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氏院子裏走出來,裴長遠仍是心神不寧,神色緊張。


    方才被人吹捧的喜悅,讓裴長意一句話,幾個眼神,掃得蕩然無存。


    他總覺得兄長話裏有話,似乎已然是洞察了什麽。


    在他心中,裴長意厲害得仿佛天神降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如今兄長蟄伏不語,並非是想放他一馬,而是有更可怕的懲罰在等著自己。


    裴長遠心口猛顫,後背不斷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連站在身旁的徐望月都未看見,快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齊嬤嬤是一路送到門口的,與裴長意又交談了幾句。


    這場慶功宴,趙氏將與他來辦。又怕他為人低調,不喜奢華,讓齊嬤嬤從旁輔助。


    折騰了這麽一日,徐望月已是累極了。


    站在院外,她頓了頓腳步,漫不經心地掃過裴長意一眼,眉眼疏淡。


    她對著青蕪開口說道:“青蕪姑娘,已經回府了,你且回世子爺書房,不必再陪著我了。”


    剛才趙氏分明已起了疑心,幸好那裴長遠不知是不是撞了邪,幾次三番幫著她說話。


    隻是青蕪若再留在自己身邊伺候,怕是連長姐那都說不過去了。


    青蕪聰慧,對著徐望月認真行了行禮:“二姑娘有任何事,便遣紅玉來尋奴婢。”


    徐望月緩緩點了點頭,隻身一人往棲梧院走去。


    剛走了半路,就見梅花樹下站著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探頭探腦地等著她。


    離開侯府這麽久,乍見紅玉,徐望月眼眶有些發熱,腳下步子快了幾分。


    紅玉小跑著迎了上來,一見著徐望月,還沒開口,雙眼便紅了起來:“姑娘……”


    徐望月瞧著她神色不對,微微蹙起好看的眉頭:“紅玉你怎麽了?可是大姑娘委屈你了?”


    紅玉搖了搖頭,掙紮再三,想著就算自己不說,姑娘也早晚會知道。


    她這才開口說道:“姑娘走了之後,大姑娘說是懷了身子,身邊缺人照顧,就讓我去了她院子裏……”


    她沒有把話說下去,徐望月抓著紅玉胳膊的手微微一緊,麵色沉了沉。


    長姐定是生氣裴長意也去了鬆竹縣,自己走了,她氣沒地方出,便拿紅玉出氣。


    早知如此,她當日便該帶著紅玉一起走。


    徐望月眼底閃過一抹不忍,緊緊抿著唇,仔仔細細檢查著紅玉身上可有挨打。


    紅玉忙擺了擺手,語氣急切:“姑娘放心。這裏是侯府,大姑娘不敢隨便打罵丫鬟。”


    “左右就是多做了些粗活罷了,紅玉沒事,受得住。”


    她四下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在此處等著姑娘是想要提醒你,大姑娘怕是要為難你。”


    徐望月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此事就算紅玉不說,她也早做了心理準備。


    原本從趙氏那裏出來,徐望月便覺得身子不適。


    可如今她怕讓徐瑤夜拿了錯處,尋著由頭來懲處自己。


    徐望月帶著紅玉回去,連自己院子都沒進,就先去了徐瑤夜那裏。


    原本以為徐瑤夜會給她個下馬威,為難她一下,沒想到五福嬤嬤直接引著徐望月往屋子裏走,臉上笑盈盈地噓寒問暖一番。


    倒讓徐望月一時拿不準她們主仆的心思,隻能更提高警惕,小心應付著。


    徐瑤夜的月份大了些,亦是有些顯懷,躺在暖閣裏,身子也圓潤了幾圈。


    見徐望月進來,徐瑤夜臉上堆起笑意,輕輕揮了揮手,讓端著白玉碗的碧玉先退下。


    “回來了?”徐瑤夜緩緩起身,麵上笑意更濃。


    徐望月見碧玉端著白玉碗離開暖閣,還順手將門闔上,紅玉也讓五福嬤嬤留在了暖閣外。


    她心中暗道不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現在已經知道徐瑤夜是什麽樣的人,用蛇蠍心腸來形容她也不足為過。


    麵對她,徐望月提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得很。


    長姐突然對自己如此熱情,怕不是她的孩子出了什麽問題,想賴給自己?


    徐瑤夜注意到徐望月的動作,眼神冷了幾分,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輕聲開口:“聽說這次你和長遠,被流民綁走了?”


