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街道人跡漸滅,韓雨一人朝城外走去。


    此時雖是深夜,城門已關,但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當初那個不喜歡走夜路的人,如今也已成了習慣。


    街頭忽走來一男子:“公子。”


    韓雨停了。


    來人一身宮服,正是他先前安排在柳子韻身邊的薑淵。


    此人雖不是流嵐宗的十大宗領,但實力卻不輸十大宗領,尤其擅長偽裝和潛伏。


    薑淵朝韓雨恭敬一拜:“今日相府大小姐出嫁,皇妃特出宮相送,現今依舊留於相府中。公子是否要一見?”


    薑淵雖不清楚韓雨與皇妃柳子韻有何種關係,但卻能從公子對這位皇妃的態度上看出,此人對公子很重要。


    也因此,在韓雨給他安排的任務上,他也尤為盡職。


    夜深寂靜,韓雨望了他片刻後,終是沉默點了點頭。


    ……


    偌大府宅,白日的喜慶歡鬧盡散,一切都回歸夜的寂靜。


    府上的燈火已熄了大半,隻有少數房間還亮著燈,安詳平靜的一切,顯然柳子晗“引火自殺”的事情還未傳回來。


    薑淵帶著韓雨,直接越牆來到皇妃柳子韻的住處。


    房內燈火通明,兩扇窗戶開著,依稀能看見房內人的身影。


    院落靜悄悄的,花叢裏蟲鳴聲依稀可聞。牆下,薑淵朝韓雨一拜,便退隱到庭院門口。


    房內,沐浴後的柳子韻身披淺黃外衫,靜坐燈下手捧書卷。明亮燭光映照清麗臉龐,嫻靜柔美異常,隻是那緊蹙眉頭卻未舒展開過。


    貼身侍女小倩走來,手中端著又熱了一遍的蓮子粥,輕聲提醒:“娘娘,要不您多少吃些?”


    聞聲,柳子韻回首,看了一眼那粥,卻依舊沒有任何胃口。


    纖眉緊蹙,便扭回了頭:“我這實在吃不下,還是撤了吧。”


    “您這都好幾天未好好用過膳了,這幾日大皇子一直忙於朝政無暇顧及到您,回頭等大皇子知道了,肯定又該心疼您了,到時候奴婢肯定也少不了一頓責罰。”小倩心憂主子身體。


    自打知曉姐姐柳子晗要嫁給一個淫逸好色之徒,皇妃便一直憂心忡忡,法子也想了,到頭來還是改變不了什麽。


    這幾日倒好,直接連飯也吃不進去了。身為奴婢的,看著也替主子心疼。


    聞言,柳子韻卻笑了笑,放下書,朝她安慰道:“放心,回頭他若真罰你,我替你擔著。”


    一提到尹澈清,她的臉上總會不自覺浮現幸福的笑。


    小倩撇了撇嘴,嘟囔:“奴婢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著您因為大小姐的事,都已經連續好幾日未好好吃過飯了,總說沒胃口,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肯定受不了。”又勸慰“奴婢隻是覺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老爺既然鐵了心將大小姐許配給那家人,那便是她的命。您沒必要總想著這件事。”


    聽到此處,她不覺失了神,雖說她與柳子晗非真正的姐妹,但她既借居在這具身體裏,她便有義務和責任關心這個家中的兄弟姐妹。


    更何況,嫁人這件事關乎一個女子後半生的幸福,如今她貴為皇妃,更是有責任和能力出麵解決這件事。


    可事實上,她卻什麽也沒能改變。


    悵惋不禁從心中來,索性直接合上了書,起身去休息。


    躺下時又想起什麽,問小倩:“給將軍府送去的信條可有回音?”


