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意不說話,徐瑤夜後背發涼,越發覺得不安。


    她抬眸看著裴長意,嘴角泛起一抹尷尬的笑容:“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突然抬高了語氣,眉目委屈地看向裴長意,語氣撒嬌:“郎君就這麽不願意陪陪我嗎?”


    裴長意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看向她,不鹹不淡地開口:“夫人何出此言,我不是在此陪了你許久嗎?”


    徐瑤夜麵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裴長意這話說得沒有毛病,可她總覺得心中不舒服。


    他人是在這裏,可心呢?


    說是陪著她,一眼不曾看她,一句話也不說。


    淡淡的燭光照下來,裴長意精致的眉眼一半映著微光,一半攏在暗處。


    他分明就在自己麵前,可徐瑤夜總覺得,哪怕伸手也抓不住他。


    裴長意斂了斂神色,並不搭理徐瑤夜心裏在想什麽,他低頭又看了兩冊卷宗。


    他看似認真看著手中卷宗,眼角餘光漫不經心地望向外頭。


    他們才剛坐下,五福嬤嬤便出去了。


    徐瑤夜除了睡著,其他時候總心神不寧,時不時便要往外頭看。


    方才五福嬤嬤回來了,就站在門口也沒進來,遠遠地向他們看了一眼。


    裴長意將手中這盞茶喝完,抬眸看了一眼徐瑤夜:“夫人實在困得很,不如好好睡一覺。”


    “你如今懷著身孕容易犯困,不出去遊湖,母親不會怪我。”


    徐瑤夜見五福嬤嬤回來了,知道趙氏與母親應當已將事情談妥。


    她也著急想要詢問五福嬤嬤她們談得如何,聽到裴長意開口,她麵上微微一鬆,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還是郎君心疼我,我如今太嗜睡,不能陪郎君看卷宗了。”


    裴長意握著卷宗的手微微一緊,麵色平靜,淡定地看了徐瑤夜一眼:“既是如此,夫人好生休息。”


    徐瑤夜見他離開,亦是鬆了口氣,挑眉看向身旁碧玉:“還不快去將嬤嬤喚來。”


    聽五福嬤嬤複述了趙氏與父母的談話,徐瑤夜的麵色越來越差,冷笑了一聲道:“你是說,如今給徐望月的聘禮竟比給我的還要多?”


    她的聲音隱隱顫抖,語氣裏滿是不憤,五福嬤嬤亦是咬著牙。


    方才她在趙氏那裏,特意沒有回來,便是在偷聽此事。


    萬萬想不到趙氏堂堂定遠侯府夫人,竟如此不知禮數,嫡庶不分!


    “父親和母親,也沒有提出質疑?”徐瑤夜渾身發抖,對徐望月的恨意滲進了骨子裏。


    五福嬤嬤想著徐禦史方才的笑容,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她此時的沉默,徐瑤夜便全明白了。


    她一掌拍在桌案上:“好啊,母親定是不能多說什麽,可父親想來是真高興。都是他的女兒,他怕是還嫌自己女兒太少!”


    徐瑤夜氣極反笑,輕輕擺了擺手:“算了,無妨。”


    “在禦史府,她要喚我一聲長姐。就算她嫁進來,也要叫我一聲嫂嫂。”


    “她永遠別想越過我去!”


    徐瑤夜咬牙切齒,雖嘴上說著無妨,心裏卻是恨透了,恨毒了。


    憑什麽?徐望月憑什麽越到她頭上去?


    她真是陰魂不散,天下這麽多好門第,她偏要嫁進來侯府,礙自己的眼!


    她沒有想到趙氏竟能如此偏心,若是將來她起了什麽心思,將世子之位也給了裴長遠,該如何是好?


