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對這個雲旗有些印象。


    上一世,這位雲家庶長子算的上是太子成功路上一個不大不小的絆腳石,後來時移世易,身份變化,風光一時,但終究結局淒涼。


    那群人忽然得沸騰起來,叫好與掌聲連成一片,林星火聽到了一兩句,似乎是雲旗連中龍首。


    一群人呼啦啦的圍了上去,溢美之詞像不要錢似的往雲旗身上砸,這群人裏甚至有工部尚書和五軍左都督府家的公子。


    如此,反倒是襯得一邊的雲家嫡子有些淒涼。


    林星火注意力全放在那群人身上,沒注意到已經有人閃到自己身後。


    歡呼剛剛停歇,那人便忽的竄出來,對著林星火躬身一禮:“林公子。”


    不等林星火開口推脫,來人已經開始自報家門:“家父是……”


    鹹魚雷達開始報警,林星火故技重施。


    起身還禮,低頭捂嘴,緊鎖眉頭。


    林星火衝那位王公子擺擺手,示意他停一下,之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嗽的聲音與宴會的氣氛格格不入,不少人都朝這邊看過來。林星火捂著臉,問題不大麽,但王公子卻不得不尷尬的站在他身邊,承受著周圍人打探的目光。


    林星火稍稍緩和一些,王公子又一拱手,話還沒說出口,林星火就又咳了起來。


    “既然林公子身體不適。那我們改日再敘。”王公子衝著還在不斷咳嗽林星火草草行個禮,之後便落荒而逃。


    一部分視線隨著王公子離開,還有一些視線仍圍繞在林星火身邊。


    見人走了。


    林星火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緩了口氣,這才軟軟的癱回座位上。他帶著歉意的衝還在關注自己的人笑了下,然後重新縮回角落。


    這番操作下來,那些想要通過林星火和林家拉關係的總要掂量掂量。


    他不過一個說不上話的林家次子,身子又不好。能不能結交還是其次,要是林星火有個好歹,那反倒是和林家結仇了。來參加聚會的高官權貴這麽多,幹嘛非在林家這棵樹上吊死。


    所剩不多的視線也很快從林星火身上移開,轉移到其他地方。


    林星火坐在角落裏,看著王公子強顏歡笑的在人群中來回穿梭,百無聊賴的將毛尖倒進了羊乳中。


    沒有奶茶的一千多天,想它。


    僻靜溫暖的角落,鹹魚舒適的家。


    林星火在“秘製奶茶”中加入蜂蜜,王公子強顏歡笑,阿諛奉承的努力討好。


    小人物的費力經營比不上權貴子弟的一時興趣。


    張世子一首詩引得滿堂喝彩,林星火跟著鼓掌,順便找小廝要了一份茶點。


    既然有人起了頭,這場子就要接下去。


    雲旗看了看牆上的掛畫詠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林星火堆茶點塔的手一抖,堪堪扶住岌岌可危的世界第九大奇跡。


    他朝雲旗的方向看去。


    瞧瞧我發現了什麽?一隻老鄉?


    所以這是芯子換了,還是上一世就已經穿過來了?


    林星火努力對比著雲旗與上輩子的區別,卻發現自己與雲旗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拍拍臉頰,懊惱的將茶點塔推到一邊。


    想那麽多幹什麽,左右自己不過一年的壽命,安心養老,快樂鹹魚。


    張世子風頭被壓有些不悅,他指著牆上的畫對雲旗的詩評判道:“雲公子的詩雖好……”


    門外匆匆進來的小廝打斷了張世子後麵的話。


    張世子有些不悅,剛要發作,就聽那小廝說道:“太子殿下過來了,公子們快去接駕吧。”


    “你……退下吧。”張世子到嘴邊的話罵不出口,還不得不收起臉上的不悅,隨著眾人一並站起來。


    林星火看著自己已經初具規模的粉條圍巾,用筷子夾過一片菜葉將它蓋住,然後隨著眾人一同艱難的起身,行禮。


    林星火不想多事,但視線還是不由自主跟著太子付景明遊走。


    明明昨天自己還在與付景明促膝長談,如今卻已經形同陌路了。


    付景明也變得與上一世有些不同,不僅少了那個少年帝王身上的威嚴,便是連太子時期的謙遜儒雅也找不到了。


    如果不是看見他身著繡著團龍的袞龍袍,精致立體的五官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林星火幾乎不敢認。


    在林星火的記憶中,付景明的眉宇間透露著英氣堅毅,眼睛永遠是清澈明亮的。可眼前這個人……眉間隻有暴虐,眼中盡是疲憊。


    這樣的付景明,林星火從來沒有見過。


    發生什麽事了……


    “免禮吧。”付景明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還帶著些許不耐。


    林星火隨著眾人坐下,將粉條圍巾從菜葉子下巴拉出來。


    付景明怎麽樣都和他無關了,自己這一世才不要卷入混亂的權力旋渦中,隻要不和付景明作對,就可以安心養老了。


    話雖如此,林星火還是有意無意的看向付景明,嘴裏的茶點也變得像沙子一樣苦澀難吃。


    “這什麽東西?”林星火低頭看了眼自己捏著的茶點,確定他吃的是茶點,而不是糕點的墊紙,裝飾的蠟燭,然後又試探性的咬了一小口。


    林星火將茶點放下,手指拂過托盤上的花紋。


    雲府有錢用白瓷鑲金的托盤裝茶點,就沒錢請個好點的廚子嗎?


