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瑤夜遲遲不語,裴長意眸光清冽,語氣裏帶上幾分溫和:“是我思慮不周,沒顧及夫人身體疲憊。夫人既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我去書房看卷宗。”


    聽到裴長意要走,徐瑤夜著急開:“郎君,我隻是在想,回府之時,是不是要同母親說一聲?”


    說完這一句,徐瑤夜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色刷得一下失了血色。


    她瘋了,如今母親正在趙氏那裏討論裴長遠和徐望月的婚事。


    他們好不容易讓她把裴長意帶了出來,難道她還要親自把人帶回去嗎?


    裴長意看著徐瑤夜的反應,微微挑眉,唇角勾起:“還是夫人禮數周全。既是如此,兩位母親都在裏頭,我們······”


    “等等。”徐瑤夜抬眸,眉眼間掠過一抹尷尬:“我母親在這,我若將世子爺帶回府裏,無人招待你,母親定是要責怪我的。”


    徐瑤夜往前邁了一步,緊緊挽住裴長意胳膊:“世子爺陪我回院子吧,讓小廝把卷宗送來。若是母親知道你沒陪我,怕她不高興呢。”


    “也好,等明日,我再陪你回徐府。”


    裴長意清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聽不出半分情緒。


    若是換做平日,他願意陪著自己,還要陪她回娘家,徐瑤夜定是高興極了。


    可此刻,她心中總覺得不安,裴長意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真有這麽聽趙氏的話?


    回到棲梧院,路過了林氏的院子,裴長意緩緩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瑤夜:“林氏,她去了何處?”


    “不就在······”徐瑤夜差點脫口而出,指尖一指,霎時語塞。


    林氏院子空落落的,門也開著。


    她怎麽知道林氏去了何處?


    平日裏這個鄉野村婦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麽今日不在自己院子?


    身後五福嬤嬤上前輕聲說道:“前幾日,翠兒姑娘將林氏接出去了。”


    “有這樣的事?”徐瑤夜很是驚訝,再想想,好像是有這麽個印象。


    她當時忙著準備裴長意的生辰宴,根本不曾在意過林氏母女。


    迎著裴長意狐疑的目光,徐瑤夜輕輕抱著肚子,裝出委屈的模樣:“定是我前幾日忙著郎君的生辰宴,身子又不適,竟然疏忽了林氏······”


    “郎君該責罰我的。”


    裴長意漆黑的眉眼晦暗不明,淡淡掃過徐瑤夜一眼:“夫人懷著身孕,思慮過多本就辛苦,又豈能事事周到。”


    “責罰的話,夫人莫要說了。”


    他陪著徐瑤夜進了暖閣,說是陪她,其實也就是坐在桌案邊上喝喝茶,看卷宗。


    徐瑤夜坐在他身邊,時不時地為他添些茶,加些點心。


    想著方才自己開口,多說多錯,這會兒她沉默了許多。


    他們一坐下,徐瑤夜便對五福嬤嬤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立刻去了趙氏那通風報信。


    聽聞徐瑤夜將裴長意留在了自己院子,趙氏鬆了口氣,不禁誇了她幾句:“還是媳婦聰慧,能將人留住。”


    “既然這樣,雲嬤嬤,你派人去將徐禦史一起請來。兒女的婚事,我們總該一同坐下好好商議一番。”


    這一次趙氏學聰明了,讓人守著棲梧院,若是裴長意要離開,便立刻有人過來稟報。


    侯府的人來請,徐禦史很快便趕來了。


    見到許氏也在趙氏這,他眉眼間有一絲緊張:“夫人,可是瑤兒有什麽事?”


