得,讓魔王陛下對克羅莉亞的印象有了些許改觀。


    在安排了克羅莉亞一行入住魔皇殿客房後,忙碌了一天的魔王陛下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一整天的奔波讓他有些困乏,回屋倒頭便睡,連衣服都沒脫。


    而當魔王陛下的鼾聲響了沒多久,魔王陛下的身體便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睜開眼時,雙眼已是變為一紅一紫的異色瞳。


    路西菲爾輕輕起身,回頭望了一眼床上陳光的魂體,長出了一口氣。


    他並不想打擾另一個自己休息。


    白天是屬於陳光的主場,於是路西菲爾選擇在深夜活動。


    兩個靈魂共用同一具身體,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晚安,小光。”


    路西菲爾輕聲說道,隨即,緩步走到門前,將房門輕輕推開,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見床上陳光的魂體睡得正香,這才輕輕將房門合上。


    “魔王陛下?”


    一道猩紅色的霧氣瞬間出現在了路西菲爾的身邊,凝聚出一道人形,是阿魯卡多。


    “晚上好,阿……老德。”路西菲爾將手指立在唇前,示意阿魯卡多聲音小一些,“歡愉城的客人們還在客房休息,不要打擾到她們。”


    “你還沒有休息嗎?”


    “這隻是分身,本體已經就寢了,陛下。”阿魯卡多微微一笑,麵不改色的撒了個小謊。血族是不需要入睡的,要睡也是白天睡。


    “好吧……”


    路西菲爾輕輕點頭,自顧自的朝魔皇殿外走去。


    而阿魯卡多則是默不作聲的跟隨著路西菲爾的腳步,與路西菲爾保持著兩步左右的距離。


    “威利怎麽樣了,身體好些了嗎?”


    路西菲爾並未回頭,按照他的行進路線,應該是要去德拉馥牧原鎮的新生魔族聚居地。


    “威利閣下的傷勢挺嚴重的,安東尼閣下正在陪床看護。”阿魯卡多低聲回應道,“隻是……這一次的遭遇,對他的打擊很大。在下去探望的時候,他一直在說想跟在下學習魔法和劍技。”


    “……無能為力的感覺,隻要體會過一次,就不想再體會了。”路西菲爾的腳步一頓,沉默半晌後,長歎一聲。“如果他想學……就教教他吧,老德。”


    “yes,my lord。”


    阿魯卡多微微頷首,露出一絲勉強的微笑。


    魔王陛下剛剛的那句話,似乎不僅僅是在說威利,更像是在說他自己。


    曾經無數個日夜,魔王陛下或許都在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自責吧?


    無能為力的感覺,隻要體會過一次,就不想再體會了……


    或許正因為如此,魔王陛下才一直在默默的努力,想方設法的變強吧?


    路西菲爾自然不知道阿魯卡多心中所想,他隻是望向天空的繁星,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總覺得天空中的星星又少了一些。


    “希望那些犧牲的同誌們,能在彼岸得到幸福與寧靜吧。”路西菲爾輕聲道,“我們要讓他們的名字流傳下去,阿魯卡多,哪怕僅僅是為了證明他們來過。”


    當魔王陛下稱呼你的名字時,那就說明這是在下達命令,而非閑談了。


    阿魯卡多沉默的點了點頭,他的陛下,依舊是這樣的仁慈善良。


    曆代的魔界之王,都不會因為犧牲幾個魔族而感到悲傷,哪怕是先王帝蒙斯巴坦,也隻會淡然的表示惋惜。


    而阿魯卡多此刻,卻能在魔王陛下的身上感受到悲傷的情緒,那悲傷,幾乎凝成了實質。


    如果說白天帶領墮天黑幫去複仇的魔王陛下猶如咆哮的怒濤,那麽夜晚黯然神傷的魔王陛下,就像是靜謐的汪洋。


    阿魯卡多突然覺得有些慚愧,他曾懷疑過魔王陛下是否改變,如今他才明白,或許魔王陛下從未改變。


    “仁慈的是路西菲爾,跟我魔界之王沒有半毛錢關係。”


    是啊。


    白天的路西菲爾是魔界之王,他必須去肩負魔界之王的責任。


    而晚上的魔界之王,才能恢複路西菲爾本來的樣子。


    望著前方顯得有些孤獨的身影,阿魯卡多突然想到,過去的魔王陛下,似乎一直沒有什麽同齡的朋友。


    “我隻是個名義上的魔王,比起君臣,我覺得我們做朋友要更實際。”(第14章原文)


    如今墮天堡正在變得越來越好,新生魔族們都成為了誌同道合的同誌。


    或許在魔王陛下的心中,魔族們都是怹所在乎的友人吧。


    那些熟悉的麵孔如風消逝,所以魔王陛下才會感到黯然神傷吧。


    “路西菲爾。”


    阿魯卡多隻覺得有些心疼,路西菲爾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他輕聲呼喚著魔王陛下的真名,這一次,不是以臣民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


    “嗯?”


    路西菲爾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阿魯卡多,有些疑惑的應了一聲。


    “我……我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阿魯卡多的臉上,不再是平日裏那職業而優雅的微笑,他緩緩上前,扶住路西菲爾的雙肩,堅定的開口道。


    “你不會再孤單了,路西菲爾,我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路西菲爾怔怔的看著阿魯卡多,隨即,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我知道。”


    路西菲爾輕聲道。


    “謝謝你,阿魯卡多。”


    雙月高懸,繁星環繞。


    天空中那孤高的晨星還未閃耀,因為黎明未至,所以晨星還未醒來。


    星海之中,還存在著許多的星星沒有被發覺,亦或是太過遙遠,以至於並不明顯。


    但繁星會照耀沉默的大地,為漆黑的夜,點亮光明。


    晚安,墮天堡。


    晚安……


    沉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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