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接連三道奏折,每一道都猶如一記重錘無時無刻不在敲打著眾臣心房。


    對於重樓所奏,堂下眾臣,震撼錯愕之人很少,顯然,重樓所說這些事,他們早就知道。


    而此時,他們雖然都跪在地上,可暗地裏偷瞄易程、阿土的目光,又怎能逃過李宸的雙眼?


    堂下眾臣,除了重樓以外,此時唯一免去跪拜的便隻有易程與阿土。


    易程不用跪拜的原因,眾臣心中都是清楚,至於阿土,李宸接連兩次開口讓其免跪,加上重樓所奏直接表明,已然調查清楚,證明了他的清白。


    眾臣如何會不明白,重樓親軍的調查,絕對不可能隻調查阿土一人,此時勤政殿中的人,誰能逃過?


    一想到這些,眾臣眼中流露出來的那一抹羨慕,更加濃鬱了幾分。


    一些反應稍快的,雙眸之中的那一抹羨慕之色也是最先消失,同時也是最先露出閃躲、恐懼、後悔等各種情緒。


    當然,也並非是所有跪著的臣工都是如此,在勤政殿內,距離李宸最遠,最靠近勤政殿大門的那一小撮人,此時雖然也是跪在地上,但是,無論是眼神還是麵上表情,都是那般的平靜、坦然。


    不對,除了平靜和坦然,還有一抹愧疚與無奈,尤其是其中一人,眼中除了這些情緒以外,還有一抹隱藏極深的恨意。


    以至於他雖然跪在最接近殿門的位置,可那一雙眸子,一直都鎖定在最前方那一處六部主要官員的身上。


    而這人,李宸也是直到此次朝會方才第一次見到。


    然,對於此人,李宸非但不陌生,反而熟悉至極。


    此人便是現任狄火城城主,與堂下其餘臣工不同的是,他並非通過科舉入仕,而是秦文鶴在即將拜入法首席門下之前,親自推薦給李宸的人選。


    看著這個人,當初秦文鶴舉薦此人的場景,瞬間出現在李宸腦海。


    李宸記得很清楚,當時任狄火城城主之人,乃是一名天下行走,而當初天下行走因為石頭身隕之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某種東西都被激發了出來,接二連三的都是通過與李宸之間的特殊聯係渠道,懇求李宸,卸掉他們身上的一切職位,隻保留‘天下行走’這唯一的身份。


    而華夏帝國自晉升神朝之後,最核心的炎黃大陸本土與華夏仙界脫離,華夏仙界初成,所有天下行走都是選擇了暫留華夏仙界,配合護民山莊以及李宸留在華夏仙界,守護華夏仙界的各個勢力行事。


    而狄火城,距離鄴城並不遠,兩座城池,都是依托英魂山而建,隻不過一城在山北,一城在山南。


    晉升神朝之後,李宸便是將鄴城的一切事務都交給了巾幗驚鴻,而英魂山對於巾幗驚鴻而言,是除了李宸以外最最重要的東西,所以狄火城,成為巾幗驚鴻照拂的對象也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自那天下行走卸任之後,狄火城城主一職,便一直空缺,直到秦文鶴推薦了此人,李宸命影老親自調查了有關此人的一切信息,方才同意秦文鶴,答應任命其為城主。


    想著想著,李宸陷入了回憶之中。


    “陛下,臣對於拜入法聖一脈門下,並不排斥,但也並不是十分情願,臣有顧慮。”


    在秦文鶴說出自己心中真實想法的時候,李宸也是直接告訴秦文鶴,拜入法聖一脈門下,也是他樂於見到的。


    李宸當時是這麽說的:“朕曉得,你心中一直視朕為師,而今將要拜入法聖門下,對你來說,與改換門庭無異,可是你要知道,朕太多雜事了,朕大多數時間都要耗在這些事上麵,而且,他們每一脈,畢竟都是專攻一道,對你有好處,你獲得的好處越多,就代表我華夏帝國獲得的好處也就越多,朕更加知道,整個華夏帝國談‘秦’色變,給你帶來的心理壓力,雖然你一直隱藏得很好,可即便是換成朕,朕也做不到內心不起一絲漣漪,但是刑部掌管我華夏帝國一切刑罰,就是為了給所有子民提供一個相對公正、公平的平台,而不是為了個人名聲,而要守護這一切並不容易,尤其是對你這個刑部的領頭人,要求不但更高,也將會無比的嚴格,‘法’之道,也不僅僅是一個字,一條道,它同樣涉及到人情世故等等,這些雖然朕也能告訴你,經過時間的堆積,你自己也能領悟,然,朕能等,你也能等,可華夏帝國不能等,無數子民不能等;且對咱們不懷好意、數之不盡的敵人也不會給我們這麽多時間等,入法聖一脈,無論是對你還是對華夏帝國,無疑都是一條能夠快速增強實力的捷徑。”


