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爺爺朝她使個眼色,錦歲瞬間明白,爺爺不讓她說出與這人的一段過往。


    當初過關時,聽百姓討論,此人不知是江洋大盜,還是惡貫滿盈之徒?反正能不與之有牽連最好。


    沒想到那人倒挺敏銳,如一汪深潭般犀利的瑞鳳眼,掃一眼錦歲和淩爺爺的神情,便猜到:


    “你們見過我?”


    聲音醇厚又柔和,像大提琴的音色。錦歲不禁想到他笑時的聲音,肯定是優雅又貴氣。


    她前世學配音,對某些男聲優的聲音很是沉迷,而此人的聲音,竟然比她聽過任何一個男聲優的聲音都要動人。


    見錦歲久久不言,他微微抬眸看向她,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錦歲反應極快地道:“沒見過,隻是見你長得的英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淩爺爺趕緊上前說:“老道季虛,這兩位是我孫兒,季歲,季安。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公子也是被山匪抓來的?我們祖孫三人也是,可知這山匪會如何處置我們?”


    錦歲發現錦安在旁邊無聲默記三人的新名字,覺得有些好笑。


    奶奶姓季,爺爺取假名,首秀用的就是季姓,可見其長情。


    男子沉默片刻後道:“顧長蕭,道長有禮。”


    “這些山匪抓人是為挖礦,在礦沒采完之前,不會胡亂殺人。”


    錦歲本能感覺,這顧長蕭也是他臨時起的化名,她當然不會指出來,假名對假名,很公平嘛。


    但她疑惑的是:“既然不會亂殺人,那公子這一身傷是怎麽來的?”


    顧長蕭沒有隱瞞地道:“欲逃之人,抓回後鞭一百。”


    錦安大驚:“鞭一百!那不是活活打死?”


    淩爺爺忙問錦歲:“那傷藥還有沒有?給顧公子一些。”


    祖孫倆心有靈犀,錦歲明白爺爺是想跟顧長蕭打探逃跑經驗。


    畢竟失敗是成功之母嘛,跟失敗的人取取經,咱成功的經驗就高了。


    錦歲忙取出她從空間拿的傷藥,本欲上前幫顧長蕭上藥,被他拒絕了。


    他接過傷藥之後,聞了又聞,神情未變地問:


    “這是什麽藥?你們從何處得來的?”


    錦歲張口就來:“鎮上郎中配的,公子怕有毒不成?”


    她看到顧長蕭捂了捂肩膀,神情凝重,但並未再說什麽。


    慢慢地給自己上藥,那黃色藥粉倒在綻開的皮肉上麵。


    連他們這三個圍觀的人都覺得痛的很,這人竟然麵不改色,隻微微抿著唇。


    真是個心思深沉的人,臉上好像帶了厚厚的麵具,任誰也別想窺其一絲真實想法。


    他上完藥之後,站起來向淩爺爺行了一禮:“多謝道長相助。”


    淩爺爺忙扶他坐好,像長輩一樣問起來,又問從哪來的?為何被山匪抓住?


    錦歲假裝繼續檢查柴房,實則豎起耳朵聽著,最後發現老狐狸不敵小狐狸,這個姓顧的很懂廢話文學。


    淩爺爺的問題他回答得體,就是啥有用信息也沒得到。


    突然門外傳來肉香味,香味極濃,誘的人口齒生津。


    然後門被推開,一個拿著肉塊啃的山匪,嘴上手上油旺旺的,指著淩爺爺道:


    “喂,你這道士跟我走。”


    錦歲大急:“你要帶我爺爺去哪?我爺爺腿腳不便,帶我一起去!”


    那人倒沒生氣,舉了舉手上的肉聲道:


    “沒想到你們三個老的老小的小,還能打到狼啊!”


    “看在這狼肉的份上,你,扶你爺爺一起過來。”


    他指的是錦安,錦歲又氣又憋屈,這剩下的狼肉是她拿精鹽醃製的,當然好吃了。


    路上沒吃完,結果便宜這些山匪了。


    幸好大部份被她放在空間裏了,否則眼看著狼肉喂惡犬,她得氣死。


    淩爺爺生怕惹怒山匪讓錦歲挨鞭子,忙叮囑她:


    “看樣子他們不會殺我們,你在這安心等著,爺爺去瞧瞧他們要唱什麽戲。”


    沒想到淩爺爺三人才走,錦歲正想從這姓顧的嘴裏套點話,又有一山匪進來。


    指著顧長蕭道:“你既然能站起來,那就去趕工!”


    錦歲忙學乖乖仔,貼著牆角一動不動。


    可惜沒啥用,那山匪又指著錦歲道:


    “老的小的幹不了重活,你別偷懶,給老子下礦去。”


    等他將錦歲和顧長蕭送到礦山處,那礦工一看錦歲便問:


    “怎麽沒戴腳鐐?這小子一看就不老實。”


    錦歲看一眼顧長蕭的腳腕處,磨破皮肉,可見白骨。


    忙討好笑道:“我很老實的,大爺讓我做啥就做啥,我爺爺和弟弟還在你們手裏呢,保證不亂跑。”


    沒想到這討好起了反作用,那礦工冷笑道:


    “我就說這是個滑頭吧!這些才抓來的肥羊,哪個敢跟咱們說話?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你瞧瞧他,左顧右盼,嬉皮笑臉,一幅滑頭模樣。快,鎖起來!”


    錦歲無語,還想再分辨,就聽那押他們來的黢黑山匪道:


    “腳鐐沒了,這樣好了……”


    說著他上前打開顧長蕭的腳鐐,然後將其中一個鎖在了錦歲腳上,那腳鐐很長,完全不擔心會影響兩人做工。


    但是,錦歲要絕望了,這樣一來我還怎麽逃?


    她急道:“大爺快解開,這鎖起來我倆都沒法做事啊!”


    那礦工一揚鞭子:“再敢叫囂老子抽死你!滾進去幹活。”


    就這樣錦歲和顧長蕭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對,一條鏈上的囚徒。


    礦洞並不是在山洞裏,而是露天的,兩人和一群表情麻木的百姓,一起開采石頭,搬到山穀裏。


    兩人因是一條鏈子鎖著,礦工不讓兩人搬石頭,隻管挖石頭裝車。


    這活可真累人啊!


    因為他們不敢給鐵製的采石鍬,工具都是木製或竹製的,又難用又笨重。


    錦歲才幹了小半個時辰,手上就都是血泡,累的臉發白汗直流。


    石礦灰塵直揚,呼吸間刺的肺部火辣辣的痛。


    低頭一陣頭暈目眩,偏偏動作慢一點,那監工的鞭子就往背上抽。


    就在她又裝了一車,起身眼前發黑,一頭栽到石頭堆上,身體卻被長臂攔了一下,沒讓她跌倒。


    扶她一把的人正是顧長蕭,他眉頭微皺,一臉疑惑:


    “你看著也有十五、六歲,怎麽身體這麽虛?”


    錦歲生怕他看出自己是女兒身,忙道:


    “我和爺爺弟弟在山裏迷了路,幾天沒好生吃東西,餓的。”


    顧長蕭聞言沉默,許久後才道:


    “天黑才放飯,你再忍忍。別那麽賣力挖,做做樣子,我來裝車。”


    錦歲感激一笑:“多謝,你真是個好人。”


    顧長蕭聞言神情落寞,自嘲一笑:“好人,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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