    許氏笑著搖了搖頭,還未開口,就聽端坐在上位的趙氏開口說道:“今日是我特意請徐禦史過來,商議一下長遠和望月的婚事。”


    趙氏看了一眼徐禦史和許氏,有些為難地開口:“老侯爺身子不適,這婚事細節,隻能由我來和兩位商議了。”


    徐禦史點頭:“要說起來,我們也應該去拜訪一下老侯爺,隻是怕侯爺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裴長遠按捺不住走上前來:“嶽丈大人,不必憂心我父親。到我和月兒大婚當日,父親的身子一定是會越發好起來,這都是月兒給我們府裏帶來的福氣。”


    他著急開口,要將話題引回婚事上。


    好不容易才將裴長意遣開,他們再說客套話,怕是等兄長回來,他們還沒談到正題上。


    徐禦史一聽裴長遠這話,便知道他對徐望月有多上心,心裏越發有了計較。


    當初徐瑤夜嫁進侯府,嫁的是定遠侯世子,高攀了不說,他們二人之間也沒什麽情意。


    可這一次不同,徐望月好手段,讓汴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對她如此上心。


    女兒這麽懂事,他這個當父親的,定是要為她再爭取一些。


    徐禦史笑而不語,緩緩轉頭看向了趙氏。


    趙氏看著她那不值錢的兒子,忍不住感歎,他這麽著急,是上趕著讓人拿捏。


    不過在聘禮這件事上,趙氏有底氣,再多,他們定遠侯府也給得起的。


    趙氏原本是想按裴長意娶徐瑤夜時的聘禮清單,照搬一份。


    可她方才和裴長遠提及時,見他的臉色不太好。


    也是了,當時裴長意剛回府,這門婚事他們也沒有很滿意,聘禮那些都給的有些草率。


    今時今日不同,娶的是裴長遠心心念念的徐望月,準備時間又很充裕。


    趙氏幹脆挑眉看向裴長遠:“長遠你且說說,這一次你想如何?”


    裴長遠見母親直接將此事大權交給了自己,自然也不客氣。


    他要娶徐望月,必須事事拔尖,什麽都要給她最好的。


    聽著裴長遠提出的聘禮清單,許氏坐在一旁,臉色逐漸難看。


    這是侯府娶妻?還是尚公主?


    這才不過聊了一半,這些聘禮已經比當初給徐瑤夜的還要多了。


    許氏手捧著茶盞,一言不發。


    徐家能有兩個女兒嫁進侯府,對徐府,對自己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可她允許徐望月嫁入侯府,卻並不代表她允許她爬到自己女兒頭上。


    趙氏聽著裴長遠說的話,亦是覺得有些不妥,畢竟徐望月隻是一個庶女……


    她輕聲打斷了裴長遠的話頭:“你且等等,望月她畢竟是個庶女。若是排場鬧得太大,怕是……”


    同時打了裴長意和徐瑤夜的臉麵。


    這話趙氏沒有直接說出口,卻是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她再寵愛裴長遠,他也是定遠侯府的庶出二公子。


    徐望月的出身更不必提,一個庶出之女能給裴長遠當正妻,已經是燒高香了。


    裴長遠寵她,想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她,趙氏明白。


    可這樣,怕是她的長姐徐瑤夜會覺得自己這位婆母厚此薄彼,萬一動了胎氣,可就得不償失了。


    聽出趙氏的言外之意,許氏凝重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她還沒放下心來,就聽身旁徐禦史開口說道:“的確,月兒她隻是庶出之女。不過老夫人放心,她像極了她小娘,性子溫婉乖順。”


    “當年若非她小娘早亡,在我府上,起碼也要抬個貴妾。我這個女兒早些年命苦,原來福氣積攢著,便是留給了她這樣一門好婚事。”


    “二公子疼愛月兒,我心甚寬慰,不過以月兒庶女的身份嫁到侯府做正妻,仍是不妥。”


    他轉過頭看向身旁的許氏:“不如把月兒收到夫人名下,如此一來,她便也是我禦史府的嫡女了。”


    徐禦史並沒發現,他每多說一句,身旁許氏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抬為貴妾?性格溫順?


    他這是在怪自己,把他那美妾弄死了是嗎?


    徐望月早些年命苦,是她這個嫡母待她不好?


    許氏緊緊握著茶盞的手不斷顫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讓她把那個狐媚子生的女兒收到自己的名下,變成嫡女?


    他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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