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野林,早蟲聲此起彼伏,皇城郊外,春日氣息異常濃厚。


    尹禛自林中飛躍而出,站立蕭湘身後。


    “怎麽不躲?”將飛回手中的利劍扔到身後的隨影衛手中,看著蕭湘,眼裏帶著幾分讚賞的笑。


    聞聲,她緩緩轉過身,看著這個深藏不露的皇帝,不動聲色:“受傷了,躲不了。”鎮靜的雙眼,不懼不畏。


    隔著如此遠的距離跟蹤他依舊能被他察覺,當真不簡單。


    尹禛笑了,雙手負後:“是躲不了,還是不想躲?”


    方才讓三名隨影衛向她襲擊,隻是為了試探一下她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卻不想這丫頭選擇放棄抵抗。


    若不是她太聰明,已猜出他的意圖,便是她是在求死!


    可現在從她臨危不懼的神色中看來,他確定是前者。


    見她不說話,尹禛看向她肩上的傷口,笑道:“你雖受了傷,但以你實力還是能躲過方才那一擊。”頓了頓,隱了些笑:“能從丞相府的機關中活著出來,武功在這天下也是一等一的高了,何況還帶著朕這個隻學了些防身功夫的兒子。”


    她不禁一愣,竟忘了這一點!


    靜謐野林,傳來三三兩兩清脆鳥鳴,卻無端添了這一方寂靜。


    尹禛眸裏含笑,不緩不急:“想必方才朕與柳丞相的談話你都已聽見。”雙眼細望著她,“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心甘情願嫁給澈逸,二、死!”


    那雙眼平靜無奇,可蕭湘卻在那裏看見了來自於一個帝王的霸道與危險。


    先前,蕭湘已在宮裏與這位皇帝因婚約一事對過峙,已讓她見識過這個外表溫文爾雅、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其危險性。


    所以今日誤打誤撞聽到他的秘密,再次因婚約一事被要挾,她心底是慌的。


    片刻,蕭湘笑了笑,似沒聽懂他的話一般,老實回答:“湘兒沒太聽懂皇上的意思。”一頓“那日在宮裏湘兒不是已親口應承了這門婚事了嗎,既是親口應下這門婚事,湘兒也自是甘願嫁給二皇子,今日皇上您又何來‘心甘情願嫁給二皇子’一說呢?”


    微微一頓,坦然道:“至於皇上您說的——您與柳丞相的談話,”蒼白麵容上浮現幾分笑,“恕我冒昧,敢問皇上你們談了什麽。”


    話音剛落,尹禛便不由笑了。


    他望向野林中的夜色,輕笑:“小丫頭出去了一趟,不僅變得的伶牙俐齒,腦子也變聰明了。”隨之,轉麵看向蕭湘,不動聲色睨望她:“你說你是心甘情願應下這門親事,那你告訴朕,你大半夜跑到丞相府做什麽?”


    蕭湘心頭微顫,連麵上的笑也瞬間僵硬幾分。


    一如自己小心暗藏的秘密被暴露白日下,令她心慌。


    的確,她素來不是輕易向現實妥協的人。自己可以在強權麵前笑著應下他們的要求,可自己心裏真正想要做的、要的,卻是任何人也強迫不來、威脅不來。


    關於婚約一事,她不想去窺探誰與誰的恩怨、情仇,也更不想去摻和進去,她要的隻是想清楚地知道蕭湘這件婚約背後到底牽扯的誰了利益,然後從中尋找法子,解開他們這些所謂的利益鏈,最後抽身離去。


    在這裏,她不想欠誰的,也不想有人因這件事、因為她受到牽連和傷害。


    現今想想,這種想法原來是這麽的幼稚。永興裏的爭鬥、皇權還是被自己想象的太簡單。


    見她不說話,尹禛笑了笑,在宮裏小丫頭雖被迫應下這門婚約,可從她當時的神情中他能讀出,她不過是嘴上承認罷了。


    他在位二十多年,一個小丫頭他又如何看不透。不過,今夜的蕭湘卻不禁讓他刮目相看。


    武功算得上一絕,有膽有識,小丫頭若能得他栽培,日後定成大器。


    於是又開口:“今日,也算你我坦誠相見,朕不管你之前抱有怎樣的心思,也不管你今夜到底聽了多少朕的秘密,朕一切既往不咎。但朕的條件是,至今日起,你老老實實與二皇子相處,為期一個月。一個月後,朕再問你是否心甘情願嫁與二皇子。”


    嘴上含笑,與她著重強調:“旁的心思,都不要再想!”


    蕭湘看著他,卻是滿眼驚疑,眼前這個皇帝,真令她越來越看不清,也更看不清他的動機是什麽了!


