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五皇子尹雲樓剛被封為太子,便瞞著宮中所有人跑出宮,隻留一封辭別信與太子金印。


    五皇子自幼深受皇上皇後喜愛,小小年紀便顯露出驚人的治國才能和軍事才能。聰慧仁德,是百年難一遇的治國奇才。因而在先帝與諸臣看來,日後他若繼承大統,必將成為千古一帝,常青也將會因他而走向鼎盛時代。


    然而,這位天賦異稟的皇子卻生性不羈、喜好自由,對權勢始終不冷不熱,獨獨對武功癡迷不已。尤其當他的師傅皇甫玥(也即皇帝的首席護衛)贈與他旭日劍後,更是整日沉迷練劍,並一心渴望身入遼闊江湖成就自己的一番作為。


    那時他不過也就十歲,當真因先皇未經他同意封他為太子一事、氣怨先皇,拋下一切帶著一腔熱血,孤身一人逃離皇宮。


    先帝當時本就因疾勞臥病在床,得知此事後,當即氣的怒火攻心、口噴鮮血,以致傷及要害。而就在這一夜,還是賢王的尹禛聯合廷尉蕭連之與吏部考功司主事柳甫新,控製宮內、封鎖皇宮,進行逼宮。


    後來,前來救駕的三皇子與當時的大將軍蕭淵也慘遭毒殺,先帝先皇寧死不從,終被活活逼死。


    一夜之間後宮、朝堂風雲巨變,隻有她一人帶著先帝先後的遺囑,躲過追殺、踏過無數血屍連夜逃出皇宮。那場驚心動魄的慘絕屠殺,至今還是她揮不去的噩夢。


    後來,幾經輾轉才終見得太子殿下,並將所有真相告知。


    於是家國情仇、喪父喪母之痛,一下子全部重重壓在一個十歲少年身上。欲要報仇,能力卻遠遠不及。於是這一忍,便隱忍了十五年。


    四年前又逢皇帝下令攻打大夏,因謹遵先帝遺命——常青百年內不得主動攻打大夏,又不顧性命安危,前去支援,最終大夏皇帝謝文玨在兩兵交戰中不幸身亡,於是,因顧及大局又不得已接下大夏這個攤子。


    四年,兩國之間來回奔波,既要留心大夏朝堂暗流湧動,又要勞心大夏國力的恢複,其中的心乏力疲、艱難危險他們皆看在眼中。


    這麽多年,世人皆認為他是個放蕩不羈、遊手好閑的閑散親王,空有一身才能,卻不肯屈尊入朝,為常青子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然而,隻有他們這些人知道,這些年為了使自己一步步強大,更為了常青,他獨自一人在背後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與心血。


    在十五歲之前,他努力使自己變強,或許僅僅是為先皇先後報仇。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發現,他的職責不僅僅是這些,更多的是繼承先皇的遺願——替他好好守著常青。


    漫漫十九年,他一直負重前行,從一個無憂的少年變成一個成熟穩重、承擔大業的大人,其中艱難辛酸隻有他一人清楚,但好在在他二十二歲時遇到了這個小姑娘蕭湘,丫頭年紀不大,卻有顆玲瓏心,雖然有時鬧騰了些,但心地善良,十分善解人意。至此,他的日子才有了笑語,有了一個懂他陪他的人。


    雖然在之後,他又遇到柳子晗,但作為局外人,她更希望的是這個丫頭能一直陪他,因為她真切的感受到,隻有和這個姑娘在一起的時間,他才是最放鬆最開心的。


    隻可惜,那時連他自己也未曾意識到自己真實的心意,以致讓他錯失了她三年時間……


    好在老天有眼,消失三年的姑娘又回來了。


    陳年往事,點點細小之事,都夾雜了難以說清的思情與感傷。就像此時的夜一樣,如此祥和寧靜,卻總莫名給人以淡淡憂愁。


    夜風輕拂,歆姨嘴中輕輕淺淺地追憶往事,祥和的目光時不時望著屋前茶園的夜色。


    “……如果當初皇後娘娘沒有那樣做,或許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這些事,蕭小姐不會消失三年,您也不會因為那件事而傷心鬱結。”她眼裏露著淡淡的慈笑,平靜地望著她尊稱了半輩子的主子。


    然而,話還沒說完,尹雲樓便移回沉浸在夜色裏的目光,不失敬重地打斷了她的話。


    “事情都已過去了,再說這些也已無濟於事。”樣子好像很不願意再想起歆姨口中的“那件事”。


    哪件事呢,正是他與柳子晗之間的事。


    因與柳子晗的那段感情讓自己錯失這個姑娘許久,這一點上自不必說,當時若非歆姨知曉他與柳子晗的事,及時將柳子晗真實身份告知他,他怕是要釀成大錯。


    就如歆姨所說,若非當初他母後一時心軟,留下那孩子,也便不會有這件事發生。


    母親的一時心慈,卻不料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了一個禍患。然而,當時做下這件事時,誰又能預料到日後會發生這種事呢?


    因果相環,這,也或許就是命,誰也怪不到誰。


    靜夜,終究誘發人追溯更多的往事,仿佛川河溪流,想逆流溯源,卻如何也尋不到事情的源頭。


    但往事再不堪,終究已如塵埃落定,再多的追悔莫及也無濟於事,對尹雲樓來說,他也不願再糾結過去,隻想和眼前的姑娘好好把握好現在與以後,多的他也不想再去計較。


    ……


    未多時,一輛馬車便自黑暗裏駛來,停在庭院外的路邊。尹雲樓看見,便輕輕抱起熟睡的人準備起身離去,歆姨見了,便也起了身去迎送。


    尹雲樓剛走至馬車旁,身後歆姨忽然輕口喊道:“殿下。”


    他聞聲轉了身。


    蒼老的麵容流露點點傷感的慈笑,道:“其實,您不必一直對先皇先後的事耿耿於懷。”


    這句話,顯然藏在歆姨心中許多年。


    十九年前的那一夜,自己最敬重的大哥逼死先皇先後,犯下滔天大罪。但歸根結底,若不是當初自己的一時任性,氣的先皇病危,又怎會導致那一夜的慘案發生。


    所以這些年,除了血仇與對皇帝尹禛的痛恨,這份悔恨與自責也一直深藏他心底。


    這也是為什麽,十九年來,他那麽不喜歡那座深宮,卻依舊每次從外麵回來要往宮裏的祠堂裏祭拜先皇先後。


    旁人隻知道五爺這是孝順,其實更多的是因為他對先皇先後之死心中有愧。也因著這份愧,他才會更加不顧自身安危投身大夏的國政中。


    昏暗裏,那雙飽經世事沉浮的沉靜眼眸些許遲疑,但為了讓老人安心,他隻輕輕地點了頭:“我會的。”


    那終究是他最親的父母,有些東西,他怎會忘。


    “夜深了,孩子們還在外麵睡著,歆姨還是將他們早些抱進屋,以免著涼。”他抱著蕭湘又對歆姨提醒道。


    說完,便朝老人微微恭敬躬身。


    人已入車,衛忠朝歆姨恭敬一拜便上馬駕車而去,隻留歆姨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


    蒼老的雙眼添了歲月的滄桑與沉靜,這雙眼睛看過太多的塵世紛擾,但卻看不清暗夜中前方的路。


    每次離去,再次來時總會有巨大變化。而下次再來,又會發生怎麽樣的巨變呢?


    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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