    他抬頭看看宴會進行到哪一步了,視線卻正好和付景明對上,付景明甚至還衝他林勾了勾唇角。


    他在笑什麽?


    林星火順著付景明的視線看過來,然後飛速的將自己的粉絲圍巾藏到鍋底。


    在宴會上做點小手工什麽的,應該也不算失禮吧,實在不行……我就把它吃了,毀屍滅跡。


    付景明起身,衝迎上來的小廝抬了下手,小廝退了回去,低眉順眼的站在原位上。


    看著付景明向自己走來,林星火逐漸慌張起來,他手一抖磕到了桌子上。


    桌子向前蹭了下,發出難聽的吱呀聲。堆在桌角的茶點塔晃了晃,然後轟然倒塌。


    林星火眼睜睜看著自己用作裝點塔尖的梅花糕滾出去老遠,一直到付景明腳邊才堪堪停下。


    完了。


    林星火抬手捂臉。


    現在的場景令人窒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令人焦灼……


    喝一口自製的奶茶,然後就開溜。


    林星火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


    羊奶加毛尖加蜂蜜等於奶茶嗎?林星火可以非常負責任的說,不!等!於!


    毛尖的味道他覺得一般,羊奶的味道他可以接受,蜂蜜更是十分優秀的調味料。但為什麽這三樣東西放在一起會發生奇怪的化學反應???


    雖然毛尖的茶香被羊奶掩蓋,但它的苦味卻在蜂蜜的襯托下越發明顯,而羊奶的腥味又和蜂蜜混合,加上蜂蜜黏膩的口感……


    林星火成功被逼出了痛苦麵具。


    前桌的人站起身向付景明行禮,林星火光速做好表情管理,將痛苦麵具撤回。


    現在怎麽辦?


    是黑暗料理的原因嗎?怎麽胸口有些悶悶的?


    林星火控製不住的開始咳嗽。


    真咳嗽和裝病還是有區別的,此時的林星火完全無暇顧及周圍的情況,越來越濃的酒氣讓他更加不適,剛剛緩和一點的咳嗽越發強烈。


    林星火咳的眼角泛紅,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臉上的胭脂被蹭掉了不少,蒼白的臉色顯露無疑。他的身子劇烈的抖著,看著就是盞一吹就滅的美人燈。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時,付景明已經站到他身前了。


    林星火眼前有些發黑,身子控製不住的晃了晃,幾乎要昏厥過去。


    這樣也好,暈過去就不用麵對這尷尬的畫麵了。


    “你……”付景明眉頭蹙起,他衝著身後的太監一揮手“來人,去請府醫。”


    林星火扶著椅子把手,迅速坐直,然後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不能倒,現在倒了,整個京城就都知道了,知道了就會上門,上門就要見麵,見麵就要應酬……


    他隻想在安靜的角落裏養老,不想成為被人參觀的猴。


    林星火緩緩衝付景明行了個禮,有些虛弱的笑了下:“多謝殿下關心,不用麻煩了,隻是老毛病,我歇歇就好。”


    我都病成這樣了,應該不算早退?


    林星火衝太子躬躬身,然後向門口退去。


    拜拜了您,此去山高路遠,咱們有緣再見。


    付景明的眉頭皺的更緊,他緊走兩步,拉住林星火的手腕。


    林星火感覺自己的手腕被燙了下,他抽回手,往後退了兩步與付景明拉開距離。


    付景明似乎並不甘心這樣將他放走,跟著付景明的太監十分有眼色的拿來兩件披風,一件披在付景明身上,一件交給了林星火身後的白芷。


    白芷麻溜的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將林星火包裹成了一個粽子。


    付景明滿意的點點頭,帶著他往外走:“無妨,孤送你去休息。”


    ……


    林星火把頭埋得低低的,腳底下的步子不斷加快。


    無妨個鬼啊!他們都看過來了啊!還有人在往過走啊!


    殿下,您是太子,這天下都是您的,您就該享受這樣的注目。我隻是一條鹹魚,隻想鹹魚癱,這樣的眾目睽睽還怎麽做鹹魚啊?


    林星火在付景明的陪伴下瀟ng)灑(bei)退(dun)場(tao),隻留下滿屋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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