    五福嬤嬤站在一旁,看出徐瑤夜心思,用眼神示意碧玉去將門闔上。


    她輕輕緩緩地開口:“大姑娘莫要胡思亂想,世子之位可不是老夫人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我們大姑爺是狀元郎,還執掌典獄司,就算離了這定遠侯府,那也是朝堂新貴。”


    “可這侯府已是老舊衰敗之頹勢,若是沒有世子爺撐著,侯府可隻剩空架子了。”


    五福嬤嬤的話,寬慰了徐瑤夜的心。


    她點了點頭,嘴角擒著一抹笑意:“嬤嬤說得有理,是我想岔了。”


    不錯,隻要她緊緊抓著裴長意,她永遠是世子妃夫人,將來,就是定遠侯夫人。


    這一點,徐望月她永遠比不上。


    徐瑤夜低頭看了一眼越來越大的肚子,剛鬆緩些的心又提了起來,眉眼間盡是憂色:“如今這肚子,我都不敢出門去。凡是生養過的,都問我是不是懷了雙胎。”


    徐瑤夜緊緊蹙著眉頭,她們想盡法子改了月份。


    頭幾個月還沒什麽,可眼下肚子越來越大,差了一個月,這肚子可差謬之千裏了……


    五福嬤嬤握住徐瑤夜的手,眼神堅定:“大姑娘,你這肚子不是雙胎,隻是大了一些。”


    “侯府夥食太好,你胃口又好,這一胎定是侯府長孫。”


    徐瑤夜怔怔地看著五福嬤嬤認真的模樣,隨著她用力點了點頭。


    五福嬤嬤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姑娘一定要記住,女子懷胎,本就是不同的。”


    “沒錯,我這肚子本就是大了些。”徐瑤夜穩住心神,輕輕看了一眼肚子。


    她必須保持鎮定,再過幾個月,她且還要演一場大戲,將這月份圓上才行。


    裴長意和小廝一路走在府裏,往書房走的路上,遠遠地瞧見兩道人影從趙氏院中走出。


    小廝輕輕“咦”了一聲:“世子爺,那不是徐禦史和徐夫人嗎?”


    他輕輕皺眉,很是疑惑地說道:“最近徐夫人過來看夫人的次數,好像多了些。今日,徐禦史也來了?”


    裴長意頓了頓腳步,微微側頭看向身旁小廝,眉目間掠過一抹寒意:“你跟在我身邊,活是不是少了?”


    小廝不明就以,麵上堆起了笑意:“回世子爺的話,自從小的跟到您身邊,府裏別的活並不需要小的做了,的確是輕鬆了許多。”


    “原來是太輕鬆,怪不得你這雙眼睛時刻都看著旁人。”裴長意皺著眉,周身的溫度又陡然降了幾分。


    小廝一時慌亂,徑直跪了下去:“世子爺,奴才隻是關心你,關心夫人……”


    裴長意冷冷瞥了他一眼:“從今日起,你不必跟在我身邊了。”


    他說完這一句,徑直往書院走去。


    這種長了眼睛又長了嘴的,不能留在他身邊。


    回到書房裏,裴長意坐在桌案邊上,手中握著一方硯台。


    他不瞎,方才也瞧見了,今日不光許氏來了,他的好嶽丈也來了。


    裴長意唇角微微勾起,有趣。


    好不容易談妥了婚事,裴長遠原本以為這一夜他會睡得很好。


    可沒想到,他做了整整一夜的噩夢,還是那個噩夢。


    夢裏,每一次他都歡欣雀躍,準備迎娶月兒妹妹。


    可結果兄長都會出現在門口,身穿一襲白衣,淡淡日光攏在他全身,整個人仿佛謫仙一般。


    他眉眼疏淡,冷冷地看向自己,一字一頓地說道:“徐望月,你娶不了。”


    裴長遠從夢中驚醒,渾身冒著冷汗裏衣和被褥全然濕透。


    他抬頭,見外頭已是天亮,日光有些刺眼,照著他的眼睛。


    想到那個夢,他仍是心有餘悸。


    不可能的!


    裴長遠不斷地安慰著自己,那不過是個夢,如今他們瞞著兄長,定是萬無一失的。


    “長遠,你怎麽了?”


    聽到清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裴長遠渾身抖了一下。


    高大的人影站在床邊,嚴嚴實實擋住照進他房中的陽光,將他攏在陰影之下。


    裴長遠不敢置信地抬起頭,聲音不住顫抖:“兄長……”


    一襲白衣的裴長意站在他麵前,眉目冷峻,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模樣,像極了他方才夢中所見……


    裴長遠瘋了一般揮手,差點跌下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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