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神色微微一怔,輕輕蹙起好看的眉頭,有些吃驚又有些疑惑地挑眉看著裴長意:“你知道了?”


    裴長意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一慣清冷的眸底泛起一抹漣漪,低眸,四目相對。


    一雙如水清眸,盈盈淺淺。


    一雙漆黑如繁星夜空,深不見底


    徐望月看著他的反應,突然意識到他們所說的或許並非同一件事。


    她雖然不知道裴長意是怎麽到她麵前的,可也知道時間緊張,容不得他們拖延。


    徐望月直接開口說道:“這兩日禦史府有些奇怪,來來往往的人多了,府裏好像在采買什麽?”


    說到這,徐望月頓了一下,清淺的眸光掠上一抹憂色:“雖然從前他們也都事事不告訴我,可不把你當做一回事,和小心翼翼提防著你,是兩種感覺。”


    “你的意思是,他們如今是在提防你?”裴長意開口,小心扶著徐望月坐下。


    他眼神不自覺地掠過一眼她的肚子,小腹仍是極為平坦,絲毫看不出她已有孕在身。


    裴長意心頭浮上一抹失落,轉瞬即逝。


    他第一次為人父,雖說日頭還早,但他十分渴望能聽見,摸到這孩子的動靜。


    失落的同時,他心口又鬆了口氣。


    他還需要一些時日,若是此刻徐望月的肚子顯懷,反倒壞了事。


    見徐望月直接坐在冰涼的木凳上,裴長意微微蹙起眉頭,特意命人好不容易尋來的白羊毛墊子,今日被徐瑤夜坐髒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徐望月淡淡一笑:“沒事的,我沒那麽嬌氣,這凳子也不涼。”


    “要是太過小心,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裴長意神色緩了緩,點了點頭:“還是月兒想的周到,你且繼續說,府裏還發生了什麽事?”


    徐望月伸手拎起茶壺,為自己和裴長意各添了一杯茶:“其實也沒發生什麽,隻是我感覺徐禦史和許氏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


    她低眸,握著茶盞,有些自嘲似地笑了笑:“也可能是我的錯覺……”


    “或許不是。”裴長意抿了一口茶,是甜甜的紅棗茶,溫度不溫不火,剛好適合入口。


    裴長意將這兩日發生的事,一一說來。


    徐望月低著頭,看向白瓷杯中上下漂浮著的紅色棗子,聽著裴長意的話,突然伸出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裴長意正在說自己的猜測,突然被如此一握,整個人愣住。


    他一低眸,正對上徐望月溫柔地看著自己。


    她仿佛會讀心一般,握著自己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肚子。


    徐望月一字一頓地說道:“世子爺嘴上不說,可心裏多少也會難過的吧。”


    “趙氏是你親生母親,血脈至親。可她卻為了裴長遠,幾次三番不顧你的心情。”


    “林氏和翠兒真心將你看作是親人,可你對她們心懷愧疚,顧慮又太多,始終不能真如一家人那般。”


    徐望月稍稍頓了頓,沒將後頭的話說出來。


    裴長意不敢對林氏母女太好,一方麵是怕傷了趙氏的心。


    另一方麵是他對這個母親也有猜忌,生怕惹惱了她,說不定會對林氏母女不利。


    親生母子走到這一步,連徐望月心頭都不免心寒。


    “為何突然說這些?”裴長意低垂了頭,緩緩眨了眨眼睛,讓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徐望月握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輕輕按了按:“我是想要告訴世子爺,從此以後你便有真正血脈至親的親人。”


    “你和我,還有肚子裏的孩兒,血脈相連,永遠不會割舍離棄對方。”


    徐望月說著話,緩緩靠近裴長意懷中,用極輕的聲音說道:“老夫人說,要去幫裴長遠求娶王家小姐,你可是不信?”


    今日徐望月說的每一句話,都讓裴長意心口不斷起伏。


    他輕垂的睫羽不斷顫動,抱著徐望月的手稍稍用力,將她往自己懷中又靠了靠。


    懷中這個弱小的身子柔柔軟軟,明明是這樣溫柔的女子,卻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將他從深淵中撈起。


    懷了身孕的女子體溫會偏高,隔著衣料,一股暖流緩緩地傳到他的掌心,沿著身體的經脈一直到了心底。


    裴長意輕輕點頭,將下巴擱在徐望月額頭:“打從我在趙氏那裏見到徐瑤夜和裴長遠,他們雖然極力掩飾,卻還是讓我看出神色間的閃躲。”


    “他們定是有事在瞞著我。”


    在那一瞬間,裴長意仿佛身處典獄司,眼前這三個原本該是他的至親之人,但他卻用應對犯人的一套來審視他們。


    裴長意心中談不上難過,隻覺得有幾分可悲,更有幾分可笑。


    他輕輕將徐望月扶穩,自己也坐直了身子,抬眸看著她:“他們以為自己的調虎離山之計天衣無縫,卻不知打從第一眼,就破綻百出。”


    徐望月看著他鎮定自若的神色,心裏越發有些難受。


    打從第一眼,他就已經猜到他們有事瞞著他,也知道趙氏後來對他所說的話,全都是騙他的。


    她斂了斂神色,輕聲說道:“世子爺擔心什麽?趙氏為何要編出這樣一段謊話來騙你?”


    裴長意緩緩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徐望月的頭發:“趙氏特意見了徐禦史和你嫡母許氏,若是為了徐瑤夜,他們縱然要把我調開,也該留下她。”


    “我覺得他們商議之事,與你有關。”


    聯想到府裏最近的熱鬧,徐望月心口微微一顫:“世子爺覺得他們已偷偷將我和二公子的婚事談妥了?”


    見裴長意沒說話,徐望月搖了搖頭:“若真是談婚事,為何要瞞著你我?”


    “縱然能瞞住我一時,難道到了上花轎那日,要硬綁我上去嗎?”


    見徐望月著急,裴長意握住了她的手:“眼下我隻知道他們有事刻意在瞞著我,至於旁的事,猜測是沒有意義的,我需要去驗證。”


    “既然趙氏說要去求娶王家小姐,那我就從王尚書那處下手。”


    “不管他們要做什麽,你都不必太過擔憂。借他們的手將事情鬧得越大越好,鬧得人盡皆知,也好將你我的事擺上台麵。”


    徐望月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此話的意思,雙手被他緊緊握住,將自己往他身邊拉了拉。


    裴長意語氣陡然溫柔了幾分:“你長姐自作聰明,以為能對我使計策,那我就將計就計。”


    “他們將你看得這麽嚴,讓我見不到你,我便讓她親自帶我來。”


    “我是真的想來看看你。”


    見徐望月臉頰微微泛紅,裴長意不再逗她,繼續說道:“另一方麵,我也要找個機會將這些事告訴你,好讓你留個心眼,萬事小心。”


    徐望月神色嚴肅起來,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抬眸往外頭眺了兩眼:“如今世子爺事也說完了,人也見過了,還是快些離開吧。”


    “趕我走?”裴長意微微挑眉,眼底掠過一抹笑意。


    話雖怎麽說,他緩緩起身,握著徐望月的手微微用力:“或許我該謝謝他們,你我等的那一日不會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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