    徐望月緩緩點了點頭,裴長遠被抓這麽大的事,侯府定是早就有得了消息。長姐知道,不足為奇。


    她想了想,抬起那雙水靈靈的眸子輕聲說道:“我們一同被流民抓走,二公子對我極為照顧。”


    “被救出來之後,他見我受了傷,便問世子爺討了青蕪過來照顧我。”


    這些事趙氏會懷疑,長姐或許也會。


    徐瑤夜不置可否地點頭,還未開口,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她朗聲說了一句“進來”,又側頭對徐望月解釋道:“自從月份大了,我總是容易餓,一天到晚都在用膳。”


    徐望月聽著徐瑤夜說話,一時間有些恍惚,她語氣平和,真好像是姐妹間在聊家常一般。


    五福嬤嬤和碧玉擺上滿桌子的菜,連帶著紅玉也進屋子裏一同伺候。


    徐望月和紅玉對視一眼,眼底都略過一抹疑惑,不知道徐瑤夜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你剛回來一定也餓了,坐下一同用些。”徐瑤夜麵色紅潤,看來胃口真的很好。


    徐望月坐在她身邊,看著這一桌子油膩的肉菜,努力壓製著胸口想吐的衝動。


    從前她很愛吃糖醋小排這些酸甜口的菜,可自打有了身孕,一聞這味就忍不住想吐。


    偏偏徐瑤夜夾了一筷子糖醋小排到她碗裏,輕聲細語地關懷著她。


    徐望月怕她懷疑,隻能硬著頭皮把這塊糖醋小排塞進嘴裏,嚼都不敢嚼,硬往下吞。


    徐瑤夜好像對鬆竹縣特別好奇,問東問西,徐望月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著,全身的力氣都在壓製想吐的衝動。


    桌上的菜讓徐瑤夜吃了一半,她心滿意足放下筷子,眼眸淡淡瞟了一眼徐望月,開口問道:“二公子開口讓青蕪來伺候你之前,她始終跟在世子爺身邊,伺候他嗎?”


    聽到徐瑤夜突然提起青蕪,徐望月心口微微一顫,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總覺得長姐那兩聲伺候意義並不相同。


    原來在長姐心裏,懷疑的是青蕪……


    徐望月本能地鬆了口氣,可下一秒她又為青蕪捏了把汗。


    短短幾秒內,徐望月腦子裏閃過許多個念頭。


    她還沒想好,就聽自己的聲音響起:“我聽二公子說,世子爺一直忙於公務,平日他離開書院都隻帶裴鈺一人,這一次倒是讓青蕪躲懶了。”


    徐瑤夜聞言,麵上神色一緩,嘴角微微勾起。


    這等不著四六的話,也隻有裴長遠那個紈絝子弟會說,倒也的確像是他會說的話。


    她見徐望月臉色煞白,不想一直對著她這個晦氣東西。


    徐瑤夜打了個哈欠借口要午睡,讓她先走。


    她如今心情好了,紅玉這個晦氣的丫鬟自然也還她了。


    待徐望月主仆兩個離開,徐瑤夜整個人鬆弛下來,抬眸看了一眼五福嬤嬤:“嬤嬤,你且要繼續派人看著青蕪。”


    “還有,今晚請世子爺過來一同用膳。”


    不同於徐瑤夜鬆了口氣,五福嬤嬤麵色凝重,始終低頭看著徐望月麵前的碗筷:“大姑娘不覺得,二姑娘今日有些奇怪嗎?”


    徐瑤夜連頭都沒抬,仔細擺弄著指尖精細的指甲:“有什麽奇怪的?”


    她突然抬頭,笑盈盈地說道:“是了,她今日提起裴長遠的次數多了,看來真是日久生情了。”


    五福嬤嬤搖了搖頭,眼底晦暗不明:“大姑娘這幾個月最愛吃這些酸甜口的菜,這從前都是二姑娘喜歡的。”


    “可今日,她隻吃了一塊姑娘夾給她的糖醋排骨,別的菜都幾乎沒碰。”


    “那又如何?眼下不是飯點,她又不像我身子矜貴……”


    徐瑤夜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眸一沉:“嬤嬤在懷疑什麽?”


    不等五福嬤嬤說話,徐瑤夜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你瞧瞧她那纖腰,我都恨不得把她掐斷。”


    “算著日子,若真是嬤嬤猜測的那樣,她也該顯懷了。”


    徐望月的確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可她和裴長意之間,哪一次不在她的計算之中?


    她想偷偷懷上裴長意的孩子,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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