    小倩邊服侍主子就寢,便撇了撇嘴:“娘娘天天操心的事兒真是多。”又如實回稟“送去兩天了,到現在也沒回信。”


    這幾日因為大小姐出嫁,主子特地出宮回娘家住了幾日,依著大皇子的囑托去去兩天,送完新娘,今兒就該回宮,但娘娘偏偏要再等一天,為的就是能見上蕭家大小姐一麵。


    可奈何信兒都送出去兩天了,一點回音兒都沒有!


    不說娘娘的身份了,就單說作為朋友,那蕭家大小姐也忒不重情義。


    聞此,柳子韻心中不免微微失落和歎惋。


    自打從桃林回來,那丫頭便對自己不冷不熱,兩人見麵機會甚少,幾次寫信詢問她的狀況,也沒回過。


    心裏總覺得,自從與尹澈清成婚後,她總刻意遠離自己。


    很小的時候,她便於羅依依相識。


    兩人從初中開始一直到大學,她們一直都是一個班甚至一個宿舍。兩人的感情更不用說,戀愛都沒談過,兩人都把彼此看作一生都不能分離的人。


    可現今,卻是她先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獨把她一人留在這個陌生世界。


    倘若她也找到那個能令她為之倚靠、喜歡的良人,自己心裏也多少會好受些。


    可是,從她對尹澈逸模棱兩可的態度來看,她心中並未將其當做那個良人。


    說到底,終究是自己先舍棄了她。


    倚臥在床上,一雙眼不由看向窗外,那月很圓很亮,夜靜悄悄的。


    她心思細膩,心裏頭掖著事,唯一的,她隻希望的,她能敞開心扉,放下那份芥蒂,與她說說。


    許久,柳子韻才回過神。


    看向小倩,靜靜道:“今夜你不用守在這了,回去睡吧。”


    抬頭望了眼主子,猶豫一瞬,便欠身,熄了燈,退出去了。


    寂靜的夏夜,注定要牽起諸多前塵往事……


    ……


    月,靜靜高掛,悄悄窺聽著每一個隱藏在暗夜裏的心事。


    韓雨一直靜靜立在窗外的牆根處,直至屋裏人徹底睡去,他才輕腳輕手走進房間。


    屋內漆黑,隻有月光映照進來,方有些許光亮。


    輕步朝床走去,那人的姿容逐漸清晰。


    輕紗帳中,那人側容而睡,姣美皙白容顏,紅潤而光澤。


    還是之前的那個模樣,一點都沒變。


    立在床頭,靜靜看著她。


    忽然令他想起三個多月前,自己留信給她,但自己卻沒赴約而至,想著她一定急壞了。


    思緒拂去,他蹲下身,伸手輕輕為她搭脈。隻片刻,他便不由一驚。


    因為,是喜脈。


    怪不得沒胃口吃飯,韓雨低下頭,嘴角不禁微揚,心裏頭卻是抑製不住的喜悅。


    不知不覺,眼角泛起淚光,看著那張素淨睡容,心中多了些許慰藉。


    撩了衣擺,直接屈腿坐在床下的腳踏上。昏暗裏,抬起手,將長期定鎖在後腦部位的鎖容針取出,體內氣脈流轉,一張傾世容顏便漸漸幻化出來。


    幻容術——世間早已失傳的精絕秘術,與日月靈劍並稱武林神跡,其創製者為江湖某個不知名門派的祖師。


    有幸的是,她大師傅便通曉這一武林秘術,並將其傳授於她。


    指尖短小銀針細若玄絲,蕭湘看著它,恍然覺得這三個多月來如夢一般。如今再回到摯友子韻身邊,才發覺縱然經曆再多,她終究還是原來的那個她。


    萬事不可測,世間的陰晦、黑暗、苦難,再多,但隻要還有這個人在,心中的那份孤寂、彷徨也便有了歸落處。


    也幸好,她一直都在。


    長夜漫漫,心語戚戚,有些人,有些事,終究因另外一個人的存在,而變得淡薄。


    月夜,那漆黑的床下,有一白衣人,長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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