    誠然,如尹澈逸所說,婚約牽扯了蕭將軍手中的兵權。可,即便自己不是心甘情願,隻要自己最終嫁了,兵權一樣回到皇帝手中。怎麽現在又多此一舉,提出這個條件?


    怎地,難不成這封建王朝聯姻還講究你情我願?


    似乎讀懂對方眼裏的疑惑,尹禛隻微微笑了,又與之提點:“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想必你也知道意味著什麽。朕從來不會和無用之人談條件,若是談了,那便說明你有利用價值。”


    果然,皇權中還是利益至上。


    尹澈逸為了皇位可以答應娶一個自己討厭的人,那這個皇帝呢?又想利用自己做什麽?


    光取得兵權還不夠?還想借機虜獲什麽益處?


    而條件又為何是心甘情願嫁給尹澈逸?


    這些,她都不知道。但有一點,她卻清楚的很,眼下她若不答應這個的條件,當下她便會沒了性命!


    “皇上您提出這樣的要求不覺得強人所難麽?自家兒子什麽樣,想必您自己也清楚。”她不卑不亢,“即便我有心與您這兒子培養感情,可您這好兒子不搭理我,那我也沒轍不是?”


    聞言,尹禛眉眼展笑了,果然,他還是喜歡和審時度勢的聰明人打交道。


    何況看著今夜她與尹澈逸的情況來看,兩人的關係也沒原先那麽差了。


    皇帝心底自然是高興的,“丫頭有這個心,朕自然給你們相處時間。明日起,朕便免了他所有公務,打發他來找你。”


    蕭湘:“......”


    有點想口吐芬芳......


    這皇帝到底打的什麽鬼算盤?!這麽巴不得自己和他兒子好上?!


    “你不用多想,朕如此做也無非是想將澈逸的心思從柳家丫頭身上轉移開。說句實話,朕並看不上柳子晗那姑娘。”他不動聲色,又微笑:“如若日後你能與澈逸同心齊力,朕可以與你保證,澈逸的後宮正主非你莫屬。”


    這餅畫的,讓蕭湘有點受寵若驚。


    片刻,尹禛又側臉,對身後一個黑衣隨影衛吩咐:“給她一瓶金瘡藥。”


    藥放到她手中後,幾人便一閃而逝,林裏四周隻響起尹禛一句刻意提醒的話——


    “你是個聰明人,今夜之事,想必不用朕提醒,你自知該如何做。”


    語落,四周靜。


    終於,再也沒了力氣,虛弱地倒在草地上。


    林裏蟲鳴依舊,她躺在地上,雙眼靜靜地注視著躲在枝葉裏的星星,似深潭般幽靜的眸子若有所思,一雙纖長卷翹的睫毛時不時地微顫著,好似迷失方向的蝴蝶在此休憩。


    許久,她緩緩抬起手,靜靜地看著手中細小精致的白瓷瓶。


    或許,她心裏是有些明白皇帝的用意。


    尹禛心機深沉,他要求自己心甘情願嫁給尹澈逸,絕非是簡簡單單為給兒子找個忠貞不渝的媳婦兒。


    倘若自己真死心塌地跟了他兒子,那麽在日後尹澈逸登基後,麵對風雲萬變的朝堂,自己大概便會成為他們皇室鏟除異己的利器。


    所謂世間沒有任何利益或威脅能夠牢牢控製自己想要掌控的人,而唯一且最牢固的辦法就是——牢牢抓住這個人的心,讓其死心塌地地跟著你、追隨你!


    不覺間,蕭湘的嘴角笑了。


    嗬,殺人誅心!


    片刻,又側過臉凝視躺在身側的尹澈逸。


    纖眉微皺,忽然間便覺得,在這永興城裏兜兜轉轉,還是跟這人處一塊比較舒心。


    尹雲樓性情寡淡,可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實力更深不可測,他在永興扮演什麽角色尚不可知。


    柳子晗表麵和善大方,可背地卻對蕭湘恨之入骨,對尹澈逸也是表麵一套背地一套。


    至於皇帝尹禛,明麵是溫文爾雅、深明大義的明君,可心思深沉似海、始終打著自己的算計。


    而這個人,喜歡討厭永遠掛在臉上,心底那點小算盤也不懂去隱藏。與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學生”。


    轉而又回過頭平躺開來,伸手,將尹澈逸胸膛上的銀針一一拔去。


    她想著,即便結果再差,也無非是將自己這條向老天撿回來的命再還給那皇帝,反正自己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來這世界走一遭、白賺了三年,也不虧。


    如此想著,唇間便不經意一笑。


    活著,總是想與這天、這地,鬥一鬥。她相信,一切,事在人為。


    清麗容顏浮現淡淡的甜美之笑,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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