    “這些臣都懂。”


    “那你顧慮的是什麽?把你的後顧之憂說出來,你負責說,朕負責辦。”


    “田欣、馬霆浩自拜入儒聖一脈、墨聖一脈,戶部、兵部與禮部、吏部之間就有些變味了,先不說吏部、禮部直屬那些官員管轄下的城池,就是戶部、兵部門下那些官員,他們手能及的地方,都已經開始由城主府出麵,聯合學院各地分院,都在學院之中設立了單獨的‘儒家殿’‘法家殿’‘墨家殿’,城池之中也有著這幾殿的辦事殿,而且都是獨立於學院辦事點之外,臣是擔心,臣一旦入了法聖一脈門下,刑部直管的那些城池也會……所以,臣不排斥是因為陛下您所說那些,而臣猶豫,便是這些原因。”


    “這些朕都知道,放心,一切有朕,他們想翻天覆地,也得要他們有天地。何況,目前這些情況,全都是朕默許的,還不足以說明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改天換地,將這天地變成他們的,你發家地狄火城不是沒有城主嗎?正好用狄火城來試試他,待你入他門下之後,看看他會不會將手伸到狄火城去,隻是朕就要頭疼了,朕得好好想想,讓誰去任狄火城城主。”


    “陛下,臣倒是有一個人選,隻是……”


    “隻是什麽?”


    “他是臣當初駐守狄火城時,收下的一名義子,乃是當初樊祀屠城之下一名女子用自身性命護在身下方才逃過一死的可憐人,我們入城後,收殮城中屍首時,將他翻了出來,那時候他不過七八歲,見到我們之時,表情木然,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到了極點還是對於死亡早已經見怪不怪,雙眸也是空洞至極,唯有在我們去碰那女子屍首時,他才有了反應,那一瞬間他戰勝了一切,誰去碰那女子,他就隨手往地上亂抓東西砸誰,一個小孩子,愣是讓我們一群人不敢上前,後來還是臣好說歹說,告訴他,我們是為了讓那些人入土為安,他方才安靜了下來,或許是因為臣當時舉動,成功喚醒了他內心深處那活下去的願望,自那天起,那孩子便一直遠遠的跟著臣,無論臣去哪,他都遠遠的跟著,也不說話,也不靠近,軍中其他人見他可憐,拿吃食給他,他也不接受,於是臣便去試了試,沒想到他居然接了臣的東西,臣動了惻隱之心,便是將他帶到了身邊,相處數月之後,他方才與臣說話,臣問他叫什麽名字,他說,他母親乃奴隸之身,也不知道是遭了誰的禍害,才有了他,但是他卻沒有名字,因為他母親也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號,所以,臣便收了他為義子,給他取名秦子業,臣……”


    “後麵的你不用說了,朕都知道,不然你以為那小家夥如何能夠修煉,而且有時候他說的話,竟是能夠讓你都陷入感悟之中?而且朕還知道,為什麽東陵峽穀那一戰,你會提出那般建議,當時你是想將那些外界之人全部殺死,你從骨子就恨極了他們,當然,你恨的並不是所有外界之人,你恨的隻是那些隻知欺淩、壓迫……的那些外界之人,所以,在你離開狄火城之前,才有了那所謂的使臣事件,你也知道,正是因為這件事,朕才關注到你,所以之後朕才會秘令成旭,讓你率兵入靈霄界,其實就是在考驗你的心性,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你會成為刑部尚書?為什麽這麽多人明裏暗裏的提示朕、暗示朕,說你心思過於歹毒,雖適合掌刑,卻不適合統領刑部,但是都被朕給駁了,好了,你我君臣敘舊便到此吧,朕沒有記錯的話,這可是你第一次舉薦一個人,朕準了,稍後便下旨,但是朕要你明白,他能成為一城之主,不是因為你的舉薦,不是因為他是你的義子,而是因為,朕自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之後,就一直關注著他,真正讓朕點頭的原因是因為他有這份能耐。”


    “臣明白。”


    ……


    因為秦子業,李宸竟是陷入了追憶之中,好大一會都沒有任何反應,就連重樓都是不免心生疑惑起來。


    由我開口,正式開啟此次朝會,這本就是前一晚李宸就作出的安排,而且,重樓所奏的三本,參奏內容也都是照了李宸的交代,可是此時李宸的反應,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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